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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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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转眼即逝,度过一段安逸悠闲的时光,生活总要回归正轨。
昨晚夜色浓重时,药铺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是有人被毒蛇咬伤,上吐下泻、命在旦夕,他的妻子声泪俱下地请求陈大夫上门去看。
医者仁心,陈大夫当即收拾行李匆忙跟着女人去,却不许沈婉贞和楚未寻跟着,说是要他们留下来看铺子,其实是怕他们跟着自己奔波劳碌,他们心里都知道。
褪去新年的热闹喜庆,冬季的空气依旧寒冷逼人,沈婉贞坐在案前,专心致志地理着去年的旧帐,余光忽然瞥见一旁桌案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姜茶。
她不动声色地侧头望去,一个如松如竹的挺立背影站在药柜前,认真地忙碌着,将那些空缺的药材填补整齐。
他忙了一个上午,她本想叫他歇歇,酝酿几息,轻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叫出口。
自从那晚她病了,他们又重新分开睡,依然是她睡床,楚未寻打地铺。
是他主动提的,对此沈婉贞虽然松了口气,但也小有失落。
松了口气是因为骤然得知那真相,她实在无法在一夜之间全盘接受,不知道究竟如何面对楚未寻;而小有失落则是因为她觉得因为此事,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觉中变得生分。
他对她热情,她又不知怎么面对;他对她冷淡,她又总是暗暗伤心。怎么样都是不对、怎么样都是纠结,这些天,沈婉贞为着这件事情,可谓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都消瘦了一圈。
午饭时,两人也是各怀心事,安安静静吃饭。
沈婉贞吃得心不在焉,半碗米饭吃了许久也不见底,正入神,楚未寻忽然和她说话。
“僦居的事情,贞娘可考虑过了?”
“啊?”
要不是楚未寻这么一说,她压根没想到这件事,这些天心烦意乱,连当初自己提出的年后到外头租赁屋子的事情也不记得了。
“……还未考虑好,这么重要的事情,总要认真挑选,我吃过饭再去看看吧。”
她随口应付着,也觉得此事应该尽早敲定下来。正好下午借着这个理由出去,免得和他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徒增尴尬。
“盐水巷有间一进的小院正空着,离药铺很近屋子不大却也算整洁,院子栽种了一棵月桂,东南角有一小片荒地,可以开垦出来种些瓜果,东厢还有几截废弃的篱笆,正方便养些家畜……”
他一股脑说了许多,沈婉贞就知他已经去看过了,而且是精挑细选过的,心里略微惊讶他竟将这些琐事牢牢记在心上。
她勾起一个清浅的笑,“阿寻觉得好的自然是好的,我下午再去看一道,若合适,今日便定下来。”
“我与你一起去。”
“不必。”她忙拒绝,“药铺总要一个人守着,再说陈伯也不知何时回来,留一个人在家方便照应。”
楚未寻垂眸,没再说什么。
下午沈婉贞去盐水巷看房,带她看房的正是上次王婶给她介绍的牙人。
她将这座宅子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心中已经有主意。这宅子果然是如楚未寻所说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两个人正合适,环境也不错,就是要看价格如何。
“怎么样?姑娘,咱这也来来回回走好几圈了,可还满意?”
沈婉贞扫视一周,面露难色,“宅子是不错,只是年前我家中生了变故,如今手里余钱不多,怕是……”
牙人略微一愣,瞬间心领神会,面上了然一笑,“不妨事!沈姑娘是熟客介绍的客人,我也就不与你兜弯子了,最低这个数!”
他用手势朝她比了个“三”。
沈婉贞略想了想,道:“成交!”
对于这个房子,她知道牙人给的价格价格已经比别处低了不少,也得给别人留点利润。
“好嘞!”牙人笑开花,“王婶说您是个爽快人,这话果真不错。姑娘若是方便,不如咱们今日就交钱签契,早早把房子定下来也安心呀!”
她本就是为这个来的,自然欣然同意。正要和牙人回去交钱,霍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好像……忘记带荷包了。
怪不得一路都不踏实,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敢情装票子的荷包还在枕头底下呢!
好在牙人极好说话,让她别急,回家去取来就是。
沈婉贞又急匆匆地跑回家,一到药铺,发现楚未寻正坐在门口,眸子眺望远方,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郁,即使身着布衣也丝毫不减气质,反倒像是落入俗尘的天阙贵公子。
惹得街边不少小姑娘交头接耳、面红耳赤。
沈婉贞见状,更快地跑过去。
一股脑跑到他面前,却不知说什么,四处张望假装在找人,“那个…陈伯还没回来啊?”
“嗯。”
他站起身。
“我回来拿个东西。”说着她便往屋子里跑,腕骨却忽然被人牵住。
楚未寻将手里的荷包递给她,“已经拿出来了。”
她愣了一下,将荷包接过来。
为什么感觉他总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呢?连忘带荷包他也知道。
牙人还在一边等着,她没有多说,拿了东西便匆匆赶回去。
街道熙熙攘攘,沈婉贞走在路上,忽然迎面撞上一人,肩膀传来一阵钝痛。
“谁……”
她刚要发作,却看清面前人的长相。
这不是她前些日逛庙会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当铺老板,好像是叫褚寓的?
和初见他时完全不同,现在的他发髻凌乱、神情慌张,似乎有什么极紧要的事情。
她弱弱问:“你还好吗?”
褚寓喘着粗气没说话,警戒地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隔着人群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粗犷的吆喝,“快看,他们在那里!”
沈婉贞心里隐隐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褚寓果然闻声色变,也顾不上风度,猛然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开始在人群中穿梭奔跑。
“不是…你等等!这是在干什么?!”
褚寓看着清瘦,力气却很大,一股强劲的力量不由分说地带动她往前跑。为了不摔倒,状况外的沈婉贞只能被迫跟上他的速度。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跑这么快过,快成了一道闪电。直到褚寓拉着她跑进一个偏僻幽蔽的地方,两人躲进一扇落灰的木门,累得气喘吁吁的她才得以喘息。
好不容易甩掉追他们的人,沈婉贞稍稍放松。
她深呼一口气,忍着心中惊惧和莫名,压低声音,看向褚寓:“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褚寓靠在墙上,看向她的眼神逐渐涣散,身形一晃,竟然直接栽了下去。
沈婉贞被吓一跳,反应过来时褚寓已经倒在地上,她赶紧蹲下,忐忑地将手指放到他鼻下。
还好,还有气儿呢。
只是还不等她放松,一滩黑红色并且带着浓烈气味的液体就从他衣襟下流了出来,将地面染上一片红色。
她有点崩溃。
自己好好地走在路上,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牵涉进一场追杀里了?而且还是被追杀的那一个……
沈婉贞欲哭无泪,但是也不敢轻易出去,刚刚逃跑的时候她偷摸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都长得牛高马大,提着刀握着剑的。大白天都敢这样,一看便是不好惹的凶恶之徒!
要是随便乱跑,出去与他们打个正着怎么办?
褚寓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会招惹这样一群人!大街上那么多人,他怎么就偏偏撞到她?!
沈婉贞简直想捶死他。
可是现在估计不用她捶,褚寓也快死了。
待把他衣裳扯开,她才发现他的左肩被人捅出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他的面色也愈发苍白,照这样下去,定会失血而亡。
她只能把自己的裙摆撕成布条,当成绷带将他的肩臂一圈一圈紧紧缠绕,她忙活得满头大汗,好在血是止了。
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若不及时医治,伤口必定会感染,那时便是真的有性命之忧。
沈婉贞缩在角落里,眼见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外面一点火光也无,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呼呼的响声,她这才壮着胆子轻轻推开残旧的木门。
好在外面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决定先赶紧回去,等找到驰援,再回来救褚寓。
只是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她便听到远处林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再一晃,居然看见那处隐隐闪着火光,像是一群人举着火把在行走。
沈婉贞瞬间紧绷起来,心道不好,立即折回破屋,用了吃奶的力将昏迷的褚寓拽起来,急忙往屋子后面茂密的草丛里藏。
果然不多时,那群人找到破屋,为首的人一个抬脚,门就被暴力地踹开。
房间里空无一人。
“老大,地上有血!”
“还没走远,给我追!”
沈婉贞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只能看见一群人进去了又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伙人在屋子周围四散开来,并且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蜷缩着身体大气都不敢喘,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只能寄希望于天黑看不清,他们找不到自己。
就在她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能看见的几个零星匪徒时,她的肩膀蓦然被人拍了一下。
沈婉贞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