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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贺童心的快乐没有持续很久。
      从河边回去后,他就听闻了文倩茹离开的噩耗。
      外婆说他妈妈很着急,又寻不到他,所以先离开了。贺童心没有说话,默默翻看起手机,没有一条来电记录,也没有任何一条消息。
      如果跑得很快,他是可以在五分钟以内回来的。但显然,文倩茹一如曾经,并没有考虑过他的想法,也并没有觉得丢下他一人有何不妥。
      这种事文倩茹干过很多次。不过以前是把他一人丢在家里,这次却是丢在了五十公里以外的地方。
      贺童心有些生气,也有些难受,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他克制着低落的情绪,尽量表现出不在乎文倩茹离开的样子,问外婆,“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接我?”
      “过两天。”
      外婆的回答一点儿也不准确,贺童心等到第三天,除了一句“等着”,文倩茹没有再回复过他。
      他着急了,十万火急的急!
      因为向明月再三确认了他择校的意愿后,果不其然生气了,根本不给他详细解释的机会,就单方面陷入冷战。
      贺童心看着眉飞色舞打游戏的文泽嘉,听着文泽嘉手机里传来的一声又一声表哥,又急又气。
      有和别人玩游戏的时间,没有听他解释的时间,甚至游戏都不许文泽嘉带他,简直过分!
      他怒发消息:【你都不理我,干嘛还叫表哥!文泽嘉和你没有半点儿亲属关系!】
      贺童心使劲按下发送,然而下一刻,就听文泽嘉手机里响起了向明月冷清的声线,“表哥,这波反击不错。”
      贺童心:“!”
      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会尽最大努力达到立北一中的录取标准,可向明月还是故意气他,故意不理他,逼他更改最终的决定。
      贺童心知道,向明月如此坚持,是为了他百分百能够进入立北一中,但这份坚持,也从侧面反应了向明月的不信任。
      向明月不觉得他能只靠自己,就进入立北一中,所以如此坚持,如此决绝,以至于不曾软化一瞬。
      他想要向明月刮目相看,可又在向明月的坚持下否定自我。
      他动摇了!
      他害怕结局不如意,害怕如今的决定成为笑话,害怕向明月届时失望的表情。
      是的,因为自卑做出的决定,又因为可笑的自卑动摇了。
      他不愿承认也不想接受,可自卑就在那,在他面对向明月的无时无刻里。
      贺童心划拉着最近几天的对话框,他发出去好长好多,向明月却一条也没回复,比文倩茹还绝情。
      又预感到自己即将到来的妥协,贺童心生出了不甘心的怨气。
      【你别理我好了,反正我妈也不要我了,我以后不回去了。】
      【我高中就和表哥一个学校。】
      【你也可以和叔叔阿姨一起回家了,我今年在外婆家过生日,你不用浪费时间等我。】
      消息刚发完,就听文泽嘉大叫道,“兄弟,你干啥呢?快被砍死了!!卧槽……挂机了?!”
      同一时间,贺童心看着弹出的通话请求,毫不犹豫挂断。从沙发站起身的短短几秒,通话请求再次弹出。
      他挂断后往门外走,一路挂断八通电话,才来到红漆大门外,寻了棵角落的树蹲过去,接通了第九次来电。
      贺童心拿树枝划拉着地下的雪,不说话。
      对面也安静了一会儿后,才传来声音,“地址给我,我去接你。”
      贺童心划拉出一个火柴人,他把火柴人圈起来,画出一个大大的叉,“我没和你开玩笑,我不回去了。”
      有些高的声调,是带着情绪的赌气。
      若是面对面,向明月可能在这样的语气里沉默,也有可能在贺童心委屈的表情中心软,然而此刻隔着手机屏幕,隔着未能称心如意的事情,隔着说了很快再见,却迟迟不能相见的事实,向明月很难保持一个合理的头脑。
      所以,在目睹了那样的文字,又亲耳听到了这样的话语后,向明月积存在心底的不满彻底爆发了,“贺小渠,你现在不回来是不是躲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去立北?你说要时间考虑,我给你时间了,可你现在考虑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我说了啊!我会去的,只不过是想自己考!我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躲你!”
      “呵!”向明月冷笑,“那你能确保自己考上吗?如果考不上,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不用去了?你打的一手好算盘!”
      贺童心一把扔了手里的树枝,“你非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吗?我说了会尽最大努力去尝试的,你一点儿也不信任我!”
      “你让我怎么信任你!你说以后都不回来了!说和文泽嘉一个学校!说不需要我给你过生日!这些话我能信吗?”
      “为什么不信!”贺童心猛地起身,一脚踢向旁边雪堆,“你真的很烦!从你回来开始,每天都要和我吵架,每天都要寻我麻烦,我本来就已经很累了,还要天天顾虑你的想法,做什么事情也得经过你同意,现在就连升学也得听你安排!向明月,我们只是邻居,我叫你一声哥,不代表你是我亲哥,你凭什么管那么宽!凭什么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我!”
      北方冬风冷冽,吹过通红的耳朵与鼻尖,将寒冷带进了贺童心的眼眶。
      睫毛冷得发颤,眼角冻得湿红一片,愤怒焦躁又委屈难过的好多情绪就像冰冻一处的雪块,找不到分割的点,糅杂着错乱着,使他口不择言说出了许多言不由衷的话。
      待他冷静下来,头脑逐渐恢复理智,张口想要道歉,想要撤回之前的话语时,对面却早已没了声响。
      电话关机,消息不回,就连文泽嘉也联系不到向明月。
      贺童心坐立难安,最终厚着脸皮问了白宋初,才知晓向明月一下午都没出房间。
      天一点儿一点儿变黑,贺童心心里的自责担忧与惶恐不安越来越严重。
      他想到了向明月上一次的离开,这让他知道向明月是可以随时离开的,也让他明白,自己是多么恐惧向明月的离开。
      贺童心拎起了来自于向明月馈赠的羽绒服,将拉链拉到最上面,狠狠吸了一口羽绒服的味道,无比冷静说,“表哥,我要回去了。”
      “哈?”文泽嘉一惊,接着想到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便没当一回事,“你不要着急,我爸说他问了,大姑明天就来接你。”
      “我等不到明天了。”文倩茹在贺童心这里,信任度已经降为负数,“我听说有大巴车,最晚是几点的?”
      “我不清楚。”文泽嘉不看手机了,“你真要走?”
      贺童心没有迟疑,“对,你能帮我问问大巴车的时间吗?”
      文泽嘉瞄了眼窗外,“天都快黑了,爷爷奶奶肯定不让你走,再呆一晚吧,如果大姑明天还不来,让我爸送你回去。”
      贺童心摇头,“我今晚必须走。”
      文泽嘉一直觉得贺童心腼腆内向,性子柔软,是很好说话的那种性格,可现在才发现,这些都是浮于表面的。
      一家人轮番劝说,将近一个小时了,贺童心就是不松口,一定要回去。
      最终,生气的文倩茹在电话那头大骂一通后,让贺童心自己回。
      当妈的都没拧过儿子,其余人也不好说什么。二舅拎起车钥匙,说现在早没大巴车了,他送外甥一程。
      争执一番,天早暗了,贺童心不愿意麻烦二舅,推辞着去马路边打车。
      大过年的,又是村里边,车辆本来就少,好不容易碰到顺风车,一听去外县,都表示爱莫能助。
      贺童心万分焦躁,看着陪他在冰天雪地里打车的一堆人,实在不好意思。
      劝返回去一些人,又趁着二舅打算回去开车的空档,贺童心眼疾手快拦住一辆过路车,外婆有些耳背,他便小声问车主,能不能载他去城里。
      车主说可以,他立马大声告诉外婆,这辆车可以坐,又朝走远的二舅大喊,说搭到车了。
      外婆还有些不放心,举着手电筒瞧车内的人,副驾女孩见状,按下了车窗玻璃,“奶奶放心,我们是前边村的,探亲结束,现在回家呢!”
      外婆问,“前边哪家的?”
      “我家外来户,你不一定认识,但他家你一定知道!”女孩笑眯眯指向后座的男生,“他姓邵,邵老师的孙子。”
      “噢!老邵家的啊!”外婆一听就放心了,“心心,赶紧上车吧!到家了记得给嘉嘉说一声。”
      “好!那外婆你快回去休息吧!”贺童心瞅着二舅即将到来,迅速坐上车离开了。
      外婆现在有些困,若是白日里,肯定在女孩说出探亲结束要回家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了。
      贺童心望着几点黑影消失在夜色里,直到什么也看不清时,才收回目光看向驾驶座的人,“叔叔,等进城了,你随便把我放个地方就行。”
      驾驶座的中年男子还没说话,后座靠另一边车门的男生就探出了头,好奇地看着贺童心,“大晚上的,你去哪啊?”
      “去城里,然后打车回家。”
      “这个点,打车不太容易。”女孩转回了头,看贺童心,“你家在哪?让我爸直接送呗。”
      “谢谢,但不用了。”贺童心说,“我可以打到车。”
      “行吧!”女孩不再多说,和靠窗的男生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天。
      二十几分钟后,车在一处便利店停了下来,贺童心看着附近车辆挺多,顺势提出下车。
      他从兜里摸出二十的零钱,是外婆塞给他的,说是顺路车都这个价。
      可递出去女生爸爸却不要,他又不好意思白坐人家的车,便将零钱偷偷放在了后座。
      女生和她爸爸去买东西,贺童心和人道了别,沿着马路向前走。走出去没几步,掏兜拿手机时,摸出了不知何时又回到自己口袋的二十元现金。
      应该是他下车时,被中间那个男生塞进口袋的。
      贺童心当即回头,望见车还在,便急忙折返至车前。他正准备弯腰敲玻璃时,一束过往车辆的灯光打来,投射进车内。
      贺童心愣住了!
      那个沉默寡言很少说话的邵姓男生,正压着窗边的男生,在接吻!
      贺童心甚至看到了交错的舌尖!!!
      贺童心五雷轰顶,他呆愣愣站着,一脸错愕看完了这个绵长的吻,久久回不过神。
      直到车窗下降,邵姓男生一句冷冷的“还想看?”,才把他震惊到离体的魂魄拉回。
      贺童心深吸口气,扭头就走,然而步子踏出就想起钱还没给。他没回头,倒退一步,摸索着将钱扔进车窗后,迅速逃跑了。
      亲眼目睹两个男生接吻,这对贺童心来说,太超前了!毕竟他是收到告白短信,都能面红耳赤好几天的人。
      红着脸狂奔二里地,贺童心停在了一处墙角,喘气声剧烈,但没有盖过耳畔的“还想看”,也没有打断脑海的交错舌尖。
      贺童心不是什么也不懂的人。
      青春期本就躁动,无论是个人出于好奇的探索,亦或同学间不那么正经的言论,都于无形间,使他们接触到了性的知识。
      贺童心对这些必经的成长变化,与逐渐鲜明的人之本能,会害羞,会难为情,但并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可耻。
      况且,对于尚且懵懂的少男少女们,爱情就像甜美的童话故事,充满绮丽幻想,充满粉红泡泡,充满了世间所有美好。
      所以蠢蠢欲动的他/她们,总会被一些异性吸引。
      没错,是异性!而不是同性!
      贺童心的认知开始混乱。
      那样近的距离,那样舔舐的两只舌头,那样明晃晃留下的唾液,他无法说服自己,他们只是朋友。
      贺童心靠着墙蹲下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男生和男生也可以接吻?可以互相喜欢吗?
      困惑的他抓绕着头发,最终想到了万能的互联网。
      世界远比他想象的丰富,他也远比自己想象的无知。
      同性可以相恋,爱不应该被性别定义。
      贺童心扩展了新的知识,脑海里不停闪现的两个男生,也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向明月!
      向明月!他哥!!
      贺童心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为什么会想到向明月!
      继而,他就发现,自己不仅想到了向明月这个人,还想到了向明月的唇,向明月的舌尖,向明月的手指,甚至于,向明月洗完澡后,光着的上半身。
      贺童心绝望了,他后知后觉醒悟到,人生第一次春梦的那晚,向明月已经在他的潜意识里,给他那个过了。
      他对向明月,臆想了比舌吻还要超前的事情。
      啊!!!贺童心崩溃!他太无耻太脏了!
      本来对向明月说了那种话,就已经很惶恐很愧疚了,现在又发现,自己对向明月抱有这种不可言说的情感!贺童心在指数式上涨的愧疚与不安里,认清了自己可能喜欢向明月的事实。
      然而还未设想更多,贺童心就努力按捺住了自己肮脏的心。
      妄想喜欢太早,当务之急,是获得向明月的原谅,是让向明月愿意理他!
      天黑透了,街道的车辆越来越少,贺童心在走了两条街道也没打到车后,终于放弃了。
      他在一家即将关门的小商超里,买了一瓶矿泉水和一袋面包,接着,毅然决然踏上了50公里的征程。
      只需十二个小时,他就可以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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