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精与神经是绝配》三七金

13、无泪之城（1）

　　两人进了一家茶楼，坐在靠窗的那桌，观察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古人。
　　古人？
　　“姐姐这是哪里？”
　　池淼只记得青瓷带她走过一片白茫茫，眼前的人、事、物就全变了。
　　“神在的地方——无泪之城。”
　　“神？”
　　没等池淼问出个一二三，外面就传来一阵啼哭，那声音有长有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尖锐刺耳。
　　她朝街上望去，一群穿着红衣的送亲队伍中竟没一个笑脸，敲锣打鼓的声音越大，他们哭的声音越高。
　　街上的人似乎也被感染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有两个小花童，化得大红大白，见谁哭了就凑上去送一片花瓣。
　　得到花瓣的人，很是惊喜，但还要保持哭泣的状态，嘴角不上不下，憋成一条波浪。
　　池淼定睛一瞧，没有一个人真的流泪，这诡异的画面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店小二倒是神色如常地端上热茶，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
　　青瓷沉思片刻，正要拿出《妖精的自我修养》，忽然有一抹翠色闪过。
　　她抬眼一瞧，一只蜻蜓直挺挺地立在茶杯边缘，尾巴轻轻一点，茶水泛起波纹。青瓷一想到这是产卵的动作，挥手掀飞了它。
　　谁料这只蜻蜓动作敏捷，一个倒飞，落到了池淼的茶杯上。
　　她气得拿起杯子将水泼出，一回头，桌上多了一个男人。
　　“气性真大。”
　　那只蜻蜓停在女人手上，豆大的眼睛充满鄙夷地看着青瓷。
　　池淼问道：“你是？”
　　“妖妖灵。”
　　这时，《妖精的自我修养》无风自开，一行小字浮空飘动：
　　“姓名：妖妖灵
　　本体：荷花
　　技能：传话
　　生于唐代，喝酒成性。爱钱如命，欠钱者，天涯海角，必追之。”
　　“哎呀，哎呀！怎么能揭我短呢？”妖妖灵笑得矜持，蜻蜓立刻化作飞到空中拍散文字，他试探地问：“你这本书不会是上界的吧？”
　　上界是通常意义上神仙居住的地方，可称为天。与之相对的就是地，即下界，主要是人类居住的地方。
　　在人类所在的下界，一切生物都会被限制。若上界的神仙想要待在下界，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是投胎到下界历劫，不过这条有风险，可能回不去。
　　第二路是大多数神仙的选择，在人类同意的情况下，与人类共用一个身体。由于人类身体脆弱，能用的法力不足一成，还需要时不时完成人类的小愿望。
　　既然有上界和下界，有没有中界呢？
　　当然有。
　　中界为水。
　　这地方青瓷熟得很。地府就在中界，类似于中转站，只要你知道口令就可以去。
　　不知道口令也没有关系，下界的人命数到了，地府派鬼差来勾。上界的神仙想渡劫就联系，地府派专车接。
　　青瓷微微点头。
　　妖妖灵激动地拿起书膜拜：“绝版书呀，怪不得能召唤我。”她啧啧称奇，爱不释手，却发现自己打不开。
　　“认主了？你是上界的？”妖妖灵围着青瓷上下打量。
　　不怪妖妖灵如此惊讶！
　　上界的神仙早八百年前就投胎避难了，到了下界多数陨落，留下少数偏居一隅，无泪之城就是其中一处，下界之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我们有事，没空陪你闲聊。”青瓷厉声拒绝。
　　妖妖灵转头对池淼说：“小妹妹，我可帮了你的忙。”她在空中画出一个箭头，“你们可不能过河拆桥。”
　　妖妖灵可不是傻的。虽然池淼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青瓷要通过她去找池淼，主事之人一定是池淼。
　　池淼面露难色地摇摇头：“我听姐姐的。”
　　怎么会？无泪之城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带一个凡人怕不是昏了头。
　　妖妖灵心中不解，嘴上却换了一套说辞，伸手对青瓷说：“妖妖灵传话，三千金，请付账。”
　　“什么？”青瓷震惊。
　　刚刚妖妖灵打不开的书却翻开了，“一言值千金”明晃晃地立在那里。
　　妖妖灵心领神会地拿出算盘敲打：“按下界汇率给你算，今日金价754，乘3000，合计2262000，谢谢惠顾。”
　　青瓷一听到这个数字，脑子一瞬间就转了好几个弯，对着池淼说：“淼淼，你还不知道无泪之城的来由吧？”
　　妖妖灵见好就收，只要能出去，当会儿跟班也没事，她像个说书先生，把茶杯一拍，绘声绘色地讲起。
　　多年前城主外出历劫，遇一女子成婚，送嫁队伍哭哭嚷嚷，轿子里却毫无声响，他初到下界分外好奇，悄悄跟了上去。
　　轿子进了深山，人们把轿子放到一座小庙前就散了。
　　三人边说边走，跟上花轿。
　　今天正好是一年一度的乞神节，每年这个故事都会上演。
　　城主没有着急上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掀开帘子，她扯掉红头巾，林间细碎的阳光洒在她蜜色的脸蛋上，像裹了一层蜜，甜滋滋的。
　　她轻巧地走进小庙，城主也弯腰跟上。
　　这座庙靠着山，说是庙其实是个山洞，洞内蜿蜒曲折，城主不是碰到腿就是磕到头，待到明亮处，他伸直腰。
　　一根木棒啪地打下来，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原来，姜女是山神选定的妻子。
　　山神的妻子挑选非常严格，必须是无亲无泪之人。
　　姜女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山神的妻，她的母亲因生产而死，她的父亲在焦急中跌倒，以头触地。
　　她的第一声啼哭藏着两个人的离去，从那天起，她的哭藏在笑容背后。
　　“这简直是胡闹，你是人。”
　　城主的仗义执言燃起姜女心中的爱意，她激动地说：“那我当你的妻吧！”
　　台上璧人互诉衷肠，眼中尽是浓情蜜意，台下观众哭声不断，甜蜜气氛涌向高潮。
　　无泪之城哭是最高礼仪。
　　“这么快就爱上了？”池淼震惊不已，引来不少观众对她们行注目礼，三人赶紧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非常合群。
　　妖妖灵略带泣音道：“你还小，不懂爱！”
　　这下身边的观众都认同地点头了。
　　池淼不可置信地看着妖妖灵，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演的，她转头看向青瓷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青瓷面无表情地说：“她从小被当作妻子培养，遇见一个外来男性又带着与村里人截然不同的想法，也许她欣赏他，但她一定错把一种情感当作另一种情感了。”
　　“你能否定这不是爱吗？”妖妖灵饶有兴趣地打量青瓷，似乎很诧异她能说出这番话。
　　“爱是伪装，她是城主游历的目的。”青瓷将目光投向台上，等待后面的情节。
　　台上鼓声阵阵，台下观众表情变换，开始为他们的结局酝酿更大的悲伤。
　　彼时，战乱不休。
　　村子里的男人们多数被被征入伍，不时有噩耗传来，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守好存粮，恐惧像瘟疫一样传播，到处人心惶惶。
　　即便气氛如此紧张，村里人还是每日卯时供奉山神，越是恐惧，信仰之力就越强大。
　　有胆大的小孩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跑进庙中，发现了城主和姜女蜗居在庙内。
　　村民大怒，要烧死不洁的姜女以及城主，就是因为他们对山神不忠贞，才使得她们的孩子、丈夫、父亲死在外面，不能入土为安。
　　城主站出来说：“我能把他们带回来。”
　　愤怒的村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们以姜女为质，等着城主带回死去的男人们。
　　城主自是武艺高强，完成了他的承诺，可村里留下的老弱病残们纷纷去世，引发了瘟疫，等他回来，村中已是一片死寂。
　　观众随着台上的假城主哭泣，可是她们没有一滴眼泪，光疲累不下雨，只有干嚎，满头大汗就当作眼泪汪汪吧！
　　无泪之城没有人会哭。
　　“很奇怪呢？”池淼抓住青瓷的袖子，附在她耳边说，“姜女既然熟悉庙里的一切就证明她是能自由进出的，她在村民心中应该是有一定地位的吧！要带回死去的人不应该是她去吗？城主只是一个外来人吧！”
　　青瓷微微点头，轻声说：“去的人是姜女，能应该也听过这个故事——孟姜女哭长城。”
　　池淼眉头一皱，撇了撇嘴说：“这个城主也太无赖了吧，抢人功劳，还让人歌颂他，姜女真是……”
　　“啪——”
　　妖妖灵一巴掌捂住池淼的嘴，眼神不断往四周瞟。
　　两人这才发现，观众们将她们团团包围。
　　“我刚刚就听见你们在诋毁城主！”
　　“对呀！我也听见了，城主与姜女的爱情感天动地，你们算哪根葱？”
　　“我以前好像没见过这些人，把她们送去惩治处。”
　　青瓷打断妖妖灵施法的手，任由他们将她们押送至惩治处。
　　她可没什么耐心看这种胡编乱造的无聊戏码，不过是借他们的手让城主与她们见面罢了。
　　一踏进无泪之城，城主就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存在。
　　与其让他躲在暗处观察她们，不如她们直接见面，她从来不是拐弯抹角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