《白塔之尾》Artify

9、第 9 章

　　沈梨是在早上七点被系统叫醒的。

　　“因适配任务中表现为‘精神体自发防御’，您当前标记状态为：非制式觉醒者。将被安排一次基础回训课程，请于60分钟内前往C教室。”

　　她本想申诉，但刚打开界面，就看到“训导员已确认录入”的红字标记。

　　团团窝在她被窝里没动，但耳朵悄悄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

　　“我们又要去上课了。”她小声说。

　　团团慢悠悠地翻个身，一只后腿搭她胳膊上，继续睡。

　　白塔的C类训练教室。

　　教室不大，八人一组的U型排布，前排屏幕播放着精神投影课件。训导员是个年轻却面色冷硬的女教官，语速稳定。

　　“哨兵——感知核体异常进化者；向导——精神流动调控者。”

　　“我们原以为这是人类在高压环境下的进化。后来的基因筛查结果显示，这种分化并非后天演化，而是——刺激唤醒。”

　　“污染物，是唤醒源之一。”

　　沈梨握着手里笔，慢慢停下。

　　她记得在她所在的城市空巢高教大纲里，这章的名字叫《灾后重建与心理调适》。

　　整章只有不到两页内容。她那时觉得无聊跳过了。

　　可现在，投影屏上显示的是一整张世界图谱——

　　污染带、塔区、核心城市、沉没地带、未编号空区……

　　她不知道这些。

　　这些，之前的课堂上从没提到过。

　　训导员继续道：“第一例哨兵被正式记录是在T3沉没之前，编号：A0-01。”

　　“而第一例可控的向导体系建立，是在边塔暴走事故发生之后。那一次，所有高频精神体彻底失控，实验区整体爆炸。”

　　“你们能坐在这，是因为人类掌控了对污染的‘主动干涉路径’。”

　　“那路径，是靠向导建立的——”

　　“——精神屏障。”

　　她听到这里，下意识低头看向她怀里的团团。

　　它睡着了。

　　但它尾巴轻轻一动，像是在回应——“我听到了。”

　　训导员看向她：“沈梨？”

　　她抬起头。

　　训导员说：“你过去接受的是公民系统教育？”

　　她点头。

　　训导员平静道：“你现在是觉醒体，权限等级会提升。今后你接触的信息，和你以前信的东西——不会是同一个世界。”

　　“你得习惯。”

　　“你从前的‘历史’，是删减本。”训导员看了她一眼：“普通人标准课程内容里，只讲到‘生存时代后的心理支持系统’，没讲‘哨导体系构建本身’。”

　　“那不是教材疏漏，而是故意的。”

　　沈梨抬眼：“为什么？”

　　训导员语调不变：“人类中90%以上都是被默认‘永远不会觉醒’的。”

　　“所以普通人从小被灌输的是‘顺从和平静’，不是‘对抗与融合’。”

　　沈梨脑中浮现起高中时候，老师总是说的那句：“稳定是所有能力的根本。”

　　她还记得她们班的心理课程只有三种模拟情景：焦虑过载、幻觉纠偏、应激延迟。

　　根本没讲过“精神场防御”，甚至连“哨兵”两个字都只在选修课程出现过一面。

　　她那时只当是空巢区域被剥夺权限而已——但现在看来，这根本是“知识封锁”。

　　训导员走向中控台，调出一张地图：

　　一整块灰红色覆盖带，标注为“旧污染区· S段残渣核心”。

　　“你们的精神体为什么怕这里？你们为什么一进入边塔就开始出现头痛、波动异常？”

　　“因为你们没有构建精神内核的训练，也没有‘逆向链接’保护。”

　　“而污染物的原理，就是模仿你自己未建立精神结构前的‘空壳状态’，来反向寄生。”

　　沈梨脑子有点炸。

　　她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她忽然有些冷。

　　可她怀里的团团很暖。

　　她想起自己之前多少次烦它蹭她、黏她、赖着她——可现在想来，它比她更早“知道自己是谁”。

　　而她——连自己在世界系统中是第几级，都还没搞明白。

　　————
　　课后，训导员留她私下说话，对她做了个非正式问询，
　　训导员：“我查了你的记录，你……22岁才觉醒？”

　　沈梨下意识点头：“嗯，我是在前几天才被白塔系统第一次识别道精神波异常的。”

　　训导员眼神明显变了。

　　“你知道觉醒期通常是什么时候吗？”

　　“十四到十八岁，”沈梨低声道，“我大学时还被判定为‘精神波稳定性良好’，所以才能进空巢科研岗。”

　　“公民系统基因检测默认最晚二十岁之后不会觉醒，”训导员缓缓说，“而你，从头到尾都没被检测出异常……直到精神体实体化。”

　　训导员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是白塔历史记录以来，唯一一个22岁才觉醒的共鸣精神体持有者。”

　　“我帮你预约了身体检测，一个月一次”，训导员语气放缓了一点，像是真的想和她好好解释。“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定期做身体检测吗？”

　　沈梨盯着桌面：“……我知道我晚觉醒。”

　　“不是晚，是极迟延。”训导员温柔却认真地说，“完整哨向觉醒窗口通常在14岁到18岁结束——像你这样在22岁觉醒的，整个白塔的存档中没有任何先例。”

　　沈梨抬起头，训导员的目光落在她胸口窝着的团团上，那只兔子此刻乖乖窝成一团，但耳尖一抖一抖，像在听课。

　　“精神体自主选择宿主的情况很罕见，”她继续说，“更罕见的是，它选中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精神体基因征兆的人类。”

　　“你学校时学过完整的精神系统史吗？”训导员忽然问。

　　沈梨摇头。

　　“那也正常。”训导员淡淡一笑，“城市区域属于低干扰带，常规教材中只会提及基础心理应激，连‘污染体’都不会提太多。”

　　“你学的版本，是删减过的——以稳定为第一目标。”

　　她轻轻把一张卡片推过来。

　　“你现在权限够了，我建议你去档案层借读一次正式资料。”

　　“这不是考试。”她笑了笑，“只是希望你理解——你现在不是档案员了。你是一个被精神体挑中的向导。”

　　沈梨低声问：“资料很长吗？”

　　训导员反问：“你怕麻烦？”

　　“……我怕真相太多。”她苦笑。

　　训导员望着她眼睛，过了一会温柔说：“真相越多，你就越有资格保有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