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预设的棋子 ...
-
从医院那弥漫着绝望与血腥味的走廊转身离开，泽诺的心却异常地沉静下来。
他走在深夜空寂的街头，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失去了温度。
泽田纲吉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钢针，刺破了事件表面的混乱与悲痛。
而他，泽诺·斯卡因，是被那位天空般包容的首领亲手放置在“半年后”这枚关键节点上的棋子。其目的，是“恢复彭格列的元气”。
多么宏大的目标，多么沉重的托付。
可现在呢？风暴的中心刚刚经历毁灭性的打击，那位布下棋局的人自身似乎也坠入了深渊。他这枚棋子，在风暴尚未平息、棋盘布满迷雾的此刻，能做什么？
答案清晰得近乎残酷。
【静默。生存。观察。等待。】
斯卡因家族已经破产，他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彭格列自身难保，狱寺隼人陷入地狱般的痛苦，白兰的密鲁菲奥雷正如日中天，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这个“前斯卡因大少爷”，尤其是白兰本人——那个用杀猪盘精准榨干他、将他逼入绝境的男人。
他必须像最耐心的猎手，或者更像一个隐形的幽灵，融入背景，不被发现，不被清除。然后，用他那彭格列军校打磨出的、天才投资人的观察力和情报分析能力，将所见所闻、蛛丝马迹，分门别类，细细归档。如同为一座未知的宝藏绘制地图，直到“半年后”那个约定的、需要他开启“工作”的时刻降临。
而泽诺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近乎奢望的念头始终不肯熄灭：泽田纲吉……真的死了吗？
那个笑容温和却步步为营、仿佛能包容一切也计算一切的男人，那个让人心生亲近的首领，真的会如此轻易地、毫无防备地倒在白兰的枪口下？
那份“死亡”，是否也是精密计划的一部分？
泽诺渴望“未来的那一天”是泽田纲吉睁开眼睛，亲自来收回他预支的“工资”。
思绪不可避免地飘向白兰。
泽诺烦躁地蹙起眉。那个疯子，那个能窥视平行世界的怪物……他在那些万兆的可能性里，是否看到了某个平行世界的“泽诺·斯卡因”，用斯卡因家族残存或复兴的财力，帮助彭格列重振旗鼓？所以，在这个世界线，白兰才要抢先一步，用最狠毒的方式——杀猪盘套走不动产，金融债务锁死备用金——将他彻底榨干，打入“身无分文”的绝境，从根本上扼杀这种可能性？
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泽诺挂在胸前的戒指似乎烫了一下。他紧紧握住戒指，心里产生了一个荒诞的理由——
他不杀是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竹马情”。
泽诺·斯卡因跟这个世界的白兰·杰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白兰小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棋局未过半就能推演百步”，就是一个喜欢吃甜食走路还会摔跤的普通小孩。十一二岁的时候泽诺还跟白兰一起去上玛格丽特老师的数学补习班。直到那一天……白兰十八岁的生日宴会。
“谢谢你，泽诺。我会珍惜的。”挚友白兰握着泽诺送出的礼物，连上面的丝带也没有解开，脸上就已经挂起了虚假的笑容。
“你不问问我……送你的是什么吗？”
小泽诺气鼓鼓地盯紧了挚友紫宝石般的瞳孔，突然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钢笔。”
对上泽诺微微睁大的眼睛，白兰惬意地眯起了眼，像是要把所有心绪全部藏住，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我猜中了吗？”
“……嗯。”
小泽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觉得这场他曾经很期待的生日宴会糟糕透了。
从成人礼后，白兰就变得忙碌起来。难得遇上，跟他说话也变得影影绰绰。
确认白兰不是白兰的那天，是爷爷的葬礼。
泽诺没有见过父母。母亲生他难产而亡，亲生父亲大受打击开始全球旅行，泽诺只有爷爷。斯卡因的老家主总是慈爱地拉着泽诺和白兰去摘樱桃，教他们如何酿出最美味的葡萄酒。爷爷甚至更偏爱白兰，要不是白兰是黑手党家族的少爷，一定会成为斯卡因的继承人，跟泽诺共享斯卡因庄园。
可是爷爷葬礼那一天，白兰只是送来了一束白色曼陀罗花。
回忆戛然而止——泽诺到家了。
指纹解锁的时候，泽诺又想起了泽田纲吉说的那个“半年后”。
那么，自己签下彭格列那份“半年后工作”的合同，预支了工资……这一切，是否也在白兰的计算之中？白兰是默许，还是尚未察觉？
“半年后啊……”
泽诺举起一杯纯饮威士忌——他极少这样喝酒，站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汇成光的河流，轻声呵出一口气，在玻璃上凝成一小片白雾。
“泽田首领，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疑问在冰冷的寂静中盘旋，无人解答。
接下来的日子，泽诺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严格执行着“静默”指令。
狱寺隼人再也没有回过公寓。
彭格列总部如同被捅了马蜂窝，混乱不堪。风声鹤唳，连远在日本的风纪集团掌舵人、那位孤高的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都破例踏足了西西里。空气里弥漫着大战一触即发的硝烟味，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泽诺对此置若罔闻。他保持着规律到近乎刻板的生活：白天，背着微单相机去公园捕捉光影，或者带着干部炭笔在黎明前攀上高地，只为描摹日出的第一缕金光；中午，独自一人走进高档旋转寿司店，点一份当季最优的套餐，慢条斯理地品味；夜晚，则寻一处格调清幽、放着爵士乐的小清吧，点一杯加了冰球的清爽“橘子嗨棒”，在微醺的惬意中消磨时光，直到夜深人静，才裹着夜风回到那间空旷冰冷的公寓，倒头便睡，常常一觉到日上三竿。
他知道身后总有尾巴。白兰的人，或者还有其他势力，如同跗骨之蛆。
但他不在意。他的生活简单、透明，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颓废”和“享乐主义”，像一个彻底认命、只图及时行乐的落魄贵族。这完美的伪装，是他此刻唯一的盔甲。
打破这层平静的，是一个月后一个寻常的夜晚七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预设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