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远航》青鸟衔花

2、“十万”

　　“哦～～”

　　林千帆深吸一口气，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口胡诌，“你们看到的那是我双胞胎妹妹。”

　　“她是不是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粉色帆布鞋，扎着和我一样的高马尾。”她走两步在陈轻舟旁边的空位坐下，继续说，“那就对了，她刚高中毕业，不安分，就爱在外乱跑。”

　　天天看眼前的女孩穿的的确不是背带裤，说话也比女侠沉稳，信以为真，激动地问：“那你妹在这吗，她那一身功夫太厉害了，我听他们喊你师姐，那是不是你比你妹妹还厉害！？”

　　“怎么说呢，应该我比较厉害吧，毕竟我年纪大，我妹那蹦蹦跳跳的都是小玩意，改天我给你们整个大的，让你们大开眼界……”
　　林千帆还在满嘴跑火车。

　　陈轻舟冷眼看着女孩眼角跳动的那颗殷红小痣，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就不信双胞胎连这眼角的痣都长在一模一样的位置。

　　稍稍后撤身子，用食指和拇指勾出女孩藏在围裙下的背带，拎到几人眼前，“请问这是你的肚兜带子吗？”

　　林千帆胡编乱造的话被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这么好看一张脸，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她吞了口口水，机械转头，抽出男人手里的背带，换上一张笑脸，冲对面傻愣着的两人眨眨眼睛，戳破自己的谎话，“别介意，和你们开个小玩笑。”

　　“林千帆。”
　　何于飞从后厨出来，看女孩叽里呱啦说得北城来得那一胖一瘦一愣一愣的，生怕她又不经大脑乱说话，怒气冲冲走到桌边。

　　他把林千帆从座位上抓起来，碍着有外人在场，换了个温柔点的语气，“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这是我师妹林千帆。”何于飞对陈轻舟说，“她负责你这三个月的特训。”

　　“……”

　　后厨的四样菜很快上桌，但桌上四人都不太想动筷。

　　天天和乐阳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自己老板。

　　何于飞分外没眼色，拾起筷子，嘴上不停，指着陈轻舟，“这位是从咱们首都来的，是……”

　　话说到一半，何于飞卡了壳，转头看身旁端着坐着的男人，“是什么来着。”

　　“演员。”陈轻舟不动声色。

　　“对对，大明星。”何于飞一拍脑袋不好意思的说，“轻舟来特训打戏，千帆你可得用心教。”

　　林千帆夹起一个Q弹得鱼丸，听着师兄絮絮叨叨，心想，“怪不得长这么好看，还真是电视里的人物。”

　　她小心翼翼扭头，想偷瞄身旁男人一眼。

　　却不想正对上一双目如点漆，微含笑意的丹凤眼。

　　看到她的目光，男人斜挑起眉毛，眼神露出询问的意思。

　　“咳，咳，咳～”
　　林千帆偷看被发现，一失手咬破鱼丸，滚烫的汤汁溅进口腔内，她捂着嘴，感觉嘴唇快着火了。

　　“怎么回事啊！”何于飞看自家师妹突然咳嗽，连忙拿起手边的饮料插上吸管递给她。

　　林千帆喝了口饮料才缓过来些，咬着吸管，继续听何于飞介绍。

　　她刚刚那一咳嗽，倒把脑袋磕通顺了，她想着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讹一笔。

　　录取结果出来后的这一个月，林千帆可算体会到了什么是“高考前是个宝，高考后是个草。”

　　自家老爸卸下担子当甩手掌柜出去旅游，还不让她单独出去毕业旅行，何于飞看她整天在家晃悠，断了她零花钱，让她在食堂帮忙勤工俭学，她好不容易找到做饭的乐趣了，结果又被禁止出入厨房。

　　林千帆郁闷。

　　看何于飞说得差不多了，她放下饮料，“我不教。”

　　“什么？”何于飞空耳，没听清。

　　“我说，我不教他，没工夫，我还要勤工俭学赚学费。”

　　听了这话，桌上四人都停下筷子。

　　这倒是正合陈轻舟心意，他心情不错，把筷子搁在餐盘上，等着看好戏。

　　何于飞尴尬的望了望三人，刚刚对林千帆大夸特夸，打保票她能胜任这项工作，好像成了空头支票。

　　他知道这丫头特地挑在这时候拒绝，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心一横，“你大学的零花钱我包了！”

　　林千帆不长记性，又夹了一只鱼丸放碗里，放嘴边吹了吹，继续威胁，“还有呢？”

　　何于飞忍住教训她的冲动，咬咬牙，“林千帆差不多就行了，别得寸进尺进尺啊。”

　　林千帆觑了自家师兄一眼，看他咬紧的后槽牙，知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再拿捏他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得不偿失，索性松口，“行行行，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这个忙吧！”

　　陈轻舟略显失望，从椅子靠背直起身子，重新拿起筷子。

　　何于飞看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剜了她一眼。

　　他这么做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武馆没有单独特训的先例，自然也没有额外的老师有三个月的时间都集中在陈轻舟身上，只有林千帆时间够能力也够，而且……

　　何于飞看着桌上两人，一个古灵精怪，一个慢条斯理。

　　私心希望他俩能结束他师傅和师叔之间的龃龉。

　　——

　　一顿饭草草吃完，陈轻舟被何于飞带去宿舍安顿。

　　宿舍是四人间，上下铺，陈轻舟理所当然一人占两张床。

　　天天和乐阳把行李箱推到屋子拐角放好，看着站在屋子中间四处打量的自己老板，发愁，“舟哥，你真的要让那个小丫头教你吗？”

　　“哟！”陈轻舟掸掸板凳上的灰，坐下，翘起二郎腿，“刚刚不还是你女侠吗，现在就变成小丫头呢？你变心的速度可比我粉丝换‘老公’的速度还快。”

　　“那……不是一回事……”天天支支吾吾，“她最多才十八岁，就算像他师兄说得是国家一级运动员，多次获奖，但在教学方面毕竟年轻，没经验，你可是签了……”

　　天天想了想还是没直说，转了个弯，“拿不到男二这个角色，咱们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行了，我知道。”陈轻舟手里把玩着一个泛着冷硬银光的钢制打火机，“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教的了一时，教不了三个月，又没人规定中途不可以换老师。

　　陈轻舟收起打火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晚上三人收拾好宿舍，和隔壁宿舍舍友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隔壁舍友徐莫是个平头长脸的中年男人，练得一身腱子肉，来青帆是为了调养身体，因为青帆成年人训练生比较少，平时没什么能和他这个“老男人”说上话的同龄人，他对三人一见如故，吃完饭就拉着他们斗地主。

　　天天和乐阳兴致勃勃，陈轻舟没兴趣，说了声下回，就沿着武馆内种满栀子花的大道离开了。

　　——

　　青帆武馆是后来扩建过的，增设了宿舍食堂和两处训练场，原先的青帆只是个有着七八间屋子围着个小院子的芝麻大小武馆。
　　现在这几间屋子还处在青帆武馆正中间的位置，学生基本都在新训练场地训练，这里干脆成了林千帆和林钦父女俩居住的私人小院。

　　这个时间点，学生都结束了训练，有的被家长接回家，住宿的都在三三两两聚在各处一起闹腾。

　　林家小院内的石榴树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在西院墙上投下树影，像是在树上悬挂了一盏盏灯笼。

　　林千帆从院子里的小厨房里把一个年纪比她还大的水缸搬出来，挪到挂着“灯笼”的西院墙拐角。

　　向里面加满水，再把中午钓到的几条小鱼仔从鱼桶倒进缸里。

　　陈轻舟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走到水缸旁边，伸头瞅了瞅。

　　小鱼刚落进水里，活蹦乱跳，激起几朵洁白水花。

　　陈轻舟思索几秒，认真地说，“我觉得应该再放上几片荷叶和一朵荷花。”

　　“为什么。”林千帆弯腰把红色小桶放下，看着刚走进来的男人，“是生态环境好，鱼能快点长大吗？”

　　“这是宠物？”
　　陈轻舟看着林千帆又拿起一个红色塑料袋，从里面抓起一些褐色的东西撒进水缸，略显疑惑。

　　“不，是食物！”
　　林千帆满脸欣慰，看着小鱼追逐她撒下去的鱼食，有种“吾家有鱼初长成”的成就感。

　　她收起鱼食，转头望向陈轻舟，觉得这人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

　　“有谁会把草鱼当宠物啊！”

　　陈轻舟也不解地端详身边这个女孩，“你是喜欢吃鱼刺吗？”

　　还没他手指头长的小鱼，估计等不到能吃就先死了。

　　林千帆无语地看这个悬浮在云端的男人，“我喜欢吃鱼鳞，行吧！”

　　“……”

　　陈轻舟撇开头，不去看水缸里将为鱼肉的小鱼仔，走到石榴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找了个话题，问，“你高中刚毕业？”

　　“对。”

　　林千帆收拾好鱼食和鱼桶，洗完手，也走到桌边坐下，“怎么呢？”

　　“你如果缺钱，我可以给你。”陈轻舟仰头打量着这棵已经比屋子还高的石榴树，漫不经心地说，“十万，你告诉你师兄你教不了我。”

　　他中午在食堂听林千要挟何于飞提供零花钱，想着这或许是个办法。

　　“为什么？”
　　林千帆也打量着这颗石榴树，想的是，石榴红的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就可以吃。

　　“你不想我教你，就自己去说啊，干嘛要给我……”
　　她话说一半，反应过来，记起陈轻舟中午在食堂说的话，“麻烦师兄了，后面还得辛苦小林老师！”

　　这人当时答应得爽快，现在让她去做坏人，可真心机。

　　林千帆眼珠子一转，感慨自己可真机智，没上当，丝毫没为失去10万元懊恼。

　　“十万你不要吗？”
　　陈轻舟继续抛出金钱诱惑。

　　说实话，林千帆有点心动，但……

　　她看这人不依不饶，就为了不让自己教他，非要花十万。

　　所以她值十万。

　　但这十万不是对她的肯定，而是对她的否定！

　　“你什么意思啊？”

　　林千帆炸毛了，她从小可是被夸着长大的，当然除了文化课成绩。
　　剑术、拳术、枪法……她都学习过，每一样都学得又快又好，她爷爷在世时可是断言她是林家三代中最有天赋的孩子。

　　现在竟然有人不信任她的能力！

　　这可是比没钱更不能容忍的。

　　林千帆站起身，走到陈轻舟身后，单手拍上他左肩，另一只手搭上他手腕，想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身手。

　　“嘶～”
　　陈轻舟倒吸一口冷气，左手感觉要被扯掉了一样。

　　林千帆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她看陈轻舟趴在石桌上，露出的半边脸皱起，粉色的耳朵变得通红，仿佛已经疼晕过去，立马丢开他的手。

　　“你怎么呢？”
　　她感觉自己也没使多大力气。

　　陈轻舟深吸一口气，缓过来一些，从桌子上直起身子，簇着眉头，看向林千帆，见她小心谨慎的站在桌边，仿佛他是个七旬老汉碰瓷，马上就要讹上她似的。

　　她这个罪魁祸首，这会儿反倒像个受害人，他倒成了没理的一方！

　　“你中午从墙头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陈轻舟斜着眼睛看自己左肩。

　　“嗯？”林千帆听他话题转换的这么突然愣了一下，才歪着头想中午发生的事。
　　她记得自己跳下来时被什么绊了一下，但她又踩回去了，顺便还借力，来了个帅气的落地pose。

　　后来想找是什么绊了她，但看到陈轻舟摘了口罩和墨镜，瞬间就忘了那回事。

　　经这么一提醒，林千帆恍然醒悟，瞪大眼睛，“我不会踩的是你吧？”

　　她那一下，为了落地好看，可是使了大力气。

　　“快给我看看！”

　　林千帆着急，一把扯开陈轻舟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