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春》溺未

9、第 9 章

　　明蓁和闻祈午后才乘了马车，朝疏林山赶去。
　　南溯多山，疏林山便是最近的一处，树木没有别处的茂密，也没有野兽出没。

　　马留在山下，不能继续前进，两人徒步走了上去，明蓁没走多久，便气喘吁吁了。

　　闻祈早就料到她这幅模样，叹了口气，在她身前蹲下，“上来吧，我背你。”
　　闻祈也不是第一次明蓁，明蓁没有拒绝，爬了上去。

　　夏日的衣衫单薄，闻祈感到身后的柔软，虽不是第一次，但他身子还是忍不住僵硬，明蓁却像是毫无所觉，两人贴的很近，一只手环着他的脖子，一只手给两人撑着伞。

　　闻祈皱眉，想提醒她两句，又想到姑娘家脸皮薄也就作罢，这几个月相处，他发现明蓁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不知是对所有人，还是只是对他。
　　想着后者的可能，他心里摇头，心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闻祈习过武，背明蓁上山对他来说没有难度，让他欣慰点的是，明蓁总算是重了一些，虽然变化不大，但她能感觉到。

　　走了一段路程，太阳被遮挡在树林之外，明蓁把伞收了，塞在斜挎的布袋里。

　　闻祈背很宽阔，走路又稳，让明蓁感到很心安，她将头靠在闻祈的背上，阖上双眼。

　　稀稀疏疏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是树林里的别样色彩。

　　闻祈听着身后平稳的呼吸，心里不知该做何感想。
　　本是萍水相逢，他却一再越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如何差这个朋友，本不是一路人。

　　罢了，待他回了京都，两人大概便没交集了，至于明尚书如何，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闻祈心里叹了口气，加快速度，越过一片山林，没多久，便到了明蓁所说的地方，明蓁只来过一次，记得并不清楚，昨夜他便来探过了。

　　此时已近日落，闻祈找到一块干净的地面，他将明蓁放在地上，一有动作她便醒来，闻祈发现，她已没有初时的嗜睡了。
　　明蓁睁开眼睛时，此地空旷，周围有几棵树，闻祈站起身来，偏过头问她：“你会不会爬树。”

　　明蓁看着闻祈暴露在阳光下的俊脸，啊了一声，才道：“会吧。”
　　她没爬过树，便想着应该不难，闻祈见她这么说，却不太相信，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树，“那你爬到这棵树树上去。”

　　明蓁站起身，看着眼前的这棵树，试了试爬不上去，她皱眉，不解他为何让她如此，“为何要爬树。”

　　闻祈笑了笑，“若你会爬树，出门在外遇到山林野兽也可以躲避一下。”他以前便是如此，多数野兽都不会爬树，除非遇到蛇虫。

　　明蓁一听，反应过来，“你要离开这儿吗？”

　　闻祈确实是打算去抓点兔子和鱼来烤，可难免血腥，就想让她留在这儿，如今看来，还是放心不下，是得带走了。

　　闻祈摇头，往两人放东西的地方洒了一圈黄色的粉末，对她解释道：“这是削粉，洒在这里，蛇虫不会靠近，回去我给你一些，日后说不定有用。”

　　明蓁点头，她最讨厌蛇虫了，心叹闻祈懂的还真多。

　　她早就想过了，闻祈若决定带她来，自然是有所准备的，所以她倒不怕，闻祈向来靠谱。

　　裴月和裴立带她来过，但那时几人年纪都不大，遇到点危险，只会顾着自己跑，从那以后，她再没有上过山。

　　闻祈带着明蓁离开了原地，明蓁觉得闻祈走的路都是有目的的，像是对这片山林很熟悉。

　　见她走得慢了，他便回过头看她一眼，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侧脸上，明蓁低下头，赶上她的速度。

　　穿过一段树林，便到了一条河流，溪水很清澈。

　　周围是一片草地，明蓁见闻祈停下了步伐，“闻祈，你是要捉鱼吗？”

　　闻祈嗯了一声，走到河边，目光所及能看见几只大鱼，明蓁提醒道：“那你可要离我原地，我很害怕鱼跳来跳去的样子。”

　　闻祈轻笑一声，“你有什么不怕的？”

　　明蓁胆子确实小，两人在路上，见到有人杀鸡，她都将眼睛紧紧闭着，还用手将耳朵蒙住。

　　明蓁整理裙子坐在草地上，笑了笑：“我不怕你啊。”

　　闻祈转过看她，她屈膝坐在草地上，脸上带着笑容，眉眼微弯，满是信赖的看着他。

　　闻祈别过头，没再看她。

　　他脱了鞋和袜子，挽着袖子，就下了水，明蓁看着他弯着腰在水里捉鱼的模样，弯了弯唇。

　　闻祈刚来南溯时还是一个纤尘不染的皎皎君子，如今越来越像南溯人了。

　　既然如此，留在南溯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回去？

　　听明蓁说害怕，明祈果然没有靠近她，在背对她的地方拿出匕首将鱼清理干净以后才过来。

　　他袖子挽到小臂上面，露出劲瘦的小臂，他手里还提着鱼，朝她走来。

　　此时夕阳悬在天边，而他背着日光，连发丝都是金黄的。

　　明蓁也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朝原地走去，两人放的东西并没什么变化，想来是没什么东西来过。

　　明蓁见他放好鱼便过去捡柴，也跟着去，闻祈也没有拒绝，南溯夏日少雨，附近的干柴多，生火不成问题。

　　明蓁抱着柴回到平地上，刚放下就见闻祈盯着她的手臂看，眼中情绪不明，她低头，就见自己的袖子被木柴挑开了。

　　注意到闻祈的目光，明蓁她急忙把袖子放下来，却被闻祈抓住了手腕。

　　明蓁白皙的小臂上，有几道伤痕，已经结疤了。
　　闻祈瞧着，最新的也是四五个月前的，他努力回忆，却想不起他何时注意过这些疤痕。

　　他看着她，语气不太好，“裴家人弄得？”

　　明蓁抿唇，偏过头不看他，“不是。”

　　闻祈有些无奈，“那就是你自己弄的。”

　　明蓁没有反驳，低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将袖子放下来，遮住那些丑陋的伤疤。
　　好像袖子对她来说，就像是遮羞布。

　　闻祈见她这个样子，又想到时安查到的消息，放缓了语气，“为什么要伤害自己，这是自残。”

　　自残。
　　明蓁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闻祈看着她，他的眉眼很温柔，只是看着她，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好似还有些心疼。

　　明蓁皱眉，别过头，不想看他的眼睛，语气不太好，“我没有自残。”

　　闻祈察觉到她不想提这件事，没再多问，“好，那以后不要这样了，小心些，这该有多疼。”

　　闻祈后来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坐在上，而他就地生火，明蓁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看着他生火。

　　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弄过无数遍一般，明蓁觉得他很矛盾，通身气度矜贵，但捉鱼生火处处拿手。

　　明蓁隔着袖子抚摸着手臂上凸出的地方，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待闻祈生好火时，天边落日空悬。

　　他用提前准备好的竹签将鱼插起来，举在火边烤，火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鼻梁很挺，嘴唇红润，让人想亲上去。

　　明蓁抿了抿唇，拿着另一串鱼肉，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烤，这个时候，她真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

　　她不想回去，她想一直和他待在一块。
　　可他迟早是要离开的。

　　看着黑茫茫的夜色，明蓁实在想念父母，为何都要离开她，六年没来看她，是不想要她这个女儿了吗？
　　闻祈对她那么好，为何也要离开她，好像她得到的好都不长久。

　　明蓁正出神，就听闻祈提醒她，该翻面了。

　　她收回思绪，将鱼肉翻了过来，一面已经烤熟了，闻起来很香，明蓁已经很饿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闻祈的那一块已经已经烤好了，他洒上调料，香气很浓，明蓁看着手中这块半生半熟的鱼肉，叹了口气。

　　闻祈洒好调料，却没有吃，他将手中的递给她，“给你。”
　　话毕，就将明蓁手中的接了过来，明蓁接住他递过来的，又听他说注意烫。

　　味道很香，明蓁吹了一下，咬了一口，忍不住赞叹道：“真的好好吃，闻祈你怎么什么都会。”

　　闻祈见她笑了，脸上也有了笑意，小姑娘要多笑才好。

　　闻祈继续烤，将两条鱼都烤完。
　　待两人吃得差不多时，天已经快黑了，明蓁问他：“闻祈，你怕吗？这里那么黑还在山上。”

　　闻祈摇头。
　　明蓁看着他，“我原本是怕的，但有你在我便不怕了。”
　　闻祈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他对明蓁这种带着歧义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

　　山林中只有眼前的这一团火，两人躺在地上，闻祈轻轻闭着眼，对她说：“休息一会儿我们便下山，这时候，你舅母他们会去看你吗？”

　　他心里清楚，明蓁出来，是不会告知家里人的。
　　她家的人也不会管她。

　　明蓁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夏夜的星空总是美好的，寂静的夜晚还有蝉鸣。

　　“我舅母不会，但我哥哥老是大晚上的去找我。”
　　她的语气平静，没有波澜，好似只是为了陈述一件事。

　　闻祈听她这么一说，眉头轻皱，按照这家人对她的态度，很有可能知道不是亲生的。
　　如此，她和那位哥哥便没有血缘关系，大晚上的去看妹妹，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