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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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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堇的视线落在姜漪眼角悬而未落的泪珠上,心里再度雀跃着升温。
洛堇缠绵地看着那滴晶莹剔透的泪水,这是姜漪为他落下的泪,他甚至舍不得拭去。他知道自己不正常,可他控制不住。姜漪一颦一笑足以牵动他,更不用说此时无声落泪。
他舍不得姜漪哭,却又按不下心头愉悦,只得怪异地装出副体贴的样子安慰姜漪。
怎么舍得提前告诉姜漪呢,洛堇视线炽热,阿漪怎么能分出视线去关心这种小事呢,这个人应当像现在这样,如蝶翼般展翅的睫毛下全是他才对。
洛堇愈发危险。
姜漪怀疑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已经完全不想管洛堇身边的事了。但再怎么样,她也无法像洛堇一样随手掐断别人的性命。只得再度开口:“和他无关,是我非要来的。”
他的阿漪都开口了,洛堇自然不会拒绝。
“当然。”洛堇笑着说,“阿漪说什么都是对的。”
姜漪堪堪松了口气。
洛堇终于放开了她,他魇足了般耐心等待着她缓过来。
姜漪觉得姜溪话中可信度高了几分。
洛堇这副喜怒无常的性子,她年少时得多眼瞎才能看得上他。
让洛堇一个人在这挺好的,她本来是打算直接撞上洛堇和他外室相处,她再刺几句,说不定洛堇就发现她被驯养了这么久还不是个合格的花瓶。他肯定会想着,既然她不听话,不如早日给白月光让位。
谁知道这疯狗直接按着她的脑袋逼她喝水,在洛堇装得情意绵绵时,姜漪只忧心自己安危。
“阿漪,在想什么呢?”
“想你……”怎么这么神经?
听到这句话,洛堇眉色温和多了,脸上露出了个纯粹的笑。
把姜漪着实吓到了,她见过洛堇冷笑、讽笑,鲜少见他如此真挚的笑。
她立刻收回视线,不去多想,总归疯子的想法是常人无法揣测的。
姜漪不打算在这破院子多待了,她瞧着洛堇现在心情还不错,立刻说:“有点累了,我要回家了。”
“好。”洛堇起身送她出门。
他看着姜漪袅娜的身影即将跨出院门,她走在前面,欲乘风而去。洛堇似乎又看到了那天,她头也不回地固执离去。他有点不悦,想让姜漪回头看他一眼,他站在门口,说:“阿漪,是谁告诉你的这件事?”
“是永宁侯夫人?还是你那位妹妹?又或是你身边那个不懂事的小丫鬟?”
姜漪停了下来,纤影回头,穿过秋风与夜色望着洛堇。
风簌簌吹起她的斗蓬,姜漪伸手,撩开发丝,离洛堇远了,她没那么害怕了,急中生智地随口胡讪:“想你了。”
洛堇有种立刻扑过去抱住她的冲动。
但姜漪动作很快,秋风尚才吹散她的话,她就登上马车。
唯有胸膛那颗还在跳动,见证着她刚开口的话。
洛堇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他转身,看了剑心一眼,眉头一皱,问:“你怎么没陪夫人回去?”
剑心从容开口:“派了暗卫照料左右。夫人说想您了。”有夫人那句话在,他有恃无恐,今天大人的心情很好,不会因为这种事罚他。
果不其然,洛堇轻轻揭过这事,“这次罢了。”
剑心跟在洛堇身后憋笑。
长歌很细心,许是她刚刚多吃了两口,马车里的糕点已经换成别院的江南口味了。
姜漪忍不住多吃两口,还挺合她心意的。她琢磨着要不要过几天等洛堇不发疯了把这厨子要过来。可她又觉得很麻烦,毕竟洛堇脑子不太好。
“做得不错。”她夸赞。
长歌摇头,不敢当这分赞美:“不是我,这是大人命人备下的。”
那口糕点卡在舌苔上,姜漪犹豫了会,还是觉得食物没错,咽了下去。只是默默地将这碟糕点推远了点。
姜漪靠在软枕上,看着这碟点心,开口:“你说,洛堇到底想做什么?”
姜漪闷闷地,伸出手,把碟中造型精美的糕点一个个弄塌,看着它们丑不垃叽的样子。
忽而马车停下,被人拦下了。
姜漪在马车中身体微恍,显些靠到了马车车壁上,长歌立刻拥着她,避免摔伤姜漪,旋即冲着车外厉色问道:“什么人竟敢拦下洛府的马车?”
“在下,梁阳王世子宋烬。”
那声音似跨过岁月落到姜漪耳中,莫名的熟悉,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她茫茫然地想着,这个局,是针对她的,还是针对洛堇的。
姜漪捂着胸口,又忍不住想笑,不论如何,她终于在这日复一日枯燥的重复中窥到了一丝转机。她在长歌不赞成的视线中开口:“世子如果有事要拜访夫君,应该往府中送贴才对。”
“洛府从不会收我的拜帖,某就不自取其辱了。”他顿了顿,继续,“更何况今日只是为了拜访姜夫人,而非洛首辅。夜色已深,夫人独自回京颇为危险,不知是否有幸与夫人同行?”
姜漪轻轻拉起帘子,看向这位她传闻中的旧情人。
宋烬眉眼含笑,眸光清澈如洗,却深邃似蕴藏星河,无半分凌厉之色,开口时声线清朗温醇,不急不躁:“夫人?”
单论外貌虽不如洛堇,但仍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不错,似乎是她的品味。而且不光声音,外貌也很熟悉。
姜漪颔首:“我素来深居简出,世子亦常年在外,为何今日突然拜访我呢?”
“心系故人,难以忘怀。回京所见第一人,即为夫人。”
姜漪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软枕的流苏。侍卫们手中的兵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剑尖直指那位单枪匹马、却气定神闲的梁阳王世子宋烬。
宋烬仿佛没看见那些致命的威胁,他的目光穿透寒光与夜色,稳稳落在姜漪脸上。那句“心系故人,难以忘怀”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危险。
姜漪的心跳快了一拍,不仅仅是因为这句话本身,更因为宋烬本人带来的那种诡异的熟悉感。都像隔着一层薄纱,看不真切,却又丝丝缕缕牵扯着某些模糊的碎片。但这感觉非但不能让她放松,反而让她更加警惕。洛堇的暗卫无处不在,宋烬此举,无异于将她架在火上烤。
她压下翻涌的心绪,面上维持着洛府夫人应有的疏离与冷淡。她目光轻轻扫过那些突然多出来的、严阵以待的侍卫,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
“世子殿下说笑了。‘故人’二字,妾身可担待不起。倒是世子,”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了几分,“您回京所见第一人便是深夜拦截一位朝廷命妇的车驾,如此行事,怕是于礼不合,也易惹人非议。不怕惹祸上身么?”
“夫人所言甚是,是在下唐突了。只是京中风物依旧,人心却难测。多年未归,乍见故人安好,一时情难自禁,忘了这京城夜色,早已非当年你我策马同游时的模样了。”宋烬微微一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那些侍卫。
“策马同游”这个今日刚刚从姜溪口中说过的往事再从宋烬这位当事人口中述说,姜漪心中警铃大作。这宋烬,不仅胆子大,心思也深。他故意提及过去不仅令她生疑,也能引起洛堇对她的猜忌。
她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世子殿下怕是记岔了。”姜漪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妾身自幼体弱,何曾与谁策马同游过?这等捕风捉影之事,还请世子慎言,以免污了彼此清誉。妾身乏了,若无他事,便请世子让开道路。”她放下车帘,隔绝了宋烬的视线,也隔绝了他可能再抛出的任何试探。
隔着帘子,她听到宋烬轻轻的笑声,那笑声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了然。
“看来是在下失言,惹夫人不快了。”宋烬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夜色渐浓,夫人归途确需谨慎。既然夫人不喜同行,那在下便不远送了。只是夫人,这京城的路,有时看着坦途,实则暗藏荆棘。夫人身娇体贵,更需步步留心才是。告辞。”
马蹄声响起,宋烬似乎调转了马头,离开了。
马车内,姜漪靠在软枕上,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长歌担忧地低唤:“夫人……”
姜漪摆摆手,示意她噤声。宋烬温润带笑的脸庞那莫名的熟悉感挥之不去,但更让她心悸的是他话语中潜藏的锋芒。
“着人悄悄探问,六载之前,这京畿之地,最令公子王孙、闺阁贵女趋之若鹜的击鞠驰马之地是哪一处?”
她指尖微微蜷缩,复又补充道,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务须谨慎,莫要惊动了不相干的人,尤其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