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楚褚，你可认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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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浔眼见林与轻横插一脚，怒火中烧，冷声质问道：“林司主，你倒来得巧。”
“你门下这位‘高徒’，当众生吞鬼魄，行径歹毒，我出手擒拿，有何不妥？还是说——”她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偏灵司要公然包庇邪魔外道？”
此话一出，人群中已隐隐响起些窃窃私语。
“生吞鬼魄”四字，放在哪个修门都不算小事，一顶大帽子，分量沉得很。
林与轻闻言，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眸光未动，语气亦是清淡如初：
“是不是邪魔外道，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
她脚下步子微动，白衣如风中雪落，缓步朝楚褚走来。
楚褚一边还瘫坐在地上，一边心里飞快盘算着是继续装死，还是干脆跳起来骂个痛快，却忽见林与轻在她面前立定。
下一刻，那女人低身，指尖一动。
一缕凉意贴上下颌，便见林与轻伸出纤长的手指，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楚褚一怔，只得仰头与她对视。
那双眼幽深莫测，仿佛能照出人心底最深处的藏污纳垢。
一瞬间，她竟恍惚觉得，自己的伪装与傲骨，竟在这目光中被一层层剥了去，赤裸裸暴露在她眼前。
“你......”她喉间一紧，想要发声，声音却干涩得发哑。
这女人......
她到底想作甚？
林与轻不语，另一只手却已轻抬，指尖在楚褚唇畔一拂，指上已缠起一缕如墨之气。
那缕残余鬼魄尚未散净，被她拈在指间，她垂眸看了那缕黑气一眼，不紧不慢道：
“你告诉我。”她微侧首，眸光静静落在楚褚身上，“这鬼气，是你主动吞噬的？还是它主动找上了你？”
楚褚瞬间心领神会：这女人，居然还给她台阶下！
她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得意，反倒眼神一颤，泪意登时如潮水般涌上来，仿佛那眼珠里藏了整片湖泊，说翻就翻。
“呜.....我不知道啊......”她声音一哽，带着几分破碎的哭腔，“那团黑雾突然炸开.....好像疯了一样，往我嘴里钻，我....我推都推不开啊呜.....”
她一边说，一边死死抓住林与轻的袖角，几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而下，打湿了林与轻袖上的白布，一副“弱小可怜又无辜”的模样，凄楚到了极致。
“妖女！”人群中忽有人怒斥。
周霆蹿了出来，脸色铁青，手指直指楚褚，怒声喝道：“你别装模作样了！方才你吞那鬼物之时，明明......明明还一脸享受之色！你当我们眼睛是瞎的吗！”
楚褚闻言，非但未慌，反而装的更起劲了，她抬头，那一双含泪的眼睛中竟透出几分惊愕委屈。
“你......你血口喷人！”她猛地跳起来，泣不成声地道，“分明是你们逼我做诱饵，替你们去送死！如今反倒倒打一耙......你们还有天理吗！还有良心吗！”
她说罢便是一阵哀嚎，口中喃喃道：“我一个孤女，弱不禁风，你们也好意思欺负我？”
“哐啷”一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衣摆乱成一团，看那模样，随时都能晕厥过去。
沈浔脸色阴沉如水，眼中满是寒意，方欲开口驳斥，却被林与轻截住。
“她是我偏灵司的人。”她站得笔直，一字一顿地道：“便是她真做错了，也该按我偏灵司的规矩，亲手清理门户。”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周霆等人如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何曾见过——堂堂一司之主，竟当众如此针锋相对，话里话外，寸寸交锋，杀机四伏。
“你！”沈浔被她这蛮不讲理的护短之举，气得胸口起伏，脸色铁青。
却在此时，一道温润动听的女声自她身后响起。
“林司主，又何至于此。”
话音未落，一名穿淡青长衫、眉眼温和的女子已缓步上前，挡在沈浔与林与轻之间。此人，正是沈家嫡女、沈浔之姐——沈问秋。
她生得一副极好脾气的模样，声音柔和，却自有一股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我这妹妹，就是个直肠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她也是担忧，若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不知内情之人，会误会了林司主您识人不明，平白污了偏灵司的清誉。”
“清誉？”林与轻眉峰微蹙，“是让同场考核的修士充当诱饵的“清誉”吗？”
沈浔见林与轻无半分退让之意，于是目光冷冷地扫向一旁的周霆：“让同场考核的修士充当诱饵，险些害了人性命，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不只是周霆，连周围所有不明真相的考生和长老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了周霆。
“引魂灯”！
这个词，对在场的许多人来说，并不陌生。那是世家子弟之间，流传的一种极其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们没想到，祭门司的最有前途的弟子，竟然也会用这种方法。
周霆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张了张嘴，想否认，想辩解。可是在沈浔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谎言，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位司主，最恨的，便是欺瞒与无能。
他可以犯错，但绝不能撒谎。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在数十道目光的凌迟下，周霆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他嘴唇哆嗦着，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
“……是。”
承认了。
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
沈问秋面上那副温润的笑意，终于收了个干净。她望着面如死灰的周霆，眉间不由拧起了一道寒意。
沈浔却不似她这般动容。那一声“是”出口后，她神色反倒平复如水，不复先前的盛怒。她静静地盯着周霆，仿若在看一只腐臭的尸犬，眼底一丝情绪也无。
“好。”她启唇，淡淡吐出一字。
下一刻，她转过身，面朝众长老、司主，声音朗然，掷地有声：
“今日之事，祭门司教导无方，实为我职失察。周霆，行事无德，心术不端，自此即刻起，剥除其本次考核资格，褫去核心弟子名列，押回刑堂，听候发落。”
众修士心头皆是一震——如此果断决绝，杀伐之气一丝不留，竟是连护短之念都不曾起。祭门司名列玄门四司之首，威赫天下，而这位司主，一纸言辞，便废去自家心腹弟子，足见其铁血之心。
沈浔话音未落，便复又抬眸，冷冷扫向楚褚：
“至于此女......”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刀锋入骨之意，“既然林司主言及‘门中自有规矩’，那便请偏灵司自裁门户。”
此刻场间所有目光，已尽数落到了林与轻的身上。
林与轻立于风中，轻轻抬眸，她语声不高，却恍若山中清泉：
“偏灵司门规向来森严明断，功过分明，不容徇私。”
说罢，她微顿了顿，忽而转首，望向那方才尚在装死、如今一脸懵然的女子。
楚褚正欲偏开视线，便见林与轻凤眸微垂，口中却已吐出判辞：
“楚褚虽非蓄意吞魄，然鬼气入体，未及时阻断，失察亦属罪过。”
“依我偏灵司律法，凡扰乱考局，触禁破序，皆当取消其试炼资格，并判‘甲级清剿’三役，以示惩诫。”
语罢，众修面色皆变，竟是一时无人敢言。
“甲级清剿”——此四字，非修界中人，不知其凶险。那是专为镇压极凶鬼物所设之死局，非精锐小队不得承之，然往往仍十不存一，伤亡惨重。
然林与轻此言出口，不含半点迟疑。
她转向楚褚，声色不动道：
“你可认罚？”
楚褚怔在原地，一时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竟忘了演戏。
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紧接着，唇角微微一抽，心底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你个林与轻，方才还似护短，转眼便将人一脚踹入修罗炼狱！
疯子！疯子一个！
三次甲级清剿？她这身皮还要不要了？
连沈浔也不禁怔了怔。
她原本只以为，林与轻不过借着旧律，施个小惩，顶多罚她闭门抄律、禁足思过三月。哪料她竟毫无犹豫，当众援引四司古规，直指极刑，赫然一记“甲级清剿”，几乎等同将人押赴诛邪台！
四下寂静，连风都仿佛止了声，众人皆心生寒意，不敢妄言。
恰在此时，一道如清风拂面的女声缓缓响起：
“林司主，且慢。”
众人闻声看去，便见沈问秋自人群中缓步而出，青罗曳地，宛若暮春山林间踏风而来的明月。
她眉眼明媚，语调温润，举止之间，颇有一派世外名门之风：
“林司主执法严明，问秋自是钦服。不过，这‘甲级清剿’，凶险万分，非寻常修士可承。若以此罪加于楚姑娘身上，怕是未免重了几分。”
此言一出，场间微动。
祭门司沈氏长女，素来以宽厚仁善著称。传闻她禀性温婉，宽宥仁直，凡与其交手者，皆云如沐春风。今日一见，果非虚言。
沈问秋缓缓行至楚褚身侧，语声字字恳切：
“细查原委，楚姑娘不过一时不察，又非存心为祸。况且，此女天赋不俗，若因一念之差便彻底折损，实在可惜。”
她说至此，略一停顿，又笑道：
“龙影山顶近日现一处多年未清的丙级鬼巢，正愁无人应对。既然楚姑娘有心赎过，不若便由她与我门中那顽劣弟子周霆同往，权作将功折罪，也算与诸位一个交代。不知林司主意下如何？”
此番话一出，不啻于雪夜送炭，令众人皆暗松一口气。
林与轻闻言，却无声动，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未语一言。
沈问秋见她不语，反是转过眸来，看向楚褚。她一双眸子如月华流照，笑意恰如春水拂岸，轻声唤道：
“小姑娘，你可愿一试？”
愿？她何止是愿，简直是恨不得原地磕头！
楚褚心底狂喜，几乎忍不住要扑上去抱住这位沈仙子的膝头大哭一场。
好一个救苦救难女菩萨！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楚褚，你可认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