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的葬礼》黑猫想吃樱桃

65、NO.65

　　陈轻抱着白韵哭了很久，他其实很少哭，更多是把别人揍到哭。

　　夜渐深，白韵陪陈轻在病房里吃了顿饭，也许是最后一顿了。
　　白韵感觉他尝不出味道来了，触感也变得模糊，大概是要走了吧。

　　“阿轻，你休息一下吧。”白韵把餐盒放到床头柜上，对陈轻说。

　　“我不要。”

　　“睡吧，”白韵伸出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你看起来很累，趴着睡一会吧，我给你唱歌怎么样。”

　　陈轻怕一觉醒来就看不到他了，但也确实困了，挣扎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陈轻趴在床边静静闭上了眼睛，白韵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唱了那首童谣。

　　清澈的歌声像湖水一样：

　　“【歌词】亲爱孩子，现在是星星挂满天空的时间”
　　“【歌词】你该睡觉了”

　　走廊上的吵闹声安静了许多，护士们趴在长椅上或靠在墙边，安静入睡。
　　躺在病床上的人们，或短眠或长眠，家属们守在旁边，祈祷明天见。

　　“【歌词】趴在湖水的倒影上，路过的鱼儿会在你梦里筑巢”
　　“【歌词】飞过的鸟儿会叼来春天的枝叶，放在你的眼睛上”

　　苏落星仰靠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同一楼层的大家还在焦急的穿梭，拉来急救的人，不见减少。

　　“【歌词】等冬天过去，等你一睁眼”
　　“【歌词】亲爱的孩子，我会带你”
　　“【歌词】去漫游春天滤镜下的天空……”

　　陈轻在慢慢变弱的歌声中睡着了，白韵也躺了下来，抓着陈轻的手慢慢闭上眼睛。

　　祁言独自在医院的各个地方乱逛，他跑去了那个小姑娘在的精神科，挨个病房找过去，终于在尽头看到熟悉的人影。

　　拉开被子一看，却不是原来的小姑娘，那个小小的女孩，不知道被带去什么地方了。
　　祁言大概能猜到。

　　从楼梯回到原来的楼层，路过白韵病房的时候，最后两声微弱的歌声传到他耳朵里。

　　“【歌词】亲爱的孩子，我拥你入眠”
　　“【歌词】在春天和童话滤镜的交织下，为你编织一个美梦。”

　　祁言被歌声吸引，小心翼翼的往病房里探头，悄悄走过去，陈轻还趴在那里，抓着他手的白韵却没有了生气。

　　刚刚的歌声，就像告别曲一般。

　　“《亲爱的孩子》？我听过这首歌”

　　说来也巧，这首歌，就是之前在被抓走那时，祁言给苏落星分享的那首歌。
　　他不记得他有没有回复，但记得界面显示已读。

　　祁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死亡，他走过去轻轻拨开白韵额前的头发，那淡绿色的光芒刚刚消散。

　　在病房里，祁言依旧感觉很闷，很窒息。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走了。

　　转一圈，才找到苏落星，本来只想眯一会的他，已经完全睡着了。

　　祁言脑子里还回荡着刚刚那首歌。

　　“落星？”祁言试着喊他一下，没叫醒。

　　寂静的夜晚加持下，心跳声格外大，他鬼使神差的凑近了点，伸出一只手小心的碰上了他的脸。
　　对方均匀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脸上。

　　越凑越近，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一股燥热的冲动。

　　顿了半分钟后，他猛的收回手，后退几步，拿手捂着脸。

　　“靠，有病一样……”祁言骂了自己一句，一点红晕爬上耳朵又散去。

　　“叮咚——”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祁言拿出来一看，又是白璃，又是临时聊天室，他都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你在医院吗？」

　　「在，你找我？」

　　「小墨不见了！你去看着点他，千万不能让他干傻事！」

　　「又我？她没放过你？」

　　「嗯……」

　　想来也是，和反派谈什么条件，只是回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白韵，他觉得很可惜。
　　祁言回头看了一眼苏落星，想着，他会难过吧？

　　「我知道了，他在哪？」

　　「我只知道他在医院」

　　回完消息之后，祁言就跑了，医院里，刚觉醒的异能者比较多，要是沈墨真干点什么那还得了。

　　走过拐角，等祁言没影了，苏落星在声控灯微弱的光芒下，悄咪咪睁开了眼。
　　他本来就没睡太死，祁言碰他的一瞬间，他就醒了。

　　他坐直身体，摸了摸耳垂，有点烫，怎么说呢，刚刚竟然有点期待。

　　但以祁言的性子应该干不成偷亲这种事。

　　“天……”苏落星有点沉默。

　　“算了，不想管了。”他索性靠回椅背重新入睡。

　　这种问题想太多也没意思，他觉得现在这情况，走一步看一步比较好。
　　他最近太累了，也根本没心情想这些。

　　祁言在医院里转了一圈，现在正盯着地图发呆。

　　其他地方都去过了，也没找到他啊。

　　地图上最下面还有个地下室，那地方没去过，不过那地方不是工作人员不能进。
　　就凭这点，沈墨十有八九会在那。

　　躲过几个医护人员，悄悄从楼梯溜了下去。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一路都很暗，只有挂在墙上的几个灯在卖力工作，效果不怎么样。

　　地下室不大，很快就寻着光亮找到了一处实验室。

　　沈墨就在那，还有另一个熟悉的女人也在，就是那个拽小姑娘的女人。

　　祁言偷摸的趴在门框上偷听。

　　这里是个简陋的实验室，不过对于医院地下竟然有个实验室这事，祁言还是有点惊讶的。

　　沈墨靠在实验台边，双手抱臂看着她：“你要对一个小孩下手？你疯了？”

　　沈墨是有点良心的，对于这个坚决不同意。

　　女人不满扯了扯衣领，趾高气昂的说：“这事由我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评价了，大人派你来，只是来帮忙的，你要是敢背叛她，我就拿你做实验。”

　　“呵，”沈墨嗤笑一声，“在那之前我会先炸了这里，谁怕谁呀”

　　“你！”女人转过身懒得和他争，她拿起一个针管推了推。

　　祁言探了探头，想看清楚点，只看到躺在手术台上的人的一撮头发和半个身子。

　　不就是刚才没找到的小姑娘吗？

　　祁言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冲过去阻止他们，二是原地退回去。

　　他很纠结，沈墨的能力，分分钟把他拿下，这可不能冒险。

　　女人拿着针管抽了一管小姑娘的血，又放进了一个瓶子里，经过一系列的操作，得到一管药剂。

　　她把药剂打在了一个关在玻璃瓶里的小白鼠身上，盖上盖子。

　　“砰——”

　　不过两秒，小白鼠原地爆炸，那情形，跟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祁言吓的后撤一步。

　　“很好，差不多了，虽然只是初期实验，但没准放在她身上就能成功。”女人脸上的笑容很渗人，她拿着药剂就准备打在小姑娘身上。

　　祁言后退几步手一抖，发出了点细微声响，在安静的地下室格外明显。

　　“什么声音？”女人警觉的抬起头朝门口看过去。

　　祁言感觉不妙，心想，现在溜还来得及吗？

　　沈墨往那一瞥，一眼就看到了祁言。

　　“有老鼠进来了？果然这里的安保不太行，还是得回去。”女人把针管放回去，快步往门口走，边走边说：“别躲了，你逃不掉的。”

　　逃不逃的掉用你来说？

　　祁言转身就想逃，沈墨先一步走了过去，懒洋洋的踹了女人一脚，女人立马飞了几米远。

　　人从祁言眼前飞过去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女人脸撞上了走廊墙壁，为了避免她再爬起来，沈墨眼疾手快的给他打了针麻醉剂。

　　“哇哦，好快”祁言看着沈墨冰冷侧脸，转身就溜，“厉害，我就不打扰了。”

　　沈墨一个飞刀过去，擦着祁言的脸飞到了墙里，“来了就别走啊。”

　　祁言认命转身，“我就路过。”

　　“你觉得我会信？”

　　“好吧，其实是白璃让我来找你的。”

　　听到白璃，沈墨眼神黯淡下来，又很快恢复正常。

　　“哦，他跟你说了什么？”沈墨装作不在意的问。

　　“说让你别干傻事，”祁言说：“所以你在干嘛？”

　　“你眼瞎？”

　　“我是人，看不懂狗在埋什么。”祁言回怼道。

　　“被派来帮忙，”沈墨叹口气，解释道：“知道了就滚吧，不然把你也抓回去冲业绩。”

　　祁言想走，又想起来躺在那的小女孩，“不行，我要带她走。”

　　“谁？”沈墨回头看一眼，“她？你妹？”

　　“不是，偶然认识的。”祁言越过他径直往里走。

　　沈墨转过身，幽幽的来了句：“还有一口气，你姑且能听听她的遗言。”

　　祁言踉跄一步，差点没原地摔一跤，然后扭头骂了句：“我特么……”

　　沈墨懒散的打断他：“又不是我干的，你这么激动干嘛。”

　　祁言懒得理他，小心的走到小姑娘身边，令人意外的，小姑娘已经醒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是大哥哥！”小姑娘一眼就认出来他，兴奋的叫着，想起身却发现动不了。

　　“别挣扎了，再挣扎你现在就得断气。”

　　祁言睨他一眼，“你有病吧。”

　　小姑娘也不在意，反而用尽力气抬起手，握住了祁言，“你是来带我去找妈妈的吗？”
　　“大哥哥，我跟你说，我刚刚梦到姐姐了哎。”

　　说着又疑惑道：“那个温柔的大哥哥这么没来？”

　　祁言抿了抿嘴，犹豫的回他，“他睡着了，你也睡吧。”

　　“好！”小姑娘脸上还挂着笑容，“睡觉之前，妈妈都会给我唱歌的，你能唱给我听吗？”

　　“我哪会？”祁言掏出手机来点开音乐，“我放给你听吧，也差不多。”

　　小姑娘不挑，甜甜的应了声好。

　　祁言想半天，还是点开了熟悉的那首。

　　一个翻版的，是一个小女孩唱的，稚嫩的歌声在狭小的实验室里回荡。

　　“【歌词】亲爱的孩子，我拥你入眠”
　　“【歌词】在春天和童话滤镜的交织下，为你编织一个美梦。”

　　稚嫩的童声唱到亲爱的孩子的时候，更像是孤独的孩子在安慰自己。

　　“【歌词】梦里有会飞的鱼，有会游的鸟，还有会为你唱童谣的森林之神”
　　“【歌词】我点缀其中，为你波动琴弦”
　　“【歌词】睡吧，睡吧……”
　　“【歌词】我亲爱的孩子，结束一天的疲惫”

　　沈墨轻倚在墙边，听出了这是哪首歌：“《亲爱的孩子》？你还听过这首歌？”

　　“听过不很正常吗，这首还挺火。”

　　小姑娘半眯着眼睛，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要睡着了，用微弱的嗓音说着：“我也听过，妈妈经常会给我唱，我很喜欢。”

　　祁言轻轻笑了，“你喜欢就好。”

　　“【歌词】香软的被窝为你烘烤梦的温度”
　　“【歌词】我想拥你入眠，等到天明，等你睁眼”
　　“【歌词】等一切结束，等你从梦的国度平安醒来”

　　“你慢慢放吧，我先走了”沈墨抬手唤出一个空间门。

　　“你又要去干坏事？小心我告诉白璃。”祁言头也不回的说。

　　沈墨安静两秒回道：“别把人想到那么坏，都说了不是我干的。”

　　“等一下，”祁言叫住他，“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去看看那个被你害死的。”

　　沈墨没回话，穿过空间门走了。

　　手机里的歌声还在继续，安抚着小姑娘睡觉，同样也好像在安抚着逝去的人的灵魂。

　　“【歌词】亲爱孩子，现在是星星挂满天空的时间”
　　“【歌词】我为你编织美梦”
　　“【歌词】拥你入眠”

　　小姑娘抓着祁言的手慢慢垂落下去，嘴里还有气无力的说着梦话：“妈妈……”

　　又一次面对死亡，祁言依然平静，心脏处却传来钝痛，他莫名的，不想让苏落星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会更难过的吧。

　　沈墨穿过空间门来到了白韵的病房，病房还是原样，白韵静静躺在那里，慢慢失去温度。

　　死亡不是悲伤的底色，遗憾才是。
　　遗憾还有那么多事没有陪你一起去做，你却先一步离去。

　　他透过白韵看到了白璃的影子，他扶额苦笑，笑自己想的太简单。

　　甜美稚嫩的歌声好像穿透墙壁传到了苏落星的耳朵里。

　　他已经睡够了，正坐在那里想事情，旁边的手术室又亮起了红灯，有些人推到了重症监护室，有些人一推出来，就盖上了白布。

　　“【歌词】带你去梦的童话国度，烘烤一个巨大的饼干屋”
　　“【歌词】在香喷喷的味道下入睡”
　　“【歌词】就这样，希望你永远好梦”
　　“【歌词】亲爱的孩子，睡吧，睡吧……”

　　宁静的风穿堂而过，呼啸着钻进每个人的梦里。

　　“他人跑哪去了，这都半夜了。”苏落星掏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