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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境2 ...

  •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李清照

      【我时常希望,当我误入藕花深处时,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站出来,为我指引归路。】

      【人这一生,没法预料的事情,太多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着走着,路就偏了?】

      【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觉得,我是需要他的】

      【他是我的监护人,我是他的孩子。】

      【他比我早些来到这世上,等我到了他那个年纪,他或是垂垂老矣,或是入土为安,若是他足够康健,长命百岁也说不定。】

      【我的尊敬是他当受的。】

      【一直以来,他都在很努力地“纠正”我,而我没给他面子。我很叛逆。】

      【他也曾为我立榜,口中不离“别人家的孩子”。】

      【我一身反骨,别人家孩子,关我屁事?】

      【一面把他看作无所不能创世神,一面又无法忍受其口若悬河起来没完没了的传统说教……】

      【你看呐,我这不是矛盾得很么?】

      花僮单手抚平红衣上的褶皱,有点桀骜不驯地端坐在浮动的画卷上。画卷带动他的长腿轻轻摇晃,他的视线就放在上面,跟他右眼那抹红色妖斑一样随意,耳边似听非听,期间他一直噤声,这会该他开口了,才答道:“嗯。”

      【我也曾将这个问题交给我的老师,但最后无济于事。】

      【她跟我说了很多,只可惜,她似乎将这理解为传统意义上的“代沟”。】

      【可那并不是。“代沟”的存在,会使因年龄产生的思想落差成为两个人之间沟通的屏障,这两个人之间没有共同语言,有时甚至难以相互理解。】

      【相反,有的时候,我也会那样。而我的并未因此豁然开朗换得了她的一句“我很惭愧”。】

      话到此处,花僮却有意无意地勾了勾嘴角,回忆道:“我自修出实体后于人间游历,去过一座妖城,其间险些被猫妖吃掉,是一只小竹叶青护了我一路。作为报答,他向我请教了一些问题,其中力所能及的我便欣然相授。”

      “很是彬彬有礼的一只小妖怪,只是后来跟了我,倒学了些轻浮模样……这或许与你的经历也有一些出入。”

      “有些东西,潜移默化,我能理解。”

      荷花淀中忽而绽开一朵朵涟漪,原来是舟中人笑得发抖,却不出声,【轻浮?】

      花僮抬眼:“素材而已,你不必在意。”

      沉默。

      “话说,你们做锦鲤的,都这么喜欢贬低自己的吗?我从认识你到现在都没感觉,你个正人君子,哪里轻浮了?”然而这句话却是柳清扬亲口所说。

      花僮索性从画卷上扯过一支狼毫往柳清扬脑门上一丢:“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告诉过你,你的话不必开口,我都听得到——即使信号不好比方说白天,或者联系不到我比方说我不在,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夜里就默念一遍,都相当于留言了。你知道人有时候说梦话是什么原理吗?”

      柳清扬大笑:“什么原理?”

      花僮丝毫没留意刚刚的举动多危险,仍一本正经输出:“反正到时候因为这事被当作闲聊话题的是你又不是我……”

      好家伙,但见那东西一靠近柳清扬便激发回旋镖属性,在空中盘旋一段时间过后,正中花僮眉心,后者伤敌不成自损一千!

      幸灾乐祸者喜笑颜开,挪揄道,我再送你颗朱砂痣要不要?

      “惭愧,大意了。”花僮揉着眉心,假装无事。
      “敢情以上所有都是你当时内心真实的想法吗,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啊?有的事我不在你就不能说?”

      没人回答。

      见刚刚柳清扬笑开了,花僮这话也敞开了些。

      “憋着难不难受啊?”

      似是终于忍无可忍,又似是九天之外霹来一句,【你无不无聊?】

      翌日,大学图书馆。
      下午五点的自习室笼罩在柔和的夕阳中。柳清扬合上最后一本导师推荐的《量子物理模型解析》,起身走向排列如山的书架。他的脚步声轻得像一片落叶,细长眼眸扫过书脊上的标题,仿佛在扫描一串精密的代码。

      图书馆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他穿梭在社科与自然科学区的交界处,指尖掠过《神经语言学概论》《古代星图考据》……这些书名对他而言如同老友,看一眼便能回忆起其中的知识脉络。导师给的书目清单还剩三本未找齐,他需要确认图书馆是否有库存。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静谧。柳清扬余光瞥见一位矮个男生正扒在书架前,踮起的脚尖在瓷砖地上画出焦急的弧线,发梢随着动作轻颤。

      柳清扬迅速目测距离,抽出一本递了过去。男生接过时,指尖与他短暂相触,仿佛电流划过,柳清扬微怔——这触感不该属于男生。

      “《山海经》?”

      “是的,谢谢。”对方的声线甜得像白砂糖,回应的时候眼睛直视,眼皮向下一点,然后微笑。

      她穿着西装,可能刚刚出席过重要活动,手臂上的环形红巾没来得及摘,眼下捧着书迅速落座。

      红巾上有字:cos社社长林柚。

      很好,将女生认成男生,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弄错性别了,第一次是把阿耒认成了女孩子。

      柳清扬细长眼眸眯起,脑海中闪过一串关联词:cosplay、视觉艺术、古籍……他向来将书籍分为“学术”与“科普”,后者多作工具查阅,而cosplay显然属于“娱乐”范畴。但此刻,那本《山海经》被林柚捧在手中,封面神兽的纹路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

      归位图书时,他故意放慢脚步,余光追随着林柚的背影。对方正用荧光笔在书页边缘标注,动作像是跳舞,笔尖在“狌狌”条目下画了个笑脸符号。

      柳清扬皱眉,狌狌是《山海经》中的异兽,记载其“食之善走”,林柚却用现代表情符号解构古籍。这种割裂感让他胸口发闷,却又莫名好奇。

      七点整,他走出图书馆时,夕阳已转为琥珀色。

      去教室的一路上,林柚的荧光笔痕迹在记忆中挥之不去,他第一次意识到,那些被他归类为“字典”的科普书,或许藏着另一种打开方式——就像一把好刀,不仅能解牛,也能雕花。

      他现在赶的,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

      神游的状态老是催人回忆:他想起组织首领“影”递来珠子时露出的笑脸,还有阿耒第一次叫他时颤抖的声线。

      “沉若……”柳清扬又将这个名字默念一遍。

      小时候鬼压床向花僮许愿时,花僮曾告诉他:“若你命中有劫,必有一人唤你沉若。”他当时以为那是花僮电视剧看多了。

      直到阿耒穿着一身金色霓裳出现在天桥上,那模样仿佛走失的古代闺阁小姐。柳清扬问他名字,他不答,问他是不是跟家里人走散了,他摇头……柳清扬差点报警了,他却开了口:“沉若?”

      “谁?”

      “你。”

      柳清扬僵在原地,望着阿耒眼尾泛起的薄红——那颜色与天桥围栏上缠绕的凌霄花一模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他们都叫我“沉若”?】

      拍下最后一板笔记,这时距离下课仅剩5分钟,整个班开始紧张、开始激动、注意力高度集中!
      谁都知道,今夜过后就是端午。
      言外之意是会放假。
      课上的主要内容其实已经讲完了,白板前教授一边看表,一边想着再说点什么,但说话已经开始不怎利索了。他也想快点下课。

      “鉴于同学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不用我多少你们也都因该清楚,所以,”他清清嗓子,“我先下课,你们等铃声。”

      在一众小辈似嗔还怨的眼神中离了讲台,小老头在门口停下,瞪着他们:“看什么看,隔壁老张早走了!”随后溜之大吉。

      恰在这时的微信界面,洛桑给他发了个张照片:“这是不是你侄儿?”

      “我有侄儿?”

      洛桑:“……”

      对了,他亲口跟洛桑说过阿耒是他侄儿。

      照片里的阿耒像个肇事者,死死拽着个路人不肯放手。

      他忽然想起阿耒上周的异常——那个从不轻易示好的孩子,某日突然塞给他一颗薄荷糖,糖纸里夹着“小心B级任务”的字条。

      此刻回想起来,薄荷糖的甜味里藏着血腥气。

      他打字过去:“定位发给我。”

      记忆溯源,还是在天桥上,时间在夜晚。

      自阿耒得知柳清扬名叫“清仓”后,他也十分大方地自报家门:“阿耒,不是堆起来的石头,是三横一竖,一撇一捺……比‘来’字简单。”

      柳清扬笑着问:“以前是不是有人把‘阿耒’念成了‘阿来’?”

      阿耒向来诚恳:“是。但我不喜欢。”

      柳清扬接着问:“为什么呢?”

      阿耒声音沉了下来,说话都像是在叹气:“不知来处,不要阿来。”

      阿耒的身世一直是个谜。

      “我是来找我主人的,却先碰见了你。”

      “你,命中带煞。”阿耒忽然仰头望向虚空,瞳孔里映出街灯织成的星河,“主人说,要破此局,须先教我学会‘看见’。”

      柳清扬顺着他说话:“看见什么?”

      阿耒转身走向天桥尽头。衣袍金线骤然活了起来,化作流萤在他身后拖出蜿蜒光痕。少年踮脚攀住栏杆,指尖触碰之处,灯影竟扭曲成古老篆文的形状。

      “看见——那些被‘寻常’吞掉的因果。”

      阿耒轻笑,声音忽然变得缥缈,“比如此刻,你身后第三盏灯笼里,困着三百年前殉情的戏子魂;又比如你腕中的那颗珠子,原是南海鲛人流下的泪。”

      柳清扬靠着围栏,视线放松,不知道在看哪,品味着这段话,觉得无论鬼魂还是鲛人都有点过于荒诞了。

      阿耒回眸望他,桃花眼弯成新月——那眼中有火,有霜,有将万物剖开重组的锐。

      “主人等你去取一物。”阿耒指尖弹出枚银杏叶,叶片在空中舒展成地图,墨色脉络勾勒出柳清扬从未见过的山水。

      “途中需经七处‘裂隙’,皆是世人眼中‘寻常’之地:凌晨三点的煎饼摊、暴雨天的旧书阁……而你真正的劫,在最后一处。”

      话音未落,他已褪去金色霓裳,换上皮卡丘衣装。衣服是柳清扬帮他选的,略显幼稚,他却意外地满意,卡通图案与他眉间冷冽气质格格不入,莫名生出蛊惑的美。

      柳清扬注意的点很是奇特:“你刚才为什么要换衣服?”
      阿耒看傻子一样看他:“剧情需要。”

      阿耒跃下天桥时,衣摆迸出电流般的蓝光,街灯霎时熄灭,整条街陷入诡异的寂静。

      而阿耒的声音并未远去:“记得,每过一裂隙,我便多‘看见’一分。”他消失在暗巷前抛下最后一句,“而你的‘沉若’,是解开所有谜的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梦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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