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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顾监生相面(修) ...

  •   谢灼微微一愣,扭头才发现顾允和靠在车壁上,已经睡着了。

      连轴转了整宿,任谁都熬不住。他往后挪了挪身子,也敛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稳稳停住。顾允和先睁开了眼,眸光清明,哪里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蒙。

      她方才不过是借假寐避开与这少年过多周旋。

      圣上一党拢共就那么几个人,如果薄夫人一事真的是有人预先设计好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眼前之人。

      顾允和承认初见时对他颇有好感,毕竟人人皆有爱美之心,但许是北凉王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她难免会厌烦跟心思缜密之人接触。

      算计来算计去的,实在没意思。

      不如直接把人杀了实在。

      她掀开车帘一角,见外头立着座素雅宅院,门楣上 “顾府” 二字虽不张扬,却透着安稳。她微微舒了一口气。

      这是她的家了。

      她轻轻喊醒谢灼,告谢之后便下了马车。

      谢灼倒是很热情,先她一步下去,然后扶着她下来。

      “顾姑娘,我们是邻居。”谢灼笑着指了指对面的长公主府,“你先休息一下,下午我可以把你带到国子监参加旬考。”

      顾允和想了半天,才想起皇家有一个长公主来。

      这个长公主与当今圣上乃是同母所出,早早便嫁给了谢家的人,据说为人十分低调,几乎从不与人来往,因此存在感也很弱。

      “真是巧了。” 顾允和笑意浅浅,“不过不必劳烦谢公子特意跑一趟。”

      “不算特意。” 谢灼笑意更深,“我今日也要提前应考的,你我顺路。”

      顾允和有种不好的预感,“哦?”

      “我也会负责押送赈灾粮,到时候就麻烦顾姑娘好好监督我了。”

      顾允和正要说什么,她的小宅子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

      闻人越从门缝里探出半张脸,眼神警惕地扫过来。

      谢灼的目光瞬间落在那道身影上,又转回去看了眼 “顾府” 牌匾,眉峰微蹙:“这位是?”

      “我的同乡,来投奔我,暂住府中帮着料理杂事。” 顾允和语气平淡地解释。

      谢灼眉头依旧未展,嘴唇动了动似有话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顾允和没再理会他的神色,抬手作揖告辞,转身便进了门。

      这一晚,可真是累煞人了。

      “我知道你今日回来,特地给你买了不少长安的点心,味道好极了。”闻人越十分贴心地递给她一个食盒,目光扫过她倦怠的神色,又忍不住打趣,“怎么累成这样?难道是学问太难,学不进去?”

      不应该啊,他素来听说王女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不像是个蠢的。

      顾允和接过食盒,把大殿上的纠葛与自己的揣测一一讲给了闻人越。

      “这般盘根错节,倒真复杂。圣上虽然处于弱势,但他那边要是真有这么精明的谋士的话,扳倒世家指日可待了。”

      闻人越感慨,突然话锋一转,“要是这么看的话,长安还不如北凉自在呢,北凉王那么宠信你,你为何还要苦心积虑摆脱他?”

      顾允和道,“我阿弟长大了,我挡了他的路。”

      闻人越不信,“世子是快长大了不假,可你既是被收养的,又是女子,难道还会威胁世子的王位吗?”

      顾允和却煞有介事地点头,“北凉百姓只知有王女,不知有世子。凭王爷对我的宠信,万一真动了传位的心思,我如何对得起一直疼我的王妃?”

      闻人越简直要被她逗笑了,“好好好,你往常便最会猜王爷心思了,王爷说不定真的放着亲儿子不要,想把王位传给你这个养女呢。”

      “太优秀了也是一种错,我得藏拙、藏拙。”

      顾允和这么说。

      二人并没有聊多久,顾允和实在太累,很快就睡着了。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允和还真梦见了北凉王妃。

      那位曾被誉为雍朝第一美人的女子,即便嫁去北凉那样风沙漫天的地方,又常年被病痛缠身,那份绝色也丝毫未减。在顾允和心中,再无人能及王妃的美好。

      她仍记得幼时,为了讨口饭吃,寒冬腊月里在河边给将士们浣衣,冰水浸得满手冻疮。是王妃恰巧经过,把她带回王府,亲手为她上药,还让她吃上了人生第一顿热饭。

      那时王妃尚无子嗣,便将她养在身边。也正因如此,她才得以被北凉王看重,悉心教养。

      不久,王妃生下小世子,小世子跟王妃一样漂亮乖巧,不过王妃却因为生产损耗了身子,从此缠绵病榻,甚少露面。

      梦中的事情素来反复无常,那位柔弱美丽的王妃正咳着,忽然化作一只狐狸猛扑过来,发狠撕咬着她的血肉。

      顾允和惊出一身冷汗,猛地醒了。

      她怔怔望着头顶的床帐,脑海里却翻涌出离开北凉时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话。

      温柔的母妃痛苦、绝望,她一遍遍低吼,“女帝肯定还没有死!为何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还有那么多人愿意保护她!”

      那一刻,顾允和下定决心,她要找到女帝,然后杀了她。

      没有人可以让她的母妃不开心。

      顾允和匆匆吃过午饭,便赶去国子监考试了。

      旬试每十日一次,考的多是经义章句,于她而言不算什么难事。进了考场,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铺开试卷略一浏览,提笔便写,不过半个时辰,卷上已写得满满当当。她仔细核了一遍,确认无误,便起身交了卷。

      路过谢灼的座位时,她不经意间瞥了一眼。

      少年正支着下巴,笔杆咬在唇间,卷面上干干净净,竟几乎未动一字,眉峰微蹙着,像是被哪道题难住了。

      顾允和脚步未停,心里却没多余的空隙去琢磨。

      今日事多,考完试还得赶去醉仙居呢。

      今日正是醉仙居新一批西域佳酿到埠的日子,顾允和与乐山王约好了在此品酒。

      醉仙居坐落在西市,周遭胡商云集,它夹在鳞次栉比的店铺间,不过是家毫不起眼的小酒楼。

      顾允和心里门儿清,这酒楼十有八九是乐山王的产业。

      二人约在二楼包厢。顾允和到的时候,乐山王已在里头等着了,包厢门口立着两个侍卫,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这两人瞧着不像寻常王侯府里的家仆,反倒带着股走南闯北的江湖气,站姿里都透着股练家子的利落。

      见顾允和要往里走,矮瘦侍卫率先横身拦住,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去去去,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随便进的?”

      顾允和脸上笑意不减,温和回话,“我与里面的人有约,特意来此品酒的。”

      俩侍卫交换了个眼神,矮胖的那个还是满脸怀疑,“与我家主子相约的都是江湖豪客,怎会是个女子?你莫不是从哪儿听了些风声,想来诓骗我家主子?”

      顾允和眯起眼,细细打量了矮瘦侍卫片刻。日后免不了要在乐山王手下做事,犯不着把关系闹僵。

      只见她慢悠悠开口,“看你的面相,你与父母缘浅,常年在外奔波,前些年日子该是多有波折,直到近些年才算安稳些吧?”

      她顿了顿,又添了句,“你这人看着随和,实则心思缜密,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矮瘦侍卫听得眼睛一瞪,满脸惊奇,“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跟踪过我?” 话刚出口又觉不对,就算跟踪,也断断猜不透他心思缜密啊。

      顾允和故意端出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是你家主子特意请来的相面高手,只需一眼,便能断人过往气运。”

      一旁的胖高个听得心痒,也凑上前来,憨憨地问,“那你也给俺瞧瞧呗!”

      顾允和笑着摇头,“里面的人还等着呢,不好耽搁。”

      两人这才没再拦着,侧身让开了路。胖高个还恋恋不舍地叮嘱,“那改天可得给俺也看看啊!”

      顾允和笑着应了声,推门进了雅间。一眼便瞧见乐山王已自斟自饮了好几杯,案上的酒壶已空了半只。

      “原来白面小兄弟竟是位姑娘家?”乐山王抬眼瞧见她,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不知你是哪家的女儿?我家那个大丫头也与你年纪相仿,最爱穿男装四处蹓跶,没少惹事。”

      “先前多有隐瞒,还望王爷恕罪。” 顾允和敛衽作揖,“在下愍国公之女,顾允和。”

      “你竟识得我的身份?” 乐山王挑了挑眉。

      顾允和笑意温然,“在下与令爱同在国子监攻书,方才见了王爷真容,瞧着与华容眉眼间如出一辙,再想起上次那坛屠苏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倒是在下眼界浅了,先前竟以为王爷喝的是仿品,闹了好大一场笑话,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国子监好啊,将来能直接入仕。” 乐山王朗声大笑,抬手示意她坐下,“来,尝尝这批新到的西域佳酿,比中原的烈酒多了几分果香。”

      侍女重新添了杯盏,二人浅酌慢饮,酒过三巡,顾允和才斟酌着提起正事,“昨日薄夫人敲登闻鼓的事,王爷听说了吗?”

      “略有耳闻。” 乐山王呷了口酒,等着她往下说。

      “不瞒王爷,小女昨日也在大殿上,谁知竟被圣上摆了一道。” 顾允和便将谢灼提议让她参与押送赈灾粮的事细细说了。

      乐山王眯起眼,指尖在案上轻轻叩着,“我那侄儿虽辈分小些,却与圣上年纪相仿,二人打小就亲近。如今看来,心思竟也与圣上一般活络了。”

      顾允和点头附和,“只是小女实在不懂赈灾粮的门道,平白被卷进来,生怕两头都讨不到好。”

      乐山王瞧出她的来意,索性将其中渊源讲给她听,“这赈灾粮原是由魏家负责押运的。魏家在长安根基深厚,家主早年做过辅政大臣,何等显赫。只是旧时因些姻亲琐事,与薄家结了怨。薄家的根基在流民最多的徽州,魏家便故意扣着粮款不放,摆明了是等薄家低头讨饶呢。”

      顾允和又提起昨日大殿上说的世奴契约。

      乐山王连连点头,“薄家虽是五大世家之一,可传到这一代却只剩一个女儿。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魏家自然也不例外。何况薄家女儿与魏家公子原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本是天定良缘。偏偏薄老爷子说了,只肯招赘,魏家家大业大,哪里肯依?强娶不成,一来二去,反倒成了仇家。”

      顾允和听完这些家长里短的情感纠葛,这才从中提取了一些想要知道的事情。

      这里头定然还牵扯着旁人。

      雍朝的世家与辅政大臣虽都权倾一方,却向来泾渭分明:世家主财,辅政大臣主权,难免有交融之处,但勉强也算互不干涉。

      就像世家之中,沈家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藏书万卷,不少都是孤本,几乎垄断了科举的正统书目 ,天下读书人要想科考,多半得拜入沈家门下。

      是以沈家门生遍布朝野,家族内部却几乎无人入朝为官。

      薄家是世家,魏家是权臣,若真让魏家娶了薄家独女,魏家便能财权合一,势力足以与辛家抗衡,自然有不少人不愿见这事成了。

      在圣上一派的人看来,自己是沈家的人,谢灼设计把她扯进来,是不是代表曾经阻拦魏薄联姻的是沈家?

      理清了其中利害,乐山王不由得感慨,“这差事可不好办啊,稍有不慎得罪了魏家,将来仕途怕是要多些坎坷。”

      顾允和想起前些天进宫伸冤的场景,紫宸殿外的金吾卫训练有素,看起来都是练家子,因此不免多问了一句。

      “金吾卫?唔,好像就是魏家的势力。”乐山王没有实权,对谁好惹谁不好惹门清儿。

      “这魏家去徽州赈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顾允和闻言眉头紧锁,十分忧虑。

      “此话怎讲?”乐山王好奇问,魏家顶多贪污点粮食,油水多一点,这些都是众所周知之事,没什么好拿出来讲的。

      顾允和叹口气,“若我是魏家人,此次出行带上金吾卫护着,再加上薄家的钱财……我能直接在徽州称帝了,连粮草都是现成的。”

      乐山王倒吸一口凉气,“那小友你可就危险了!”

      顾允和心里也有些慌,但她不能再失去乐山王信任了,于是面上只淡淡一笑,“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完了完了,要是魏家人真造反了,那她说不定得把小命留在徽州。

      “你倒是看得通透。” 乐山王笑了,笑容却有些僵硬。

      显然他也意识到,若是魏家在徽州称帝,那他这个闲散王爷也没得做了。

      他那个皇帝弟弟手里一点兵权没有啊,当初金家一造反,直接打到长安隔壁的益州,若非金家把益州包围住说要屠城,这益州怕是一点都不抵抗,直接投降了。

      顾允和心里压力很大,一看乐山王拿着酒杯的手都开始发抖了,心里不免好受些,讲起民间传闻来,“这皇权之争啊,素来都是你死我活,慕家打下江山的时候,对前朝皇族那是屠戮殆尽啊……”

      看着乐山王愈发惊惧的面孔,顾允和心里一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乐山王再不有所作为,那可真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了。

      赶紧争权吧,若是金家造反,不夺权是死,夺权亦是死。

      总归都是死,不如夺了你弟弟的皇位,她再运作运作,说不定还能体验一把心腹大臣的风光。

      乐山王手抖握不住酒杯,索性将酒杯放下,双手置于膝上揪着那绫罗绸缎的华贵衣裳,殷殷问道:“方才听你在门外说,你会相面?”

      “略懂些皮毛罢了。” 顾允和含糊应着。

      她哪是什么会相面,不过是懂些江湖人的脾性罢了。

      那些走闯江湖、不修边幅的汉子,多半与家人聚少离多,闯荡多年才得安稳,再说那 “看似随性实则较真” 的话,十个人里倒有九个会觉得说的是自己,都是糊弄人的法子。

      可眼下乐山王问起,倒不好直接推拒。

      “那你瞧瞧,我这面相如何?” 乐山王问。

      顾允和知道乐山王在犹豫什么,直接道,“王爷这是五岳朝拱、天日之表的贵相,将来必定有所作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顾监生相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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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已开启段评,欢迎各位小宝宝们评论呀~ 卷一马上就要结束啦,作者会小小的修一下文章节奏问题~ 推推预收《她自有妙计》女扮男装疯批美人VS白切黑少城主—古代版史密斯夫妇+女扮男装+女主武力值max+先婚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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