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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潜鳞 ...

  •   望川镇坐落在两河交汇处,是南北往来的必经之地。镇子不大,却因水陆便利,成了商贾云集的热闹去处。渔船刚靠岸,沈彻就闻到了码头特有的气息——鱼腥气混着粮油香,还有说书先生高亢的唱腔,从临街的茶馆里飘出来。

      “先去客栈落脚。”苏文彦付了船钱,又塞给壮汉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多谢张大哥,后面的事拜托了。”

      壮汉咧嘴一笑,把钱袋揣进怀里:“放心,卫凛那帮人要是敢来望川镇撒野,我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苏文彦带着沈彻穿过喧闹的码头,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巷子尽头是家不起眼的客栈,门楣上挂着块“迎客来”的旧木牌,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苏文彦时眼睛一亮,立刻堆起笑:“苏先生来了?楼上的天字间给您留着呢。”

      “再开一间房,隔壁的就行。”苏文彦扔过去一锭银子,“备些干净的水和吃食,送到房里。”

      伙计颠了颠银子,麻利地应着去了。沈彻跟着上了二楼,发现这客栈看着简陋,房间却收拾得干净,窗户正对着镇外的河道,视野开阔。

      “这里是我们的联络点。”苏文彦关上门,低声道,“掌柜的是大理寺的老人,可靠得很。咱们先歇半天,等天黑了再去见个人。”

      “见谁?”

      “望川镇的税吏,姓刘。”苏文彦倒了杯茶,“这人以前是沈校尉的部下,当年沈校尉出事,是他偷偷把你送到安王府的。”

      沈彻愣住了:“是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安晏直接救下的,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个人。

      “刘税吏当年在禁军当文书,跟你爹交情很深。”苏文彦抿了口茶,“沈校尉出事前,托他照顾你,他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你送出青萍湾,自己却留在这里当税吏,为的就是盯着三皇子的动静。”

      沈彻的眼眶有些发热。原来这些年,一直有人在默默守护着他,守护着真相。

      傍晚时分,伙计送来了饭菜,四菜一汤,还有一壶温热的米酒。沈彻确实饿了,拿起筷子正要吃,却被苏文彦拦住。

      “等等。”苏文彦用银针在每道菜里都试了试,见银针没变色,才松了口气,“小心点好,望川镇虽说是咱们的地盘,但三皇子的人说不定已经混进来了。”

      沈彻心里一凛,默默记下这个细节。两人快速吃完饭,苏文彦又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才对沈彻道:“刘税吏晚上会去城隍庙上香,咱们亥时在那里见他。”

      亥时的望川镇,街道上已经没了行人,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挂在街角,风吹过时摇摇晃晃,像鬼火一般。城隍庙在镇子东头,香火不盛,只有几个乞丐蜷缩在供桌下睡觉。

      沈彻跟着苏文彦走进庙门,就见神龛前跪着个穿青色官服的中年人,背有些驼,鬓角已染了霜白,正对着城隍像喃喃自语。

      “刘大哥。”苏文彦轻声唤道。

      中年人猛地回头,看见他们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激动。他快步走过来,握住沈彻的手,声音都在发颤:“你……你是小彻?长这么大了……”

      沈彻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却觉得无比亲切。他想起小时候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个总爱给糖吃的胖叔叔,原来就是他。

      “刘叔叔……”沈彻的声音哽咽了。

      “好孩子,好孩子。”刘税吏抹了把眼泪,又对苏文彦道,“苏先生,你们能找到这里,真是太好了。卫凛的人三天前就到望川镇了,到处盘查外来的客商,我正发愁怎么联系你们呢。”

      “他们查到什么了吗?”苏文彦问道。

      “暂时还没有。”刘税吏压低声音,“但他们在码头扣了好几艘往南去的船,说是要检查‘违禁品’,我看是在找你们。对了,安王爷呢?他没跟你们一起?”

      “王爷引开追兵了,约定在前面的镇子会合。”苏文彦道,“刘大哥,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三皇子有什么动静?”

      刘税吏皱起眉头:“有。前几天,镇西的粮仓夜里总是有马车出入,我派人去查,说是三皇子的人在转运‘军粮’,但那粮仓早就空了好几年了。还有,我收到消息,三皇子的亲信、兵部侍郎李嵩,明天会经过望川镇,说是要去南边巡查军务。”

      “李嵩?”苏文彦眼睛一亮,“他是三皇子管钱粮的头,要是能抓到他私通边关的证据,就能一举扳倒三皇子!”

      “可李嵩身边护卫众多,不好下手啊。”刘税吏忧心忡忡,“而且他行踪不定,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望川镇停留?”

      沈彻忽然想起什么:“刘叔叔,您知道李嵩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比如爱吃什么,或者爱玩什么?”

      “喜好?”刘税吏想了想,“听说他极好风雅,尤其喜欢字画,每次路过望川镇,都会去‘墨香楼’买几幅画。”

      “墨香楼?”

      “是镇上最大的字画铺,老板跟李嵩有些交情。”刘税吏道,“就在东大街,很好找。”

      苏文彦和沈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计划。

      “刘大哥,麻烦你帮个忙。”苏文彦道,“明天李嵩去墨香楼时,想办法拖住他,我们去他的住处搜查证据。”

      “这……太危险了。”刘税吏有些犹豫,“李嵩的住处肯定守卫森严。”

      “越是危险,越有可能藏着秘密。”苏文彦语气坚定,“我们只需要一刻钟,找到账本就行。”

      刘税吏咬了咬牙:“好!为了沈校尉,为了天下苍生,我拼了!明天我就以查税为由,去墨香楼拜访李侍郎,尽量拖延时间。”

      三人又商议了些细节,刘税吏才匆匆离开。沈彻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平凡的人,在乱世中坚守着正义,他们或许没有安晏的权势,没有苏文彦的智谋,却有着最可贵的勇气。

      回到客栈时,已是深夜。沈彻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想起爹的信,想起刘税吏的话,想起安晏此刻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睡不着?”苏文彦端着杯热茶走进来,“在想明天的事?”

      沈彻点头:“我怕……怕出意外。刘叔叔年纪大了,要是因为我们……”

      “别担心。”苏文彦把茶递给她,“刘税吏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自有分寸。而且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会有人在暗中保护他。”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第一次查案时,比你还紧张,手抖得连笔都握不住。但后来我发现,越是害怕,越容易出错。你爹和安王爷,都是临危不乱的人,你身上流着他们的血,一定也能做到。”

      沈彻看着杯中的茶叶缓缓舒展,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他想起安晏教他剑法时说的话:“心乱则剑乱,心定则剑定。无论遇到什么事,先稳住自己,才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沈彻抬起头,眼神坚定,“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苏文彦笑了:“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潜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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