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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水族馆的秘密 ...

  •   水族馆的秘密

      周六的阳光把公交站台的玻璃照得发亮,许嘉清数着站台广告上的热带鱼,指尖在“水母馆”三个字上划了划。秋嘉瑞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里面露出半截速写本的边角——早上出门时,他说要画下水母游动的姿态,说那半透明的伞状身体,像极了物理题里描述的“理想流体运动轨迹”。

      “陈欣研怎么还没来?”吴江踮着脚往路口望,校服外套被他系在腰间,露出里面印着鲨鱼图案的T恤,“她昨天说要带相机,不会是被她妈抓去补英语了吧?”

      “来了!”江辉突然指着远处挥手,声音像被捏扁的喇叭。陈欣研背着米色帆布包跑过来,额头上沾着点细汗,帆布包侧面的网袋里插着本《海洋生物图鉴》,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路上帮我弟买了点零食,耽误了会儿。”她把一袋海苔递给许嘉清,“无盐的,你能吃。”

      公交到站时,吴江第一个冲上去抢座位,结果被江辉拽着后领拉回来,两人像两只斗嘴的螃蟹,在车门边挤来挤去。秋嘉瑞把靠窗的位置让给许嘉清,自己挨着坐下,背包往腿上一放,刚好挡住了后面乘客的视线——他偷偷从包里摸出颗薄荷糖,塞到许嘉清手里,糖纸的窸窣声混着公交报站的提示音,像句没说出口的悄悄话。

      水族馆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蓝,许嘉清站在入口处看导览图时,秋嘉瑞的速写本已经翻开了。第一页画着公交站台的五个人影,吴江正揪着江辉的头发,陈欣研举着图鉴挡太阳,他自己则被画成了个咧嘴笑的卡通形象,旁边标着“今天的目标:画满10种鱼”。

      “先去看企鹅!”吴江拽着江辉往极地馆跑,两人的笑声撞在玻璃上,震得旁边的热带鱼缸里的鱼乱晃。陈欣研翻着图鉴跟在后面,声音里带着点兴奋:“帝企鹅的潜水深度能到500米,比江辉憋气的时间长多了——他上次在泳池憋气,没到30秒就呛水了。”

      企鹅馆的冷气裹着股海水的咸腥味。许嘉清趴在玻璃上看小企鹅蹒跚学步,秋嘉瑞的笔尖在速写本上沙沙响,他凑过去看,发现对方把企鹅的脚画成了两个毛茸茸的三角形,旁边标着“摩擦力大才能站稳,就像吴江拔河时总爱把脚叉开”。

      “快看江辉!”许嘉清忽然指着玻璃对面。江辉正弯腰跟企鹅比身高,被吴江从后面猛地一推,整个人差点趴在玻璃上,额头印出个圆圆的红印,像颗熟透的樱桃。陈欣研举着相机抓拍,镜头里的江辉龇牙咧嘴,吴江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投在冰蓝色的墙壁上,像幅歪歪扭扭的漫画。

      水母馆的光线暗得像傍晚,幽蓝的灯光把每个人的脸都染成了透明的蓝。许嘉清站在巨大的圆柱鱼缸前,看那些月亮水母慢悠悠地升降,半透明的触手在水里划出道道涟漪,像谁用银线织的网。秋嘉瑞的速写本上已经画满了页,最后一笔落在水母的伞盖上,他说:“你看这运动轨迹,是不是特像你上次讲的简谐运动?平衡位置就在水中央,晃来晃去总绕着圆心转。”

      陈欣研举着相机调整焦距,忽然回头:“吴江和江辉呢?刚才还在这儿看发光水母的。”

      两人往出口处找,刚走到珊瑚礁展区,就听见假山后面传来压低的争执声。许嘉清的脚步顿住了,秋嘉瑞也停下翻页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旁边的海藻模型后退了退。

      “你到底想干嘛?”是江辉的声音,带着点紧张的发颤。

      “说句话很难吗?”吴江的声音闷闷的,“从上周考完试我就想跟你说……我看你的时候,心跳比跑800米还快,比秋嘉瑞冲100米决赛时还猛。”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是江辉带着气音的回应:“你……你别靠这么近,陈欣研他们该找来了。”

      “就说一句。”吴江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被晒化的糖,“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喜欢,是想天天跟你一起吃食堂、一起被罚站、一起……一起考同一所大学的那种喜欢。”

      海藻模型的缝隙里,许嘉清看见江辉的肩膀抖了抖。他低着头,额发垂下来遮住眼睛,校服领口被吴江拽得有点歪。吴江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离江辉的脸颊只有几厘米,像在犹豫要不要碰。

      秋嘉瑞突然轻轻拽了拽许嘉清的袖子,往珊瑚礁的另一侧偏了偏头。许嘉清跟着他往后退,刚躲到巨大的海星雕塑后面,就听见假山那边传来声极轻的响动,像两片树叶轻轻碰在了一起。

      “就一下。”江辉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又有点笑,“吴江你属狗的吗?咬得我嘴唇疼。”

      “谁让你总装听不懂。”吴江的声音里透着点得意,又有点慌,“这事儿……就咱俩知道,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许嘉清他们,不然我……我就把你地理考28分的事写黑板报上。”

      “知道了知道了,”江辉的声音渐渐远了,“快走吧,不然他们该起疑了。”

      脚步声往出口方向去了。许嘉清靠在海星雕塑的底座上,后背抵着冰凉的玻璃钢,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秋嘉瑞的指尖在速写本上无意识地划着,刚才还流畅的水母轮廓,此刻歪歪扭扭地像团乱麻。

      “别看了。”秋嘉瑞突然合上本子,声音压得很低,“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许嘉清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游过的小丑鱼身上。那些橘白相间的鱼群挤在海葵里,像藏着什么秘密,连摆动尾鳍的样子都透着点小心翼翼。他忽然想起刚才那声轻响,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漾开了圈涟漪。

      “找到你们了!”吴江的声音突然从拐角冒出来,吓了两人一跳。他的脸颊有点红,嘴角却咧得很大,手里举着个企鹅玩偶,“江辉赢了套圈游戏,给你俩也带了一个。”

      江辉跟在后面,耳朵尖红得像涂了颜料,手里攥着个海豚挂件,塞给陈欣研时差点掉在地上:“看……看你喜欢海洋生物,这个给你挂书包上。”

      陈欣研笑着接过来,把挂件别在帆布包上:“谢谢啊,正好缺个装饰。对了,刚才在水母馆拍了几张照片,你们要不要看看?”她举起相机翻照片,屏幕上的水母在幽蓝的光里缓缓游动,谁也没注意到吴江悄悄碰了下江辉的手背,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中午在水族馆的餐厅吃饭时,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吴江把自己餐盘里的炸鱿鱼圈全夹给江辉,说自己不爱吃海鲜,却抢了许嘉清碗里的薯条;江辉埋头扒饭,耳朵尖的红还没褪,却在吴江说话时,偷偷把他掉在桌布上的米粒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秋嘉瑞的速写本摊在桌上,最后一页画着刚才的珊瑚礁展区,假山后面用虚线画了两个靠得很近的人影,旁边标着“此处应有海浪声”,像在给某个秘密加道锁。许嘉清看着那行小字,忽然想起物理课上讲的“声波的衍射”——有些声音,即使被障碍物挡住,也会悄悄绕过拐角,钻进有心人的耳朵里。

      下午去触摸池的时候,陈欣研正蹲在池边看小鲨鱼,吴江突然拉着江辉往深海隧道跑,说要去看魔鬼鱼表演。秋嘉瑞的速写本上已经画了页魔鬼鱼,他说那扁平的身体划过水面的姿态,像极了物理题里的“流体力学最优模型”,许嘉清没接话,只是看着那对跑远的背影,他们的校服外套在风里飘,像两只结伴的海鸟。

      深海隧道的传送带缓缓移动着,头顶和两侧都是湛蓝的海水,巨大的蝠鲼从头顶游过,翅膀展开像块黑色的幕布。陈欣研举着相机不停地拍,说要做个海洋主题的相册,留着纪念高三这年的周末。秋嘉瑞的速写本上多了条注释:“蝠鲼的群居习性:同类总爱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在转弯时默契地同步摆尾。”

      许嘉清的指尖在速写本边缘蹭了蹭,忽然看见吴江和江辉站在隧道尽头的观景台,背对着他们看大鲨鱼。吴江的肩膀轻轻靠在江辉身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却像在用沉默交流着什么。等传送带移到出口时,那两人已经转过身来,笑着朝他们挥手,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靠近,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离开水族馆的时候,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吴江和江辉挤在一起看手机,屏幕上是刚才拍的合照,吴江的手指在两人的脸旁边画了个爱心,又赶紧擦掉;陈欣研在整理相机里的照片,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秋嘉瑞把速写本递给许嘉清,扉页上多了行字:“有些洋流,表面看平静无波,底下早有暗流在涌动。”

      许嘉清合上书,抬头时正撞见秋嘉瑞的目光,那里面藏着点了然的笑意,像在说“我们都懂”。公交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吴江第一个跳起来,拉着江辉的手腕就往车门冲,这次江辉没躲,任由他拽着,校服袖子滑下来,露出手腕上那块印着篮球明星的电子表——表针刚好指向五点半,像在给这个秘密的下午画个句号。

      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许嘉清看着吴江和江辉挤在后排说笑,看着陈欣研低头翻看《海洋生物图鉴》,看着秋嘉瑞对着窗外出神的侧脸,忽然觉得水族馆的蓝还没从眼前褪尽。那些藏在幽□□光里的秘密,像颗被贝壳裹住的珍珠,谁也不知道它的光泽,却在某个瞬间,被彼此的目光悄悄照亮。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企鹅玩偶,绒毛软得像团云。刚才在隧道里没说出口的话,此刻像条小鱼游进心里——有些同行的意义,从来都不必说破,就像吴江和江辉藏在假山后的那个吻,轻得只有海水和礁石知道,却足够让这个秋天,变得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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