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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纹着Hello Kitty的和尚(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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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血色枫林中,只留下众人在走动给死尸灌血。白水的眼神逐渐迷离了起来,身上的伤口在迅速愈合的同时仍在不停地淌着血。她无力垂下眼,颤抖的指尖抚上裂开的心口,将上面的一小块肉扣了下来,随后机械地送进口中嚼动。
浑身的疼已经让白水接近麻木,她这些年早已习以为常。此刻这点取心头肉的疼不过是无关痛痒。戎族的子民恢复最快的办法是喝血,但白水是吃一口自己的肉。这是白水无意间发现的,反正她死不了。
没什么可怕的。
将口中的肉嚼完吞下后,白水虚浮的目光看向来人。“主子,还和之前一样,送回殿中驯化后再送回来吗?
“嗯,动作快些,别打草惊蛇。”
来人低垂着头,俯首恭敬地跪着,血脉中的意识告诉他要为眼前这位女子唯命是从。可不知为何,男子声线中有些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担忧。“主子,留下几人照看你,可否?”
白水费力勾唇,目光中却凝着柔和。“我还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木头人,呆呆傻傻的。没想到几年过去,倒是有了些人味。无妨,带人尽快离开吧。我需要清净些养伤。小木,过些日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你的哥哥。白水在心底暗自补充了一句。她此刻精疲力竭,喉间干渴难耐,已无力再解释过多。
男子顿了顿,俯身重重磕了个头。“听主子的。”
马蹄声渐行渐远,地上的血河已经被利索收拾干净。只留下黑夜中的血枫还在枝丫摇晃个不停,不过白水并不担心。这附近除了归元寺的和尚,极少有人踏足此地,毕竟还未到枫红之时。而很快,寺中的和尚便会回来自觉清理自己在枫树上遗留下的血迹。
无人知道麒麟殿的具体方位,因为它无处不在。
明月之上,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云,遮去大半个月亮,将昭昭明月拢上朦胧之色。坟头上方并没有枫树遮挡,白水整个人暴露在月光之下,清冷又凄凉。
伤口正在肉眼可见的疯狂速度愈合,蓝色血液在白衣上急速涌向各个裂口,钻回体内。不时便只剩下仍旧洁白底色的衣袖,只是上方被刀锋划开的口子与沾染的杂乱尘土在无声昭示着女子适才经历过的激烈打斗。
白水安静的闭上眼,尽管伤口已经愈合完全,但她真的很累。睡一觉吧,她想。
睡一觉就好了。只睡一觉,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眼中的疲惫之色被薄薄的眼皮盖去。月光之下,有人拄拐走来,玉拐杖在尘土中敲打出轻声。凌惊寒循着记忆中的熟悉又陌生味道踱步而来。
他在白水身前缓缓蹲下,迟疑地抬手想去触碰眼前人,青筋毕现的长手将那张面容细细描绘。凌惊寒弯唇:“怎么每次碰见你,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猜,你应该是睡着了。你醒着的时候,极少让我这样碰你。你总说我看得见,为什么还要用指尖一遍又一遍的碰。可是,那时候的你并不知道,我会看不见吧。”
凌惊寒的声音很轻很轻,彷佛怕吵醒眼前的女子。但他又很想说很多很多,和她一个人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光了。“虽然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记得所有人,却独独不记得我。不过没关系,是你就好,白水。”
他将手中的白芍玉拐杖用内力震碎,白玉中的白芍银剑显露,正无声泛着寒光。凌惊寒手腕微抖,将银剑环上白水的腰间。
月色下,女子被男人温柔的打横抱起,睡容恬静,眉间疲态在渐渐消散。
凌惊寒将女子放于寺中,头顶千佛万象,寺中烟雾缭绕,看不清佛像的眼。
当然,凌惊寒也看不见。他凭借记忆在寺中寻了一身白衣。当他回到白水身旁时,绕是看不见,凌惊寒也感受到那道凌厉的目光。
他浅浅勾唇,“醒了?”
将衣服放下,凌惊寒毫不犹豫地转身要离开,可手腕却被人牵住。
他听见她说:“国师,好久不见。”
“有事找我?”
白水失笑,“国师还是这般厉害,我想同国师做个交易。”
“你觉得我一定会同意?哪来的自信。”凌惊寒语气平静,丝毫不似林中目光缱绻之人。
白水掌上使力,直直将凌惊寒拽了下来。凌惊寒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时没抵挡得住大力,双手撑在白水身侧,双腿压白水的腿之后迅速向两侧打开。
白水扯下凌惊寒后,便泄力躺在地上。见凌惊寒浑身一僵,脊背挺得笔直,睫羽扑闪,许久才缓缓启唇。“什么意思?”
她撑起身子向上靠去,直勾勾的盯着那双略微愕然的白眸,二人高/挺的鼻尖相碰,气息交缠。
“国师的眼睛很漂亮,但听闻寻药多年,也不见一丝光明。我知国师不爱名利,不喜钱财等物。若我说,国师的眼睛,我可以医呢?”白水因身受重伤还未完全恢复,又吐了许多血,此时的声线带着几丝沙哑,语调缠绵勾人。
凌惊寒耳边只剩女子清晰吐字的声音,如狩猎者在黑夜中步步引诱猎物。他一时有些呼吸错乱,喉间上下滚动,竟有些期待白水接下来的动作。他满不在意道:“一双眼睛而已,可有可无。”
白水勾唇,眼尾上扬。她偏头,二人的距离再次拉近。“哦?不够?那若是国师的女儿呢?够不够?”
“十年过去了,仍是一个幼童,不仅身体长不大,心智也不见长。国师难道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说话间,凌惊寒呼吸沉重起来,眼前女子身上的馨香在将他整个人往下拖,耳边是温热的呼吸,身上不禁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意。
他寻着勾人的馨香低下头去,凭借记忆去找那张朱唇。白水不明所以,向后靠去,谁知这一靠,男人直接欺身而上。
大掌摩挲着素手凸起的腕骨,动作暧昧。
男人俯身将二人的距离再次拉近,身下的白水掀起眼皮,淡淡扯唇。“国师,我不想伤了你,我的力气,你是知道的。”
凌惊寒不语,低头将要碰上那张唇,却被白水偏头躲开。
“国师。”
语气骤降的冰冷与短短的两个字,是警告,也是诱引。
凌惊寒停住向下的力,薄唇轻启。“怎么,嫌我年纪大?”
白水目光平静地看向不远处的佛像,烟雾重重间,无数双眼睛在无声看着他们。
没听见回应,凌惊寒缓缓起身,顺带将那人的手腕拉起。“换衣服。”
白衣涌动,吹散一地的血色。血色如枫,也红艳似凤凰。
凉风习习,白衣吹散一地的凤凰花。
白水回到大理寺后,拿上一模一样的白衣就往右室走去。
大理寺的右室因置放重点案件的相关物品,便设置在了寺内的隐蔽之处。又因要保护物品不受潮,避光,便只在高处的墙壁上开了天窗。此刻正逢夜间,室内昏暗,却漏进斜斜月光。辨清人影,足矣。
而在室内正中央的银色棺材中,女子长而密的睫毛翕动如蝴蝶振翅,鼻尖的呼吸由微不可闻变得急促。心口被如潮水般袭来的悲痛撞击,一滴泪在眼尾无声滑落,泪水浸入髻边。
下一瞬,白水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睁眼,眼前却急不可耐地闯进了另一片黑暗。
她脑中仍有重重的晕眩,下意识抬手却发现四肢不大自在。饶是白水是绝对坚定的社会主义分子,可还是不得不承认如今身上的异样就像皮骨肉分三足鼎立,各干各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不熟悉对方。
白水想皱眉扶额,手掌擦过大腿时却发现了一个无法忽略的事实。
她没穿衣服。嗯。裸着。
白水用力闭上眼,随着她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脑中涌出大片大片记忆。而记忆中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她。
或者说,是白水。
嵘国的下一代国主,却在八岁那年惨遭灭国,国主带白水离开的路上,不幸坠入山崖。万丈深渊的恶鬼谷,无人相信有人能活下来。
白水死了。
再睁眼时,她回到了血流成河的嵘国,眼睁睁看着凤临国的兵骑踏破子民的尸体,留下熊熊大火便扬长而去。
她在一片火海中,划破了手腕。与地上鲜红的血不同的是,被划破的皮肤露出了蓝色的血。
黑暗中,白水睁开眼,对脑中潮水的记忆全数收拢,所以原主白水醒来了,身体物归原主,她便是一具死尸了。原主的经历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能掌握的,但明显原主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
她犹记得,意识被抽离的前一刻,她还在皇宫后院……她对于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这件事情仍旧不清楚,但是目前要做的是,先从这里出去。
白水抬手向四周摸去,脚下动了动,大致感觉到是一个长方形的柜子。
她能清楚感受到空气在慢慢变得粘稠。抬手时发现头顶上有个正方形的玻璃框,白水愣住,还未等捋清楚便将中指放上去。
【滴——指纹不全。】弱光亮起。
哦。原来是那个指纹棺材。白水笑了,一个密闭的棺材能装她这么久,她没有因为窒息而死掉。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但她现在必须要出去。
指纹不全的意思是她已经不是原主了,开不了?可这全身皮肤貌似都是完好无损的,怎么会不全呢。还是说,这个棺材只能从外面开,里面开又要其他条件。
只是说不全,并不是说不能开。
凤临国实在是扑朔迷离,肯定不止何挽一个,何挽明显是穿越之后失忆了,保不准有其他穿越者就在她们身边,只是同样失去了记忆。她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办法。
白水卯足了力气,朝棺材撞去,试图用力气撞开棺材板。
“砰”
踹打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沉重,白水长身玉立,站在棺材的面前,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砰”
像是不死心一般,踹打声愈发厚重。
与此同时。
“砰”
白水蹲下身子,伸出手摸上声音的来源。在玻璃屏幕前停下。
【滴——指纹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