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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最后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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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证明上写着"童昭茉,女,38岁,死于自杀导致的多种器官功能衰竭"。
纪颜珺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墨迹在泪水中模糊。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她机械地签下各种文件,安排遗体转运,通知殡仪馆——所有这些事她做得冷静高效,仿佛在处理一份普通合同。
"纪总,需要发布公开声明吗?"江心悦红着眼眶问道,手里拿着准备好的新闻稿。
纪颜珺摇摇头:"再等等。先通知董事会核心成员,安排明天上午十点的紧急会议。"
走出医院时,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六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行人穿着短袖谈笑风生,全然不知这个世界刚刚失去了多么美好的一个人。纪颜珺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只是盯着方向盘发呆。副驾驶座位上还留着童昭茉的一根发丝,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微光。
回到家,她机械地洗澡、换衣服,然后坐在床边,盯着墙上她和童昭茉的合影——去年公司年会上,童昭茉为她颁发"最佳管理者"奖杯,两人笑得那么自然。照片里的童昭茉眼睛明亮,谁能想到那时抑郁症已经在她体内肆虐?
床头柜上放着那个铃兰吊坠,童昭茉最后留给她的礼物。纪颜珺小心地把它挂在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
第二天董事会紧急会议上,纪颜珺穿着一身黑色套装,声音平稳地宣布了童昭茉的死讯。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几位老董事震惊地张大嘴,林董事甚至哭了出来。
"根据童董生前安排,"纪颜珺继续道,声音没有一丝颤抖,"昭煜集团由我全权接管。她已将个人财产大部分捐给抑郁症研究机构,具体细节律师会后续说明。"
"什么时候举行葬礼?"有人问。
"三天后,只邀请亲近的人参加。之后会有公开追思会。"纪颜珺合上文件夹,"现在,我们需要讨论如何向公众宣布这个消息,将对公司的影响降到最低。"
会议持续了两小时。纪颜珺冷静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处理每一项议程,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情。只有当林董事提议为童昭茉默哀一分钟时,她才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接下来的三天像一场模糊的梦。纪颜珺白天处理公司事务,晚上在殡仪馆守灵。童昭茉的父母葬在城东,而她选择将童昭茉安葬在城西的湖畔墓园——"那里更安静,"她向江心悦解释,"她喜欢水。"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纪颜珺站在墓穴旁,看着棺木缓缓降下。童昭茉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条淡蓝色连衣裙,胸前别着纪颜珺送她的铃兰胸针,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像是睡着了。殡葬师为她化了妆,看起来气色很好,几乎让人以为她随时会睁开眼睛。
棺木上覆盖着一大束白色铃兰,是纪颜珺亲手挑选的。当工作人员开始填土时,她突然冲上前,从花束中抽出一支铃兰,紧紧攥在手里。江心悦轻轻拉住她,她才如梦初醒般后退。
"节哀顺变。"每个人都这么对她说,仿佛悲伤是可以调节的阀门。
葬礼结束后,律师公布了遗嘱细节。童昭茉将个人财产的65%捐给了抑郁症研究与防治基金会,30%用于设立昭煜员工子女奖学金,剩下的5%留给了几位老员工。而昭煜集团的所有股份和决策权,全部交给了纪颜珺。
"童昭茉女士还特别嘱咐,"律师推了推眼镜,"她办公室里的所有物品由纪颜珺女士全权处理,包括私人日记和文件。"
媒体将这份遗嘱称为"商界最动人的传承",盛赞童昭茉的大爱与纪颜珺的担当。没人知道,当纪颜珺第一次独自走进空荡荡的董事长办公室时,跪在地上痛哭到几乎窒息。
童昭茉的办公桌收拾得很干净,但抽屉里还留着她常用的钢笔、便签和几本笔记本。最底层的抽屉上了锁,纪颜珺用童昭茉给她的钥匙打开,里面整齐地放着十几本日记,日期跨度从大学时代直到去世前一周。
纪颜珺随手翻开最近的一本,童昭茉工整的字迹跃入眼帘:
「今天又见了李医生。他说我情况恶化,建议住院。我不能去,昭煜需要我,珺也需要我。虽然她永远不会知道,我每天靠多少药物才能维持表面的正常。
昨晚梦见爸爸妈妈了。梦里他们对我伸出手,说"茉茉,我们等你很久了"。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也许快了...」
日记从手中滑落。纪颜珺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肩膀,无声地颤抖。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守护童昭茉,却不知道对方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守护着她,用药物和意志力强撑每一分钟,只为不让她担心。
接下来的日子,纪颜珺将自己埋在工作中。昭煜的股价在短暂波动后恢复稳定,这要归功于她迅速而果断的危机处理。媒体开始称她为"铁娘子二代",说她继承了童昭茉的商业智慧和决断力。没人看得见她西装口袋里的那支枯萎的铃兰,和她眼中日益加深的空洞。
一个月后,当所有紧急事务都处理完毕,纪颜珺终于拿出童昭茉给她的老宅钥匙。童家老宅位于城郊的高档社区,自从童昭茉父母去世后就很少使用,只有钟点工定期打扫。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的家具都蒙着白布,像一个个静默的幽灵。墙上挂着童昭茉一家的合影,年轻的童昭茉站在父母中间,笑容灿烂无忧。
纪颜珺按照童昭茉信中指示,来到书房。书架后面有一个隐蔽的保险箱,密码是童昭茉的生日。保险箱里放着几份文件和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珺——最后的真相」。
信很长,童昭茉详细描述了她对父母空难的怀疑——事故前几个月,童父曾与几位商业伙伴发生激烈冲突,其中包括汉鼎资本的创始人刘伟明;飞机失事后,调查报告中有多处疑点被草草带过;更令人不安的是,她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一份加密备忘录,提到有人威胁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童昭茉写道,「线索指向汉鼎,但证据不足。直到徐世楷出现——我在父亲的老照片里认出了他,虽然那时他还年轻。他接近我绝非偶然,但我没证据指控他。
珺,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请小心。他们可能还在监视昭煜。我本想亲自揭开真相,但抑郁症夺走了我的力量...」
信的最后几行字迹有些颤抖:
「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勇气接受你的爱。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亮,正因如此,我不能让你被我的黑暗吞噬。
请忘了我,好好生活。如果真有来世,希望我们能早点相遇,在我还懂得如何去爱的时候...」
纪颜珺将信紧紧贴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金光透过窗户,照在书桌上一张落灰的照片上——年轻的童父与几个商业伙伴的合影,角落里站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徐世楷的影子。
那一刻,纪颜珺明白了童昭茉最后的心愿。她擦干眼泪,拿出手机拨通了私家侦探的电话:"我需要你重新调查十六年前那场空难,特别是与汉鼎资本和徐世楷的所有关联..."
挂断电话,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昭煜大厦的轮廓。那里曾经是童昭茉的战场,现在成了她的。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和阴谋,她都会查清真相,为了童昭茉,也为了那段永远无法圆满的爱情。
夜幕降临,纪颜珺锁上老宅大门。钥匙放回口袋时,她摸到了那支干枯的铃兰。轻轻一碰,花瓣飘落,在夜风中打着旋,像是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