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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揭开世界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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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西亚夜间起床,如预期一致遇见了夜起赏月的花匠。
那人坐在喷泉旁,吃着白天外出购买的点心。见她出现,招呼着她坐下,分给她一半的戚风蛋糕。
花匠名叫世初,单字一个淳,整体而言,是个发音不明的组合体,大概率不是本地人。
是管家在村庄边缘里招聘的,据说在村里的名声不大好。
刚被村人发现的时候,极度抗拒一切包含尖锐形状的物体。要不是脸还中用,能卖了换钱,才不会有人特地去接济。
当发现世初淳的人家收拾好她,勉强安定好她的情绪,使人恢复了理智,就开始搜罗买家。
年纪、身段、外表优质,开价的人多了,价格水涨船高。
越前往市中心,驻扎王都的豪绅世家出手越阔绰。与之相对应的,是他们手底下玩得越花。
正统国家间明面上禁止贩卖人类,私下的售卖贩出却无从遏制。
行走在大街上的人,在条件允许的状况下,一样可以成为一类流动的货物,根据年份、成色,卖家的定价、买家的喜好等等,估摸出大致的价格。
城里有名有姓的住户,弄死了就弄死了,守卫都城安全的卫兵,根本踏不进购买者的府邸。
只是,能遮掩是能遮掩,动起手来,终归是没王城之外命如草芥的贫民方便。
城里一些穷困的街巷,数不尽的销售商在里面物色一些货品。
人命不值钱,不管哪个时代都一个样。何况是这个魔法和精灵并存的时代。
前不久,曝出数十起以聘请佣人之名,满足施虐之欲的贵族案件。
冰山之下掩盖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深不见底。爆出来也没有人会去处理。
难道要他们贼喊捉贼,关起门来清算门户?世家大族听了都要笑上一句,人命贱格,想得挺美。
比起有脸面的门户虐杀仆人,人们更热衷于相信是女仆们集体贪慕虚荣,献身不成,恼羞成怒,自缢身亡。
有能耐的人漠不关心,被迫害的人无可奈何。
能找到和善的主人帮佣固然是好,找不着只能听天由命。阿斯特雷亚家族则属于其中好的那一类雇主。
特蕾西亚不由得想,要是管家没有聘用世初,她会去往何处,是否还存活着?
尘世间,人与人的相遇,是早有预谋,命中注定,抑或神来之手胡乱下棋,下到哪里是哪里的布局。
一想到那些有几率存在的悲惨走向,特蕾西亚忍不住心头一紧。随即晃晃脑袋,撇开那些忧虑。
事实已成定局,她没有胡思乱想的必要。
那些胡作非为的家族,被她上书王室,一锅端了,没必要为过去的事伤神,她尚有讨伐类人的职务未完成。
“世初夜里总是起来找东西吃呢。”
特蕾西亚拨开额前一缕红发,别到脑后。
维持淑女的仪态,啃着着朋友递过来的点心。有几块碎屑沾到嘴角、面颊,一些扑哧扑哧地撒在制服的衣料上。
“一到晚上,就想吃点什么东西。”
与饥饿与否无关,光尝到味道心里头倍觉妥帖。
世初淳用手帕擦了擦小伙伴的嘴唇,抹掉沾到她脸颊上的面包屑,“本次出征的目的地在哪里,特蕾西亚好辛苦。”
“往东三十里,消灭涌现的魔兽潮。”
只要想到世初对她说过的话,特蕾西亚心中便涌现出无限的动力支撑着她。
害怕刀刃的世初,都能在魔女教徒来袭之日,为了保护她举起不趁手的长剑,身为剑圣传人的她,有什么理由困守原地,止步不前,困顿于旧日的梦魇?
那一日,大灾大难当前,世初没有听信外部传言,躲在以强大为名的剑圣传人身后,而是手持长刃,挡在她身前,替她承担。
明明世初那么害怕尖锐的物体,刚看一眼巴不能晕厥,却能克服潜藏的恐惧,挺身而出。
光这一点,足够让特蕾西亚无限感动。在往后的日子里,悠长回味。
当畏缩的她被世初护在身后,神出鬼没的魔女教教徒宣传着神神叨叨的教义。
她以龙的名义起誓,在国都最为神圣的誓约之下,宣誓阿斯特雷亚家族必定为其倾尽心力。
之后的岁月仿如流水消逝,默契的夜间觅食组合,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特蕾西亚一反常态,和世初淳聊起一名少年。
少女心动,情窦初开。后面的事顺其自然地发生,特蕾西亚为了少年仗剑走天涯,许久没回到府邸。
宴请功臣的会议上,威名远播的剑圣特蕾西亚被初出茅庐的剑鬼一刀斩断英雄路,从此卸甲归家,嫁给授勋会上大出风头的剑鬼。
突然见证朋友婚礼的世初淳,献上了精心栽培的花束。
是出于对朋友的占有欲,还是什么心理作祟,她瞅着初为人妻的朋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听到男方至今没跟特蕾西亚说上一句我爱你的时候。
世初淳握紧拳头。
图他什么啊?图他长得帅,图他年轻吗?连我爱你几个字,都死犟着不肯说出口。
往剑鬼脸上捶一拳,特蕾西亚是会帮他呢,还是帮她呢?她想知道答案,又不想测试成果。
看不顺眼朋友的伴侣,大约是女性的通病。
处于浓情蜜意期的特蕾西亚,对丈夫从来不表达爱意颇有怨言,但顶多是夫妻之间的拌嘴,一笑置之。
世初淳眉头打结。
当然,两夫妻婚后生活相当和谐。
作为剑圣、剑鬼结合诞生出的孩子,一出世,意味着不凡的身份。
世初淳手搓了个拨浪鼓,逗小孩玩。两夫妻旁若无人的争吵,还要她来辩个是非,当判官,主持正义。
笑话,她当然无条件站特蕾西亚。
特蕾西亚偷情,她都会帮忙打掩护。
当然,出轨是不好的,至少要先离婚。
瞅着两夫妻名为争吵,实则秀恩爱,甜甜蜜蜜,黏黏糊糊的行为,世初淳眉头打结得更厉害了。
抱着小孩,回到房间。
晚走一步眼睛就要瞎掉啦。
“威尔海姆那家伙啊……”
在特蕾西亚第一千零一次念叨,羡慕别人家的夫妻把爱挂在嘴边,出门回家喋喋不休地诉说爱语,而她从没从丈夫嘴里听到过只言片语。
听她念叨了三个小时的世初淳,耳朵要磨出了茧子。
要插嘴吧,没什么立场,不插嘴,心里梗得慌。人家夫妻俩乐意的事,她一个食客有什么由头败坏人家的感情?
怀里的小孩安然熟睡,世初淳戳戳他肉嘟嘟的脸颊,跟天底下大多数要为朋友争口气的人的行为模式相同,堵住了罪魁祸首——
阿斯特雷亚家族,替代剑圣职责的剑鬼。
“有些话不说出口,也许只有濒死之际才能让对方明了了哦。”
“你——”说什么胡话呢?威尔海姆要反驳,首先臣服于妻子早些年立下的盟约。
不管是入赘阿斯特雷亚家族的身份,亦或者他打从心里认可他是特蕾西亚的人,哪一点出发,他都无法违抗妻子先前契定的契约。
世初淳瞧着威尔海姆卡顿的样儿,往日失真的无线电传讯犹在耳际,她与那个人已经隔了漫长的世纪。
“曾经有个顶着红头发的男人在赴死之前,说他深爱着我。”
她应该高兴吗,或是要打他一顿?
为凡事无可挽回,濒死时段表明的心迹。
不论是哪种,改变不了板上钉钉的,冰冷冷的现实。
缘分是极其脆弱的易碎之物。
瑰丽、美妙。同时也像晶莹剔透的玻璃,轻易走向破裂。事后找来造诣高深的工匠弥补亦无济于事。
“害羞也好,内敛也罢,特蕾西亚放弃剑圣的荣誉,饱受家族的责难,受了那么多苦,仍然对你的爱意坚定不移。”
“更是与你诞下子嗣,共同抚养,时至今日,依旧换不来你一句清清楚楚的示爱?”
世初淳神色转为郑重,“如果是这样的话,威尔海姆,我鄙夷你。”
“你没有身作人夫的担当,更不具备示爱者的勇气。”
能够让心爱的人开心的事,有何理由不去执行?
有什么伟大崇高的借口,能让一个人三番五次对爱人的心结置之不理,让两厢情愿的对象白白受着冷遇?
当日的对话没得到圆满的结尾,谴责的话到了嘴边,世初淳捂住嘴,咳出一口血。
大规模的呕血吓得威尔海姆杵在原地,特蕾西亚慌里慌张地向她跑来。
等等,这就是插足情侣之间的感情遭到的报应吗?这报应也太夸张,来得太快了。她罪不至死吧?
被面斥了的青年,稀里糊涂地被溅了一身血,人快被吓傻了。
特蕾西亚、威尔海姆两夫妻,一左一右扶住世初淳歪倒的身体,把她平放在草地上,快速诊断她的身体状况。
不幸的是,剑圣剑鬼这对夫妻,打架能打到一起去,救人救不到一处。命令他们杀人简单,救人难上加难。
“诅咒?怎么会是诅咒?”威尔海姆一个头,两个大。这个万年家里蹲的家伙,打哪来沾到的诅咒?
冷静点,这个时候要呼唤治疗师。
治疗师、治疗师……要选取最优路线才能挽救……
特蕾西亚方寸大乱,抖得停不下来,握着世初淳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世初,别离开我……”
哥哥、父母,至亲家属离开了她,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没几年又出了差错……
是她的罪过吗?
身负剑圣血统,注定与亲友别离?
“不是你的错,别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风吹得世初淳汗毛竖立,飞快降低的体温预示着死亡来临。
她握着特蕾西亚的手,放在威尔海姆手上。“你现在有新的家庭,新的家人,不再是孤身一人。”
“你会幸福的。”
言罢,抓住威尔海姆手臂,想在他手上写个惨字。“你不和特蕾西亚表白,我死之后,整天挂在床头盯着你……”
她不想在地底下也经常听着特蕾西亚的唠叨,边烧纸边抱怨,家里的老头子七老八十了,还不跟她告白。
“世初小姐,请别再开玩笑了!”
威尔海姆苦笑不得,犹豫是要抱着她跑去找治疗师快,还是跑去把治疗师带过来比较快,搬运病患会不会加重她的伤势。
没开玩笑哦。
死出经验来了的世初淳,很清楚自己的状态。她张开手,黏糊糊的血液触感引发身体的强烈不适。
“你看,死亡是随时来访的客人。”
不打一声招呼,随意掠取看中的猎物。
意识模糊间,她听到了一个飘渺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下手重了,很痛苦吧?很难受吧,我和你感同身受。请务必要原谅我。”
说着抱歉的女性,语气轻飘飘的,着实缺失应有的重视分量。“原谅我出此下策。否则没法突破全盛时期的剑圣和剑鬼镇守的宅邸。”
“你一定有很多迷惑吧?”
“没关系,我会一一为你解答。来找我吧,我找了你足够的久了。我会为你揭开世界的真相,以及你来到这方天地的缘由。”
多大事,至于因她一直蹲守在大宅,就痛下杀手?写封信,叫她出府邸不成吗?世初淳无口可槽。
给她留音讯,好歹留一下具体身份、地址、外貌、姓名吧,人海茫茫,要她拿头找?
怕她寻仇?
被摆了一道的世初淳,陷入新一轮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