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坠落》苹果一

44、第四十四章

　　傅清源毫不留情面地反呛出声：“和你有什么关系？杂种。”
　　他用词粗鲁，声音中淬着森然的冷意。

　　江愿终于看到方毅本人。不同于江愿想象中带着猥琐的长相，恰恰相反，方毅面容平平，但骨架很小，罩在宽大的校服中看起来弱不禁风。他鼻梁上架着的不再是傅清源描述里的黑框眼镜，换成了一副金丝边的，显得他书生气很重。

　　方毅并不在意傅清源的敌意，他一步步靠近傅清源，声音轻轻柔柔，“好久不见，你脾气还是很大。”

　　江愿对于方毅的靠近也很厌恶，他冷声道：“同学，想打饭的话麻烦你从后面排队。”或许这话暗指了方毅想插队，江愿的前后都有同学朝方毅投来鄙夷的眼光。

　　方毅一愣，他这才注意到傅清源前面站着的七中学生是和他一起的。

　　他本以为，那件事情之后，傅清源会一直孤身一人。他能来参加这种集体的竞赛就已经够另方毅惊讶了，现如今他竟然还有一个同伴。

　　在这里说话不仅会影响队伍的行进，还不断有人对着他窃窃私语。方毅扯出一个微笑，实则咬着后槽牙道：“谢谢你的提醒。”说完，当真拿了个餐盘去后面排队了。

　　傅清源看江愿的反应便知道他猜出来来人是谁，联想到进考场之前江愿对他的安慰。傅清源心中一暖，“你…是不是之前就猜到了。”

　　江愿睨他一眼：“你说呢？”

　　傅清源这时倒不受方毅的影响了。或许是因为江愿的维护，他看起来心情还行。
　　“原来他去十四中了…”

　　江愿将餐盘递给阿姨，嘴上道：“十四中、四十中都和我们没关系，这种人没必要放在眼里。他越是想恶心你，你就越应该无视他。”

　　傅清源注视着江愿的背影，只觉得光是看见他，心中就会充满了安定。
　　“嗯，知道了，江老师。”

　　江老师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傅清源笑意扩大。被翻白眼还能这么开心的人，江愿第一次见到。

　　七中的校服在一众蓝绿色之间很是显眼，江愿端着餐盘和傅清源一起找空位置时，江愿眼尖地看见了考完数学和语文来吃饭的顾白词和沈沫沫，他俩正面对面的坐着。

　　江愿心中的红娘雷达一响，顿时脚步坚定地往顾白词身边的空位走。

　　【我就说，之前就觉得沈沫沫有女主潜质，奈何傅清源和她互相不来电…咳，这样看来她和顾白词还挺配的。】

　　【沈沫沫确实像女主。】

　　这是一个四人座，江愿坐到顾白词的身边，他指了指沈沫沫旁边的位置，让傅清源坐过去。傅清源装作看不见一样，端着餐盘就站在江愿的位置边，低着头一脸不开心地盯着江愿看。

　　江愿：“……”

　　沈沫沫抿着嘴笑，“顾白词，你坐到我这边来，把你的位置让给傅清源吧~”语气之荡漾，让江愿有点无语。

　　更无语的还是顾白词，他一边认命地挪餐盘换位置，一边管不住嘴：“傅清源傅清源，你就是个跟屁虫。”

　　傅清源终于将他金贵的屁股落在江愿身边的位置，他扯起一边嘴角，反击道：“跟你了？”

　　顾白词恨恨地塞了一口米饭，沈沫沫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江愿开始他的八卦，“怎么就你们俩在这吃，和你们一起考试的呢？”

　　顾白词：“他们好像是都去面条窗口了，我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沫沫一个人在排队，我们就一起吃了。还是你们好啊，考完试一起散场、一起吃饭。”

　　沈沫沫：“不然人家傅清源为什么要报英语，人要是报了数学，你们俩还不一定谁考得更好呢？”

　　顾白词眉一挑：“我怕他？”

　　沈沫沫一脸高深莫测：“谁知道呢。”顾白词被沈沫沫一噎，但又说不出重话，只能继续与餐盘里的饭奋斗。

　　江愿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以后有戏。

　　傅清源见江愿一直兴致勃勃地盯着对面两个人看，他轻声敲了下江愿的餐盘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

　　“快吃。”

　　江愿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对面两个人先哟哟哟的怪声怪气起来。

　　“傅清源你是哪来的老妈子。”这是顾白词。

　　“磕到了磕到了。”这是沈沫沫。

　　江愿微微眯起眼看向对面两人，他肃着脸的模样不同于往日里的平易可亲，还是能起到些作用的。顾白词率先举起手投降，“我不说了，你们俩慢慢吃。沫沫我们走，我请你喝小饮料去。”

　　“走走走，不和他们一起玩。”

　　傅清源哼笑一声，“谁不和谁玩。”

　　江愿瞪一眼身边的人，“你也快吃，幼稚鬼。”

　　“哦。”

　　然而，想要安生吃一顿饭的愿望还是落空了，江愿刚夹起一筷子素菜往嘴里送，余光里的正前方就投下一片阴影。然后是一个餐盘咔哒一声被它的主人放在了桌面上。

　　江愿还没抬头，就听见傅清源沉下的嗓音，他冲来人不客气道：“你来干嘛？”

　　江愿心有预感地抬头，果然，是脸上带着笑的方毅。只是这笑落在江愿的眼里就变成了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的方毅并没有坐在傅清源的对面，而是坐在了江愿对面的位置。他落座后，也是将视线放在了江愿一个人的身上。

　　刚才在打饭的地方，方毅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这个和傅清源一起的男生。现下距离近了，他才发现这个人长着一副姣好的面容，尤其是那双眼，即便是带着不满的意味时都闪着灵动的光。

　　看他的表情，他一定认识自己。真有意思，傅清源连这些都告诉他了？

　　想到这里，方毅的胸中涌动起不平衡的怒意。傅清源蹙着眉重复：“你坐这里干什么，没人欢迎你。”

　　方毅弯起眼：“这里是吃饭的食堂，我坐在这里吃饭，有问题吗？”

　　傅清源听了立刻就想端起自己的饭换位置，江愿拉了他一把，“等等。”

　　傅清源腮帮子动了动，虽然不理解江愿为什么不走，但他还是很听话地坐下了。就像一只被驯服的小狼，自愿暂时收起自己的利爪。

　　方毅看在眼里，心中恶意更甚。他嗤笑一声：“原来你傅清源也不是什么高岭之花啊，原先我还以为你有多冰清玉洁呢，结果现在竟然和我一样。那你当初怎么不和我玩玩，你怎么知道我不比他好？”

　　“谁和你一样？你就是个傻逼。”傅清源握紧拳头，这里是英外的食堂，各个学校来的学霸都在用餐，他不能在这会儿惹事。但他嘴上丝毫不饶人：“你拿什么和别人比？你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臭虫，甚至你比那些东西更令我感到恶心。”

　　江愿看得出傅清源在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怒气，虽然是恶语相向，但更像是一只想要竖起尖刺保护自己的小刺猬。他心里有些酸痛，不免冒出许多心疼傅清源的情绪。

　　但他叫住傅清源自然有他的道理。

　　江愿只能在桌下伸出手放在傅清源的腿上，像哄孩子那样轻轻拍。

　　对面的方毅在听了傅清源的话后，肉眼可见地沉下了脸。他的心情比他表面上展现出来的要差得多。

　　于是他转向江愿：“你知道傅清源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初中的时候做过什么事情吗？”

　　这些话江愿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说，但每一次听到时他都会气闷。

　　“傅清源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看，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哈，你就这么信任他了？”他眼神里蕴着阴毒的光，“他是怎么和你说我的？说我纠缠他、跟踪他、强迫他？”

　　江愿能感受到他手下的肌肉紧绷着，他加大了安抚傅清源的力度，言语平淡：“哦，那不是事实吗？”

　　方毅：“如果我说不是呢？”

　　江愿：“你说不是我也不会信啊，我又不认识你，你算哪根葱。”

　　傅清源：“…噗。”

　　江愿的语气越淡，对面的方毅情绪就越激动。眼见着旁边的傅清源还被逗笑了，瞬时间，他捏着餐具的指尖都发白。但方毅还要顾及旁人的眼光，只能压着嗓音愤恨道：“他就是个骗子！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以前…以前我多希望他能注意到我，明明我们的相遇是很美好的，可是他竟然一点都记不得……以前没人喜欢他！只有我，只有我愿意跟着他！”说到这里，他表情扭曲地看向傅清源：“明明只有我愿意看着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傅清源被恶心得快吐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江愿要坐在这听一个人渣说话，但他耐着性子陪江愿。傅清源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眸色沉如黑墨，“自说自话，不可理喻。”

　　放在腿上的手又轻轻拍了两下，傅清源闭了闭眼。他垂下眼眸，干脆伸出一只手覆在了江愿的手背上。他自暴自弃地想，就算江愿甩来他的手，他也不会伤心的。毕竟有方毅这么个恶心的东西在，不会再有别的更能让他感到难受了。

　　手心下的那只手果然开始挣脱，傅清源没有意外，但下一秒，那只手翻转了一个方向，和他的紧紧相握在了一起。

　　江愿的手轻柔地和他交握在一起，在无人注意的桌下，源源不断的温暖被江愿输送过来。

　　方毅眼皮一跳，他一直注视着傅清源的动向，眼见着面前的男生突然怔怔地看着桌下某个方向。对面两人的手臂不知不觉的越靠越近，傅清源面上紧绷的表情变得放松，仿佛有不知名的结界一瞬间罩住了他和他身边的人。

　　方毅咬牙切齿道：“你们在做什么——”

　　江愿正在用指尖来回轻抚傅清源的手背，但他当然不会回答方毅的问题。他简洁有力地打断了方毅的提问：“所以你就要污蔑傅清源吗？”

　　方毅：“？”

　　江愿：“因为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因为这种幼稚的原因，你就要编造出一个又一个无厘头的谣言去抹黑他、欺负他，让别人相信你是受害者、他是加害者？”

　　傅清源的手比江愿的手大一圈，此时却是被圈住的那个。听见江愿的话，他默默地握紧了江愿的手。江愿被男生突然变大的力气握得有些痛，但他没有说。

　　他对着方毅总结道：“你就是个道貌岸然、无耻阴暗的小人，别说傅清源了，你不值得任何人的喜欢。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喜欢你这种龌龊不堪的卑鄙之人。”

　　方毅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而后就是不被压抑的、更甚的怒火，他口不择言道：“是，我污蔑他了！那又怎样！别人不是都信了吗？你看看他这个样子——”

　　“行。”江愿露出一个未到眼底的笑，虽然是在笑，但冷意十足，“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方毅显然没理解江愿的话，还要追问：“什……？”

　　江愿则是干脆地站起身，他和傅清源交握的手还没松开，两人握紧的双手因为江愿的动作直接暴露在了方毅的眼下。他的面色一瞬间由铁青转为灰败，他嘴唇颤动着，仿佛是有些理解了江愿的意思，却又不愿意相信。

　　江愿给了他最后一击：“以后管好你的嘴，否则我们这段话的录音我不知道会发给谁。你知道的，傅清源不是好人。”他举起手，摇了摇傅清源与他交握的手，“所以我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说完，他一手端餐盘，一手拉着傅清源堂而皇之的离开了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