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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回家 ...

  •   虞颜与幸司相见尚不足一日,午后便坐上了周沫儿的车返程。季远寒带着保镖早已先行回了海市,而幸司一行人据说还要在当地多逗留几日。

      两市相隔不过百余公里,车子平稳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便重新驶入了海市的繁华街区。

      虞颜指尖搭在车门把手上,轻轻一拉,扑面而来的是周沫儿家小区熟悉的草木气息,阳光透过梧桐叶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走了。”她侧过身,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周沫儿探出头,眼神里满是不放心:“去吧去吧,今晚的宴会你啥也别多想,只管放开了吃喝。虞缇峰那老东西要是敢说屁话,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千万别往心里去。”

      虞颜弯了弯眼睛,她抬起手,手腕轻轻一扬,做了个“拜拜”手势:“二十多年了,应付这些场面我早就熟门熟路了,你放心。你们也玩得尽兴些。”

      她的车没停在这边,便沿着人行道缓步往自己的公寓走去。那栋藏在市中心僻静角落的公寓,装修奢华却低调,隐私性极好,只是此刻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只有一片冷清。

      往常总会围着她脚边打转的小幸运,这几天被送去了宠物托管所,接下来的日子里,怕是连它软乎乎的叫声都听不到了。

      虞颜卸下肩上的包,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她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旅途的疲惫,洗完澡后换上一身简约舒适的真丝家居服,刚在沙发上坐下,指尖还没碰到茶几上的水杯,手机铃声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正是虞缇峰的名字。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应付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虞缇峰拔高的嗓门,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喂什么喂?翅膀硬了是不是?赶紧滚回家来!”

      虞颜指尖无意识地扣着沙发的布料,语气依旧平静:“我自己过去?”

      “哼,”虞缇峰似乎懒得跟她多费口舌,沉默几秒后妥协道,“我让管家过去接你。”

      两人没再多说,匆匆挂断了电话。虞颜将手机扔在沙发上,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倦意。

      不过十分钟,手机便收到了管家发来的消息,说车子已经到了楼下。

      她起身换了一身得体的连衣裙,走到小区旁的礼品店,挑了两份包装精致的现成礼品,总要做点表面功夫,不然那老爷子又得说了。

      她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走出店门,唐叔已经恭敬地站在车旁等候。

      “唐叔,辛苦你跑一趟了。”虞颜走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笑容。

      唐叔连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脸上堆起和煦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语气却十分热络:“不辛苦不辛苦,虞小姐能回来给老爷庆生,老爷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呵。”虞颜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依旧维持着礼貌的笑容,眼底却掠过一丝清冷:“但愿如此吧。”

      说完,便弯腰坐进了车里。

      虞颜将手肘支在车窗沿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微凉的玻璃,窗外的街景像被按了快进键,树影与楼宇呼啸而过,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

      她的目光失焦般落在远方,大脑像被抽走了思绪,空落落的,只剩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

      她记得虞缇峰的老宅,坐落在海市最负盛名的富人区,青瓦朱漆的院门后,是连片的亭台水榭与修剪齐整的园林。

      鎏金的雕花栏杆、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每一处都透着堆砌的富丽堂皇,却也裹着一层拒人千里的庄严与疏离,高级得没有半分烟火气。

      虞淮波是如今虞氏集团的掌舵人,刚过五十岁的年纪,额角已染了些微霜色。

      更年期的烦躁更是让他脾气愈发乖戾,动辄便对她疾言厉色,两人之间向来是三句不离争吵,针尖对麦芒,从未有过片刻和睦。

      不过自从网上对他们俩的关系有过猜测的言论时,虞缇峰的脾气稍微收敛了一些。

      虞颜那位“亲爱的”大哥虞卓诚,比她年长两岁,今年二十七,正是奔三的关口。

      他被虞淮波派去北京的分公司历练,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在为将来继承家族大业铺路。

      早在爷爷生日前一周,他就提前赶回了海市,虞淮波紧随其后,而杜羽澜自然黏着丈夫,寸步不离地一同回来了。

      手机在包里轻轻震动了几下,没有设置提示音,却还是惊动了虞颜。她低头掏出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弹出的,全是家族群的消息。

      群里挤满了直系亲属与各路七大姑八大姨,消息还在不断刷新,无非是讨论爷爷寿宴的布置细节,或是互相打探彼此的行程,热闹得像在唱大戏。

      虞颜的指尖划过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她向来不掺和这种虚与委蛇的聊天,早就把群消息设了免打扰。

      谁知道这群人背后有没有建一个没有她的小群,转头就议论她的是非?这般表面功夫做得分毫不差,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她准备锁屏时,一条@她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是虞榆发来的:“@虞颜,妹妹你上车了吗?”

      “妹妹”两个字像针一样扎了虞颜的眼,她胃里一阵翻腾,只觉得恶心。谁是她的妹妹?

      她按捺住心头的不耐烦,指尖飞快地敲下两个字:“上车了。”怕他们再追问不休,又随手拍了张前排唐叔专注开车的照片,一并发了出去。

      消息刚发出去,虞榆的回复就来了:“帮我们带一句‘唐叔辛苦了’。”

      虞颜瞥了一眼,直接无视,反手按灭了屏幕,将手机扔回包里。这虞家上下,没几个是心思纯粹的,但要说谁的心眼子最多、最会算计,当属虞榆和杜羽澜这对母女。

      以前她年少气盛,不知吃了她们多少暗亏,栽了多少跟头。吃一堑长一智,也正是因为这些,才让如今的她学会了步步为营,处事愈发谨慎小心,不敢有半分松懈。

      百无聊赖之际,她再次打开手机,点开了日历。

      屏幕上被特别标注的日期寥寥无几,只有自己的生日、母亲的生日,以及母亲的忌日,还有幸司的生日。

      至于虞家其他人的生日,她向来记不住,就连亲密好友的生日,也得靠她们阴阳怪气提醒才不会遗漏。

      现在已是二月中旬,窗外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而三月初,便是母亲的忌日。

      每每临近这个日子,虞颜的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清楚地记得,每年的那一天,虞淮波总会象征性地去母亲墓前走一趟,放上一束白色菊花,烧几张纸钱,全程不过半小时,敷衍得如同完成一项任务,脸上从未有过半分哀戚。

      而她不同。

      她会在墓前呆上整整半天,去的时候戴着宽大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回来的时候依旧戴着那副墨镜,只是镜片后的双眼,早已红得不像样子,眼底的酸涩与痛楚,怎么也藏不住。

      虞颜的思绪还飘在窗外掠过的光影里,大脑一片空茫,唐叔温和的声音忽然将她拽回现实:“二小姐,到了。”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最后一声轻响,缓缓停稳。

      她抬眼望去,老宅朱红的大门敞着,虞淮波与杜羽澜正并肩站在门廊下,像是专程等她。

      虞颜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推开车门,踩着高跟鞋踏上石阶,步子迈得又稳又大,脸上恰到好处地漾开一抹浅淡的笑,眼底却没半分温度。

      “不用特意出来接我的。”她走到两人跟前,声音轻柔,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那眼神里的疏离与审视,像一层薄薄的冰,旁人瞧不真切,只有她自己清楚那底下的冷意。

      杜羽澜立刻上前,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指尖微凉,笑容甜得发腻:“好久没回来了,仪式感总要有的。”

      虞淮波却没这么多虚头巴脑的客套,他板着张脸,眉头拧着,语气硬邦邦的:“先进屋吧。”

      虞颜脸上的笑倏地敛了,嘴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面无表情地任由杜羽澜牵着往里走。

      爷爷的寿宴就摆在这宅子里,老人家早前就放了话,不用搞得铺张隆重,至亲到场,心意到了便好。

      可虞颜心里却凉丝丝的——她大概是那个最“不该来”的人。

      但她记得去年,不过是因为工作太忙缺席了寿宴,金融圈和娱乐圈就炸开了锅,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说她不受虞家待见的,说她生母另有其人的,版本翻着花样地传。

      其实,那些流言没一句是空穴来风。

      她的生母根本不是什么正牌虞夫人杜羽澜,而是连门都没能正式入的颜婉柔。

      这件事,外界至今无人知晓全貌,可依着近几年那些捕风捉影的猜测,恐怕离真相浮出水面也不远了。

      “颜颜啊。”杜羽澜忽然掐着嗓子,唤得格外亲昵,那声音听得虞颜耳根发麻,“你楼上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干干净净的,今晚就住那儿吧。”

      虞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纹路,语气平淡:“那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吗?”

      “啊?”杜羽澜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嘴角的弧度都显得有些生硬,“不再在楼下多待一会儿?寿宴的布置你也能搭把手,出出主意的。”

      虞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大堂里果然一派忙碌景象。

      大哥虞卓诚正站在桌边,对着一叠设计图指手画脚,虞榆在一旁帮腔附和,连最小的弟弟虞川柏,都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听候吩咐。

      他们三人凑在一起,倒真像一副兄友弟恭的和睦模样。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讽刺,拒绝得干脆利落:“算了吧,我这点审美,布置出来的东西,爷爷怎么可能会满意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冷哼从身后传来。

      虞缇峰拄着龙头拐杖,一步一步从里屋走出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他眉头紧锁,脸色沉郁,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针对过你了?”

      “您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呗。”虞颜掀了掀眼皮,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手腕微微一挣,便从杜羽澜的钳制中抽回了手。

      杜羽澜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

      虞颜懒得再看他们的脸色,无视了虞缇峰痛心疾首的指责,也没理会虞淮波欲言又止的劝告,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虞颜!”身后,虞缇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怒意,“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虞颜的脚步猛地顿住,她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虞缇峰,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是带着冰碴儿:“我妈妈的房间,今年没再丢什么东西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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