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斗场》我xp很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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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属于东大陆的广阔海域里，星罗棋布着大小不一的无数岛屿，连最英勇无畏的航海家都不能确定，这些散落在碧蓝大海间的岛屿上生活着怎样的种族，以及在风浪之外、大海深处那些凶险的暗流与可怖的危机之中，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有一个名字却被广为传诵着。
　　——彩虹岛。
　　这座岛位于东大陆提丝帝国的更东部，它有一半的领土在两百多年前，就归属了提丝帝国的爱德华联邦。而爱德华领主的第三个儿子，就居住在这座久负盛名的小岛上。
　　可是，让这位年轻的城主无比头痛的是，一道天堑将整座岛屿一分为二，在天堑那一端，和他高耸入云的金鹰堡遥遥相对的，是一片无法征服的化外之地，那里不仅生活着野蛮凶残的森林狼人、深海巨鲨，还有着无数被各个帝国和联邦通缉的要犯，以及大陆最多的黑户人口。
　　那里不仅有普通人不得而入的地下交易市场，还有着丧心病狂的斗兽场和黑色竞技场，融合了各种危险、残暴、不安定的因素，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无法描述的微妙平衡，让那片地方变成了一个不被提丝帝国制约、也不被爱德华领主所收割的奇妙存在。
　　甚至是连这座岛北部的奥兰德帝国和菲尔克斯联邦都对它束手无策。
　　那一片地方，被称作潘多拉，是个名副其实的三不管地带。
　　它占据了整座彩虹岛将近一半的土地，却容纳着比金鹰堡更多了十倍的人口，从天堑旁边的索斯小站，到最东侧的拉科多德港口；从西北面的高山到东南边的平原，潘多拉的地域上，分布了十三条交通干线，六个聚集地，三个主要的大城市，而被默认为潘多拉中心的，是足可以和金鹰堡相媲美的庞大建筑群——海丰城。
　　它坐落在东南平原上，与拉科多德港口遥遥相望，那条丝带一般蜿蜒流淌的绿茵河将整个城区分割成南北两片，然后又流经一个聚集地，汇入了彩虹岛东部的西明海。
　　海上白帆点点，其中有一些是渔户出外捕鱼的私船，而另外一些，数量更为庞大的海船，则属于各个不同帝国的航海家和商人们。
　　这些船慢慢地汇集在一处，也就是整座彩虹岛上最大的港口拉科多德这里，然后它们纷纷降下桅帆，如同归巢的倦鸟，栖息在宁静温暖的港湾里。
　　拉科多德港口十分宽广，可以同时容纳上千条中等大小的海船，这种船只因为更方便穿过芬迪斯海峡而被众多航海家青睐，毕竟面对着阴晴不定、危险不能预知的茫茫大海，安全一向都是第一位的。
　　费罗曼就是这众多航海家其中的一个。
　　说起航海家，这个称呼实在是太客气了。费罗曼不止一次地跟自己的领航员和大副说过，大陆的航海家虽然比不上传说中杀人越货的低级海盗那么臭名昭著，但是也并不是多么纯洁无垢、高风亮节的生物。
　　包括他自己。
　　费罗曼是个身高腿长、肌肉发达的汉子，可能有三十几岁或者更多，留着一把大胡子，看起来总是蓬头垢面的，也没什么派头，笑起来非常豪爽。不过，他的领航员洛洛却无比清楚，这个看似粗糙的男人的内心是多么的精明老道。
　　否则，他们的海鲨号早就葬送在无边无际大海里了。
　　他们来到彩虹岛的时候，已经是这一次航行的第三十八天了，船还没有靠岸，水手们的精神却早就振奋了起来，连把船帆降下来的效率都高了很多。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到达了此次航程的目的地，可以踏上这个传说中的岛屿，在这片土地上好好停留休整几天。他们可以痛快地洗个热水澡，大口喝酒，品尝新鲜美味的食物，并安安稳稳地睡一觉，而不再是在海上颠簸，和风浪与暗礁搏斗，和咸菜臭鱼为伍。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先把这次的货物和交易都迅速搞定。
　　费罗曼率先走过跳板，来到了岸上。他才站定脚步，就被一群光裸着上身的壮汉包围了起来。他们目光殷切地注视着费罗曼，一边拼命往前挤，希望引起他的关注。
　　“先生，需要帮忙吗？”
　　“便宜！便宜！搬运一次只需要两个通用币！”
　　“我们可以还帮您扛到索斯小站！”
　　人群乱哄哄的，每个人都在说话，极尽所能地推销着自己。
　　费罗曼扫了一眼这些出卖自己体力的低等搬运工人，神色冷淡地把视线投向了远处。
　　远处是一条长街，人群熙熙攘攘。有背负着行李的旅客四顾茫然，有兜售各种商品的小贩笑脸迎人，有无知无畏的半大少年你追我赶地嬉闹，还有一些面露凶相的异族在墙根下面虎视眈眈。
　　费罗曼打量了四周几眼，最后把目光停落在街口整齐停放着的、一排巨大的傀儡车上。
　　好大的手笔。
　　费罗曼不动声色地想着。
　　有谁能想到，在这个远离大陆的方寸之地上，竟然会存在如此惊人的东西。
　　可是看看周围行人的模样就知道，即使在东大陆贵族之间才偶有一见的傀儡车，在这座岛上，根本就是稀松平常的存在啊。
　　真叫人意外呢。
　　“……岩龙傀儡？”
　　费罗曼心头一动，回过头来：“岩龙？”
　　在他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立了一个人，发出疑问的正是他。
　　“应该是吧。”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完全淹没在周围杂乱的人声里，费罗曼勉强分辨着那个有些异样的声音，试图捕捉到对方的视线，结果却仍然是徒劳的。
　　这个身披长袍，头上包着围巾的、根本叫人看不清面目的人，正是费罗曼此次航程中的一个旅客。他在十天前登船，上船之后一直十分低调，从来不会在公共空间里出现，船上的多一半水手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曾经搭载了这样一个旅客。
　　“岩龙是西大陆高山一带最受欢迎的负重工具，适合各种地形的货物行人运输。”对方低声解释：“傀儡的话，反而比真正的岩龙更加昂贵百倍呢。”
　　费罗曼笑了一下。
　　恐怕不止是昂贵的问题。
　　傀儡的制作工艺要求很高，高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因此傀儡制造师向来是大陆上最为高端高薪的职业之一。同样的，关于傀儡本身，模拟简单的车形、人形用来运输的傀儡已经相当稀有了，毕竟大多数的傀儡体积都相对较小，常常是用来做简单的家用清扫和儿童玩具的。所以眼前这种，庞大的、一眼望去至少二三十辆的、被用作搬运货物的负重傀儡，实在是难以估量的奢侈啊。
　　由此可见，这些傀儡车的所有者，不仅拥有惊人的财力，或者……
　　有趣。
　　费罗曼微笑着想道。
　　不过……眼前这位乘客，似乎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呢。费罗曼龇牙一笑，抬手挠了挠腮帮上的胡子。
　　又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客人这就离开了？”
　　“嗯。再见。”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淡然地穿过人群，信步向前走去。
　　费罗曼看着对方一路拒绝了揽客的五六个本地人，一直消失在街道尽头，才把目光收回来，重新看向了那些岩龙傀儡。
　　此时，已经有一行人迎面向着费罗曼走了过来，围拢在他身边的这些搬运工先后发现了情况，脸上的神情变得沮丧而畏惧，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迫于形势，还是渐渐地散开了。
　　于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和收货方交涉过后的费罗曼，以及他的一干船员，颇有些唏嘘地看着岩龙傀儡们满载着他们运来的各种珍贵的货物，排成一队，井然有序地向着街道尽头而去。
　　“果然，”费罗曼身边的洛洛忍不住说道，“东大陆最吃得开的大老板就是不一样。”
　　简直都让他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更加不可想象的深厚背景了。
　　费罗曼似乎毫不在意，他掂了掂手里一大袋子沉甸甸的星光币，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这一次的收成还挺叫人欣慰呢。
　　这一袋钱币，足够普通的中产阶层大手大脚地挥霍个一年半载了。
　　一边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放纵一下的船长，眯起眼睛看了看四周，目光从港口密密挨挨的船只游移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从揽客的搬运工马车夫到极力推销的商贩身上，眼底的兴味之色越发浓郁起来。
　　“走吧，我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费罗曼说着，吩咐了一下几个手下，安排好留守在船上的人员之后，他们三五成群地踏上了通往城市中心的道路。
　　“老大，我们晚上不回船上吗？”海鲨号的大副海格拉斯目光闪烁，带着一些暧昧不明的笑意，悄悄问了一声。
　　费罗曼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说道：“领略一下传说中的海岛风情也不错啊——”
　　“嘿嘿，老大……”对方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傻笑。
　　费罗曼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不过……”
　　“……”海格拉斯的笑容顿时一僵。
　　“老规矩。”
　　随着他的话音，清瘦的领航员利落地一拍口袋，抓出了一把长短不一的小木棍，紧紧握在手里：“抽签。”
　　“抽到最短的，回来守夜。”

　　2
　　作为一座四面环海的岛屿，彩虹岛上的饮食都带着浓郁的海岛风味。食材绝大多数都是海鲜，有颜色粉嫩的深海刀鱼，有生龙活虎的八爪，有一团雪白的扇贝，还有足足将近一特拉的巨型爬爬甲，配着各种新鲜的海菜，只是看着都叫人食指大动，口水横流。
　　然而，对于刚刚在海上度过了一整个沙月，白天晚上都只能用海产品和咸菜来充饥，连一片鲜嫩的菜叶都难得一见的航海家们来说，眼前的海鲜大排档简直就是灾难般的折磨了。
　　最先是海鲨号的大副，被誉为噩梦打手的海格拉斯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哦，不！我们能不能离它们远点！呕！”
　　而后，连一向云淡风轻的洛洛也皱了皱鼻子，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费罗曼只得耸了耸肩，早有心理准备地笑了一下，说道：“好吧，我们到城区里去吧。”
　　三个人于是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往聚集区内部的方向走去。在深入到远离港口几百拉克的马路边，搭乘了一辆岛上特有的公用交通工具，准备继续深入探索一下这片土地。
　　所谓的交通工具，是他们在路边观察了好一会之后才决定尝试一下的。那是一辆箱型的傀儡车，非常初级的款式，造价低廉、操作简便，但胜在还算平稳舒适。
　　他们随着人流上了车，在车厢左侧的一排单座上依次坐下。随着他们动作，座椅靠背的位置发出了咔嗒一声轻响，紧接着有一道手掌宽的灰白色物体快速横过了他们的腰腹，把他们固定在了座位上。
　　费罗曼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扫视了一眼，发现这个用来固定他们的东西非常柔韧，但是也非常牢固，他暗中尝试了一下，感觉还是可以挣脱的，不过……
　　他抠了抠下巴，用一根手指摸了摸座椅一侧的一个扁扁的缺口。
　　……好像刚好可以通过一枚硬币的样子。
　　随即，他对坐在他前方的洛洛开口说道：“我没带零钱。”
　　洛洛愣了一下，眼角余光看到几个似乎将要在下一站下车的乘客各自拿出一枚通用币，放进了那个扁扁的缺口里，然后那条带状物体就刷的一下就缩回了座椅里，椅子上的乘客也拿起脚边的行李，站起来走向了后门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收费的。哦，或许还有类似于急停急走情况下的安全固定作用。
　　洛洛无言地看了一眼前方驾驶车辆的两名男子，伸脚踹了一下前面的海格拉斯。
　　海格拉斯便开始在身上卖力地翻找起来：“一个，两个，三个……”从破旧的衬衣口袋里、外套内袋里好不容易翻出三枚通用币后，海格拉斯长出了一口气，把其中的两枚交给了洛洛。洛洛留下一枚后，最后一个就归了费罗曼。
　　有了这枚通用币之后，三个人莫名其妙地都舒了一口气。人生地不熟的，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还是要顺顺当当的比较好。
　　根据多年经验，他们都知道，有时候也许就是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情，反而可以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在这样一个他们都没有踏足过的新地方，就连粗枝大叶的海格拉斯都慎重了许多。
　　船上的其他水手们，基本是不会远离港口深入到城区内部的。他们会三三两两地在港口附近的几条街上解决晚饭和其他的需要，并将在入夜后及时地返回到船上。
　　费罗曼当然有自己的打算。
　　虽然整个想法还有些模糊，但是多年的航海经验和商人的天性让他本能地感觉，他应该到海丰城去，到那里去看一看，他想那里应该会有很多商机，以及叫人记忆深刻的存在。
　　十五分钟后，他们在最繁华的海丰城主街道下了车。费罗曼带着两个手下，一路走马观花地穿过了两个大型的集市，找到了一条主打饮食休闲的街道，走进了其中最为阔气、占据了十字路口黄金地段的整个拐角的一座酒店大门里。
　　推开大门，迎面是一个金色的大厅，宽阔敞亮，简洁庄重。大厅里人来人往，有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人员和风尘仆仆的旅客，竟然还有一些衣着华丽、举止优雅、像是上流人物的男男女女，被人引领着往柜台左侧的升降机而去。
　　费罗曼瞥了一眼那些人，心底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不过很快他就又释然了。
　　在潘多拉见到上流人物其实并不奇怪，毕竟这里拥有世界十大地下交易市场之一，还有着在很多国家不被允许的非法竞技场，当然会吸引到各式各样的人。
　　想到这里，费罗曼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大厅中央的柜台前，向着站在柜台里的服务人员点了点头。洛洛和海格拉斯一左一右站在费罗曼身后，脸色冷峻，不苟言笑。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年轻的女服务员毫不怯场，立即目视前方、面带微笑地表达了欢迎之意，并询问了眼前的这三名旅客。
　　“这里可以就餐？”海格拉斯问道。
　　“是的，先生。”服务员立即笑着点头，颇有些自豪地介绍起来：“我们这里的美食在潘多拉是数一数二的，目前正是当地水果南莲果的旺季，老板特意推出了南莲果的豪华套餐，请各位一定要尝试一下，非常的美味～而且还有买二送一的大促销活动，吃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呢。除了南莲果套餐之外，我们这里还有东大陆运来的珍贵兽肉制作的风味炖肉，雪山里的时令蔬菜，都是别的店里无法品尝到的绝顶美味，保管你们不会失望的！”
　　费罗曼笑了笑，从善如流地答道：“哦？那我们可要好好期待了。”
　　服务员的目光顿时一亮，继续大力推销起来：“还有，我们这里还可以住宿的哦。”
　　很快，通过服务员清晰的介绍，费罗曼他们了解了这座酒店里大致情况。酒店一层是厨房和餐厅，二楼到十六楼是供人留宿的客房，其中最高的三层楼上面则是贵宾消费的豪华套房。另外，在地下一层，还有一个酒吧，除了会贩售一种由当地南莲果酿制的甜酒之外，还会出售各种遥远地区的名酒，生意十分火爆，酒吧里还有一个常驻乐队，可以演奏各种不同风格的美妙乐曲，非常受人欢迎。
　　费罗曼当即就痛快地预订了两间客房，并支付了定金。服务员迅速为他们办理了登记手续，把房间的钥匙交给了他。
　　然后，费罗曼在另外一名男性服务生的引领下，和他的领航员以及大副，来到了酒店的餐厅里。
　　餐厅里人声嘈杂，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来来往往，穿梭在一排排座位中间，为客人点单上菜。食物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大厅里，各种样式的料理令人目不暇接，夹杂着客人或欣喜或惊讶或赞叹或满足的声音，让人心生向往，充满期待。
　　海格拉斯一边默默地吞咽着口水，一边尽量挺胸抬头，使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急不可耐，但是他肚子里时不时响起的轰鸣声早就将他彻底地暴露了。
　　费罗曼在征询过服务员的意见后，选择了一间中档的包厢，三人一落座，海格拉斯就拿起了桌面上的菜单开始翻阅起来。
　　洛洛则是环视了一下包厢里的环境，对宽敞整洁的空间表示了满意。而后，他才坐在了海格拉斯身边的座椅上，顺着他翻阅的动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菜单。
　　菜单上图文并茂，非常直观地展示了各种菜肴料理，海格拉斯看了半天口水都滴下来了，还没有决定好自己到底要吃什么。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费罗曼已经向服务员报出了自己的选择：“南莲果套餐两份，谢谢。”
　　“好的，先生。”服务员礼貌地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还顺手为他们关好了包厢的门。
　　“等等……！”海格拉斯伸手挽留对方，结果没有来得及。他不解地望向船长，却听洛洛在一旁轻轻笑了一声：“白痴。”
　　“你！”海格拉斯立刻转头，就见洛洛笑眯眯地撑着下巴，慢悠悠说道：“买二送一。”
　　“那又怎样？”海格拉斯不满道：“套餐那种东西不就是糊弄外地人的吗？”
　　“那至少也要看到实物之后再决定啊。”洛洛不以为然：“如果套餐分量不够，我们再点别的也不晚。”
　　“可是……”可是你们又不用回去守夜，当然可以一一品尝慢慢享受啊。想到这一点，海格拉斯真是欲哭无泪。为什么他的运气总是这么糟！
　　费罗曼看看他，之后和洛洛对视一眼，各自别开了视线。
　　包厢的门很快打开了，一名服务员端来了餐具，为三个人依次摆好。紧随其后的就是他们的套餐了，三人份的精美食物被呈了上来，包含烤肉、蔬菜、饮料、甜点各一份，其中那份烤肉还搭配了几片粉色的水果和三片厚实的糕饼，看上去用料十足，非常实惠。
　　借着服务员为他们讲解的时间，费罗曼又追加了三人份风味炖肉、熏肠，还有一大碗的浓汤杂烩。服务员再次上菜的时候，他们得到了充足的热水和几碟附赠的小菜。
　　费罗曼摸了摸胡子，不着痕迹地笑了。

　　3
　　南莲果套餐的主打，其实还是那份烤肉。据说是用新鲜的南莲果汁提前一晚上就把精选的兽肉进行腌制，烹制之前再用调味汁二次入味，调料的口味却不是十分浓厚，恰到好处地保留了兽肉鲜嫩的质地和本身天然的味道。因此烤肉入口鲜甜，美味多汁，却是一种非常清爽的口感，吃起来一点也不腻，叫人欲罢不能。
　　精心制作的烤肉被切成厚度适中的方片状，整齐地排列在椭圆形的盘子里，像一把展开的扇子，颜色则是非常迷人的浅红色，搭配着淡粉色的水果和翠绿的蔬菜，令人赏心悦目。
　　另外，烤肉旁边的糕饼也可圈可点，松软的糕饼呈乳白色，上面点缀着几点淡淡的粉，似乎也是因为加入了南莲果的果肉，吃起来是一种天然的谷物清香，带着一点清甜，非常可口。
　　海格拉斯对此非常满意，吃到第一口烤肉的时候就叫了起来，然后他风卷残云般把每一种食物都品尝了一下，连声赞叹道：“好吃！美味！好鲜美！这个烤肉怎么会这么嫩，真的是烤出来吗？”接着又连连称赞了炖肉和熏肠，呼噜噜地吃得热火朝天。
　　洛洛比他斯文了几分，不过身为闯荡在外的航海家，指望他会像贵族少爷一样慢条斯理地品尝美食，那是不可能的。当然，船长费罗曼也是如此。
　　很快，满满一餐桌的食物就下去了三分之二，费罗曼在喝了一口果汁之后，才放慢了进食速度，同时开始和手下交谈起来。
　　“烤肉好像是用鲁姆兽肚子上那块肉做的，”费罗曼说，“我以前吃过一次洛格格里大饭店的鲁姆兽烤肉，用的是脊背那一段最好的肉，味道也很不错，但是口感差了一点，不如这个鲜嫩。而且那个比较重口，调料有点多了。”
　　洛洛有些吃惊：“洛格格里？是卡蒙帝国那个国家级大饭店吗？老大你竟然去过那个世界第三的大饭店？！”
　　“……”
　　费罗曼沉默了片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想当初……”
　　“算了，你还是说这个烤肉吧。”洛洛打断了他，张大嘴巴吞下一块烤肉，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我一直觉得鲁姆兽很大众很平淡啊，没想到也可以这么好吃。”他感慨着：“而且价钱也不贵。”
　　“嗯。”费罗曼放下刀叉，专心地喝着果汁：“在洛格格里，那个烤肉只有六片，就需要九个星光币了，那还是二十年前的价位，估计现在，呵呵。”
　　他笑了一声，说不出什么意味，似乎有些怀念又有些讽刺，还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洛洛叉起两根清爽的小菜送进嘴里嚼着，一边状似无意地打量着费罗曼脸上的神情，问道：“老大，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费罗曼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我就是觉得，这座酒店里的厨师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
　　“是啊是啊。”海格拉斯立即附和着点头。
　　洛洛却问道：“哪一方面的厉害？”
　　“各种方面吧。除去厨艺精湛到无可挑剔的地步，似乎背景也很不一般的样子。”
　　“……怎么说？”洛洛提起了兴致。
　　“这个烤肉里面，用了一种很稀有的调味香料，也许你们没有在意……”费罗曼看着目露茫然的手下，无言地停顿了两秒，继续说道：“不过，你们多少也应该听说过‘可木萝’这种东西吧？”
　　两名船员面面相觑：“什么？”
　　洛洛说道：“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一种攀援类植物……”
　　费罗曼笑了笑，耐心说道：“那是一种寄生在香枫木树心里的奇特菌类，晒干后磨成细粉，就可以用作调味料。这东西非常非常难得。因为香枫木那种东西，是生长在大陆北方著名的启明天堑之下的……凶残品种，而且数量也很有限——如果没有超高的武力或者极大的财力，以及深厚的皇室背景，是不可能拿到寄生在它们身上的可木萝的。”
　　看着被震惊的两名同伴，费罗曼笑意更深：“一个星光币的套餐，买二送一，相信稍微有点小钱的人都可以轻松享用。而这种珍贵的调料，比月光币，比黄金、紫珠和青火石还要稀有。你们觉得，我为什么这么好奇呢。”
　　海格拉斯瞠目结舌：“老大，我我我们这次算是赚到了啊。”
　　费罗曼失笑：“从某种意义上说，并没有错。”
　　“不过，”洛洛说道，“也有可能是酒店老板的背景？”
　　费罗曼点头：“当然。不过酒店老板未必就清楚自己的厨师在做……这么‘败家’的事情？”厨师非常关键，就算是老板舍得，也要厨师能够胜任，不至于糟蹋好东西吧？
　　“我的兴趣越来越大了呢。”费罗曼低沉地笑了起来。然后他放下空了的饮料杯，重新拿起了叉子，开始细细品味盘中剩下的美食了。
　　之后的时间里，他们又追加了特色糕饼、餐后甜品和水果，离开包厢的时候，费罗曼还打包了十几份套餐，让海格拉斯带回船上给众人做宵夜。
　　随后，三人在酒店大门分手，海格拉斯乘车返回港口船上，费罗曼和洛洛则是回到酒店，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往预订的房间走去。
　　他们的房间位于酒店十二楼，通过升降机可以直达。房间内部宽敞整洁，陈设典雅，色调也十分柔和。两人在房间门口分开，各自洗漱休息。
　　第二天，费罗曼和洛洛各自在城里逛了大半天，晚餐的时候才凑到一起，在费罗曼的房间里叫了餐，边吃边聊。
　　两人先是交换了一下当天获得的各种情报，包括风土人情啦，特产啦，市场行情啦等等，然后开始拟定海鲨号的贸易计划，对哪些东西值得购买，哪些东西可以赚钱，都作了一定的预设，并且进行了比较合理的估算。
　　临近尾声的时候，洛洛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不去拍卖行和地下交易市场看看吗？”
　　“嗯？”费罗曼扬了下眉毛，表示洗耳恭听。
　　“我看到了拍卖行的告示，就在明天晚上，将有一场盛大的拍卖活动。”洛洛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十分积极地说道：“主办方表示，将有近百种古董名画、首饰、稀有属性能量石、珍禽异兽，还有很多大师级的武器和药物什么的会被拍卖。其中有很多物品，都是东大陆运送过来的，好像特别有意思啊。”
　　费罗曼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洛洛的神色中露出一丝异样，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地下交易场有人入手了一头极为稀有的多拉比……”
　　费罗曼手指一顿，慢慢地把手里最后一小块香饼送进了嘴里。
　　洛洛热切地注视着他：“老大！”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费罗曼将身体往后一靠，倚坐在了身后松软舒适的靠背上，一只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嘴里喃喃道：“多拉比啊……”
　　“是啊，老大！”
　　“真的有人捕获了多拉比……”费罗曼脸上神情阴晴不定，良久没有再说什么。他很清楚多拉比那种异兽的珍贵和稀有，可是捕获活生生的多拉比不说有多么艰难，单是把那种生活在大陆极寒之地的生物，不远万里运送到这个温暖的海岛上这一条，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这岛上，到底是来了多少大人物啊？
　　“据说是由黑风号运来的，就在昨天。”洛洛及时补充了一句。
　　费罗曼若有所悟：“原来是他们。”
　　他又看了看洛洛，问他：“你想去？”
　　洛洛拼命眨着眼睛，向自己的船长传达着恳切之情：“哪怕去看看热闹也好啊，百闻不如一见……就算不买什么……”
　　费罗曼嘴角一翘：“是吗？”
　　“是啊是啊！”
　　“哦。我知道了。不过——”
　　“……什、什么？”听到费罗曼的转折，洛洛忽然心中一抽，有所预感地僵直了身体。
　　就见面前的费罗曼慢条斯理地伸手，从外套下面、后腰里面抽出了一叠五颜六色的小册子。他把这些小册子放在桌子上，顺手清理了一下身前的餐具，将它们一字排开。
　　“这是……”
　　“这一本，是拍卖所的交易清单。”费罗曼介绍道，含笑瞥了洛洛一眼。
　　洛洛连忙点头：“哦哦。”
　　“这一本，”费罗曼又点了点另外一张纯黑色的、折成三折的高级暗纹纸，“是地下交易市场S区的……宣传手册。”
　　他说着，将那张黑色的纸打开来瞄了一眼：“确实是写了多拉比没错。”
　　“…………”
　　“这一张，是地下交易市场A区的入场券；这一册呢，是竞技场的邀请函。”
　　“……竞技场？！”洛洛大吃一惊。竞技场为什么会给费罗曼发送邀请函？那个A区入场券又是怎么回事？
　　“一楼柜台就有人派送啊，你没看到吗？”费罗曼笑眯眯地问道。
　　洛洛默默地叉了一块南莲果，囫囵着吞了下去。
　　只听费罗曼继续说道：“既然是你强烈要求要去的话，拍卖所一张入场券三百星光币；地下交易市场S区入场资格证，一人份似乎是……一千二百星光币。这些钱，都记在你的账上，怎么样？”
　　不怎么样！
　　洛洛差一点叫了起来。
　　他们这一次生意总共才赚了五千多，都足够他们挥霍大半年了。而在这家店花费的住宿，也才一百多星光币啊……
　　“你看起来，似乎不大情愿的样子，”费罗曼愉悦的声音响起，云淡风轻，“那我们随便逛逛，买点土产就回去吧？回到我们的驻地休个假，好好享受一下。”
　　“可是……”洛洛迟疑着，纠结着，他好想去交易所，也好想去地下交易市场啊……多拉比，还有竞技场……都好诱人……
　　“哦，竞技场是免费赠送的，要求当日酒店消费达到一百星光币就可以。”
　　“我……”
　　“可惜，只有一张哦。”
　　………………
　　好想揍他……
　　洛洛默默地又叉了一块水果塞进嘴里。
　　又过了半晌，他放下叉子，壮士断腕一般把心一横，说道：“我可以预支薪水吧？老大你预支给我。”
　　“那我要算一下。一张入场券三百，一个资格证一千二，两人份一共是三千星光币。竞技场那边，可以到门口临时买票，一张入场券五十通用币，可以忽略不计。你的薪水是一个月八十星光币，一年中干活的时间十个月，外加年底红包，算你一千吧。洛洛，接下来你有三年的时间要为我免费工作了。”
　　“……知道了。”洛洛肉疼地吸了一下牙床。
　　“那么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费罗曼一边把小册子入场券什么的重新叠放整齐，一边慢慢地说道：“最主要的是，我们一定要带上趁手的家伙。”

　　4

　　在进入拍卖所内所属的包厢之后，洛洛的内心依然是崩溃的。
　　而始作俑者却老神在在地靠在柔软的座位里，悠闲地开始品尝包厢里提供的点心和饮料了。那副叫人牙痒的欠揍模样，真是让人又气又恨。
　　直到一块点心下肚，饮料也下去半杯，费罗曼才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两条长腿，抬起头来，看了洛洛一眼。
　　然而他的反应却令人更加火大起来。
　　“噗。”费罗曼发出了一声忍俊不禁的闷笑，连饮料都险些从鼻孔里喷出来。
　　洛洛一听，顿时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了。
　　“你还好意思笑？”洛洛简直气笑了：“你是故意的吧？！”
　　“哈哈哈！我没想到你会错意啊。”费罗曼毫无诚意地说道。
　　“信你才有鬼啊！”洛洛叫道。他来之前还特意回了一趟海鲨号，把惯用的双刀和匕首都带来了，没想到竟然在拍卖所一进门的服务台就被没收了！结果那家伙叫他帮忙捎带来的东西却完全没收到影响。
　　“哎呀，反正我们离开的时候，人家还是会还给你的，只不过暂时保管下而已，不要介意嘛。”费罗曼一边说着，一边又笑了起来。
　　洛洛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
　　“来来来，快坐下，这个饮料很好喝，你一定会喜欢的。”费罗曼伸出爪子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并把饮料和点心往一旁推了推。等到洛洛坐好，他就把拍卖所的清单在桌面上摊开，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去。
　　很快，外面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包厢外面时常有人走来走去，洛洛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还有五分钟拍卖就开始了。
　　“老大，”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你有想要的东西？”
　　费罗曼一抬眼：“嗯？先随便看看好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拿起了属下辛苦带来的航海用高级望远镜，透过包厢的窗口，一一打量起会场中间的那些宾客们来。
　　洛洛见状，忍不住又是眼角一抽。不过他感觉老板还是有什么在意的东西的，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这么痛快就答应他来到这里？想到已经花出去的拍卖所入场券费用，他心里又默默呕了一口老血，没有戳破老大的心思。
　　就在洛洛顾自好奇又谨慎地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手里把玩着精致的饮料杯时，他们两人的眼前忽然一亮，一块方形的光幕在他们面前徐徐升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倒计时的时间，而那些不断跳动的数字说明，拍卖即将开始了。
　　伴随着激昂的音乐声，光幕上迸散出了盛大的礼花，紧接着是主持人饱含激情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会场：“欢迎光临卡桑纳德拍卖所的现场——！”
　　人群中捧场地爆发出一阵掌声，主持人身穿着缀满闪亮宝石的花哨礼服站在台上，热情洋溢地高举双手向观众示意，同时自我介绍：“我是主持人卢坎！非常荣幸为大家服务！祝大家心想事成——”
　　“啊……”洛洛摸了摸耳后：“这个架势，是什么大人物吗？”
　　费罗曼一笑：“炒热气氛而已。毕竟是做生意，客人们都热血沸腾之后，掏钱总是会容易一点。”
　　“……”果然还是我太年轻了吗。
　　洛洛默默闭上了嘴。
　　好在对方虽然有些聒噪，行动力还是不错的，场内热情被调动起来之后，主持人马上就进入了正题，让服务人员把第一件拍卖品呈了上来。
　　“索万提斯之杖！”卢坎的声音清晰有力：“传说中最强术师之杖！三百年前武器大师蒙卡迪的巅峰之作，曾属于大陆第一术师索万提斯大人，在冈朵兰战役中大放光芒的神圣武器！权杖顶端镶嵌着价值六百万星币的火系能量石七颗，开价一千二百万！”
　　…………
　　洛洛无言地转动脑瓜，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大费罗曼。后者扬起眉毛，歪着嘴笑了一笑。
　　“一、千、二、百、万、星、光、币。”洛洛一字一顿地说道。原谅他只是一个没见识的小小船员，第一单就这么劲爆，他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了啊。
　　“嗯。”费罗曼点头，随即良心发现地进行了解释：“开场和压轴一般都比较猛一点，中间可能还有两三个稍微值钱点的，其他的都相对平淡些。”
　　“哦。”洛洛微微定了定神：“但是，索万提斯之杖这种东西，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啊，想要拍的人，至少也要是火系高阶的术师吧。据我所知，整个大陆高阶术师……目前有三十多个？”
　　“差不多。不过我们的信息有可能滞后，近些天或者有刚刚进阶高级术师的人也说不定。”费罗曼说道。
　　在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候，外面叫价的声音已经此起彼伏起来，价钱更是转眼就飙到了五千万，还有人在不停地竞价。主持人卢坎的声音愈发慷慨激昂，把会场的气氛炒得更加热烈。
　　最后，这根索万提斯之杖以八千万的星币成交了。
　　紧接着，拍卖方又推出了一套东溟帝国已故皇太后的青火石首饰，被一位不知名的贵妇人拍得，赢得了围观群众一片艳羡之声。
　　又过了一会，台上先后成交了两宗一千万星币的古董，后面再进行中的物品果然如费罗曼所说，渐渐的平淡下来了，基本上没有太多人竞价，因此拍卖进程也非常快，基本价位都在几十到几百星光币不等。
　　直到一个半小时后，拍卖方推出了一簇湛蓝的植物，现场立时又骚动了起来。
　　“迷离草，剧毒，稀有，产自鄂罗海域无人岛，喜水耐湿，可制药。底价两百星币！”卢坎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已经有人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似乎难以置信。
　　“这么一小棵草都是我两个多月的薪水……”洛洛叹息一声。
　　“重点不应该是剧毒，以及鄂罗海域吗？”费罗曼毫不同情地吐槽道。
　　身为航海家，有两个最基本的常识，其中之一就是：不要靠近鄂罗海域。
　　那个地方一向被称为死亡之海，数百年来不知葬送了多少冒险者的生命，远比西大陆的吉吉深渊更令人胆寒。传言中，那里有数不清的暗流漩涡，有不为人知的深海凶兽，甚至还有一种说法，是通往异世界的通道，但是除非死亡才可以通过。
　　而能够回来的人，万里不足一个。近三百年，迷离草更是一直都在传说中出现，很多人甚至从不相信这种东西会真实存在。那些古书中的记载，那些流传下来的古老的药方，就像一个谎言，向来被众多学者怀疑。
　　“所以……”洛洛意识到什么，神情里露出了一些震惊。
　　“所以，究竟是什么人越过了鄂罗海，平安地将迷离草带到这里进行拍卖呢？”
　　在他们还在猜测和交谈的时候，那一簇迷离草已经被一个黑袍的白胡子老人拍得了，成交金额是两千三百星币，比低价多了十倍不止。
　　费罗曼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次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往会场中瞄了半晌，而洛洛落在光屏上的视线也越来越暧昧不明了。
　　“接下来，是制药大师科尔特朗的高阶魔药！”卢坎的声音再度响起，光屏上出现了一只精致小巧的木箱，木箱打开之后，里面是九个木格，每一个格子里都有一个被透明的特殊材料封存起来的球状丸药，有红有白，似乎功效各不相同。
　　“七阶祛毒丹三枚，七阶凝火丹两枚，七阶聚水丹三枚，八阶冰心丸一枚。”卢坎继续介绍道：“其中七阶魔药起价一百星币，八阶冰心丸二百起拍，所有魔药全部单独竞价，现在，祛毒丹，开始——”
　　祛毒丹是冒险者的必备之物，高阶的祛毒丹更是令人争相求购，因此竞价也比较激烈。凝火丹和聚水丹则比较冷门，通常有价无市，但是如果觉醒了天赋，需要进阶，还是最好能有类似的辅助药物，才可以更加保险一些。
　　所以那些药最后也还是被人拍走了。
　　至于冰心丸……
　　费罗曼挠了挠下巴，他还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底价二百，不算便宜啊，会有人需要这个？
　　他正想着，就听一个声音淡定地出价道：“三百。”
　　费罗曼顿时神色一动。
　　……似乎有点耳熟呢。
　　片刻之后，另一个声音也报出了价钱：“三百五。”
　　“四百。”
　　“四百五。”
　　“……五百。”
　　两个人咬得很紧，旁边一群人闲闲地看着热闹。前者四平八稳，声音沉静，势在必得。与他竞价的那人，也底气十足，有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冰心丸，竟然被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很快炒到了两千星币！
　　洛洛简直目瞪口呆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问道：“看上去一时半会还出不来结果啊。”
　　费罗曼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三千。”
　　“三千零五十。”
　　“三千一。”
　　“五千。”包厢里熟悉的声音淡淡地开口，把价钱一下子提高了近两千星币！
　　竞价的那一方似乎迟疑了一下，很快镇定道：“六千。”
　　周围有人鼓起掌来，场中一片嘈杂声。费罗曼通过光屏看到竞价的另一个人是一名神色冷淡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卷曲的小胡子，衣着很是考究的样子。
　　“八千。”清冷淡定的声音接着响起，场中又是一阵纷乱。
　　这个价位实在是过于惊人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骤然间就听到一声巨响，自拍卖场的高台后面传来，紧接着砰砰砰爆破的声音不绝于耳，场中惊呼声才刚响起，大厅里，台上，包厢里，竟然同时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5
　　洛洛才发出一声惊呼，肩膀就被费罗曼按住了。两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乱作一团。有维持秩序的拍卖所人员连声安抚宾客们，有宾客们随行的护卫或者佣兵在黑暗中起了口角，有桌椅翻倒声中男男女女的惊叫，还有——若有多无的打斗声隐隐传来。
　　费罗曼和洛洛静静坐在黑暗中，以不变应万变，等待这一波纷乱过去。
　　像他们这样按兵不动的也大有人在，多数都是没有露面的、坐在包厢内的人物。
　　约莫又等了将近十几分钟，外面会场里终于安静下来，包厢里的灯光也重新亮起。
　　“有人破坏了能源阵。”费罗曼作出了判断：“这里的照明系统是统一控制的，很先进，但是它有个要命的缺点，就是破坏的时候也尤其方便。”只要找对中央枢纽，顺利切断能源控制，立刻就能搞定全场所有照明。
　　“但是拍卖方应该会有相应的防护举措吧。”洛洛说道。
　　“所以，很可能不是一般人做的啊。就是……不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是这次的拍卖品里有对方想要的东西？还是这会场里有那人想去除去的什么人？
　　只是在这种场合内动手的话，作为杀人的代价……似乎太高了一点啊。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对方究竟为什么而来了。
　　冰心丸失窃了。
　　没错，就是刚刚一直被竞价，已经从底价两百飙升至八千星光币的，八阶冰心丸。失窃了。
　　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在刚刚的混乱中，冰心丸被人盗走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被人抢走了。
　　费罗曼一边摸着胡子，脑子里转得飞快。一时间他想过了多种可能，又一一地被自己推翻了。对于彩虹岛和潘多拉，他的资料并不是很多，绝大多数还是传言。至于这座城市里的各方势力如何错综复杂，他更是完全不知内情。
　　奇怪的是，此时他的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声音，不断地催促他，要他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费罗曼的这种直觉，在他多年的航海生涯里，曾经多次挽救他和他的海鲨号于危机之中，他几乎本能地就想到了退却。
　　可是，现实永远是不可预料的。
　　就在拍卖方向宾客们简单说明了事件结果，作出了暂时中止拍卖、并准备稍事休息后再重新开始的决定时，几队冷静沉默的兵士迅速从会场四个入口分别闯入，将会场中间的人们团团包围了。
　　是的，是兵士，穿着统一的白银轻甲，手里拿着骑士长剑，浑身上下释放着无形的肃杀之气。他们刚一出现，会场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那些诧异的、惊惧的、游移的视线无不暴露了众人的内心。而那些不安的紧张情绪，更是迅速在人群中扩散开来，就像一股滔天巨浪，毫不留情地席卷了整个拍卖所。人们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掩饰不住的惊恐，如丧考妣。
　　他们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很多人在这短短一瞬间，辨认出了眼前这些兵士们的身份。
　　本来还有几个愣头青的佣兵试图违抗这些兵士，但是在其中一个动作最为粗鲁的佣兵，被一个黑发的兵士面无表情地斩断一条手臂之后，整个会场大厅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就连那个被重伤的佣兵也恐惧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种压倒性的，灭绝性的恐怖气场，令人胆寒。
　　包厢中的宾客一样没有幸免。
　　有一队同样装束的兵士拾级而上，依次进入楼上的包厢里，礼貌而不容置疑地要求所有客人都聚集到会场中间去。
　　费罗曼和洛洛当然也不能例外。
　　他们相视一眼，费罗曼立时配合地起身，示意洛洛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兵士的监督下，下楼来到了会场中央。
　　下楼的过程中，费罗曼从对面另一条走廊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在楼梯口相遇，彼此身后都有人监视，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费罗曼冲对方微笑了一下，对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两人来到会场内，不知是有意无意，竟然站在了一起。至于洛洛，也非常自觉地站在了两人身后。
　　越来越多的人被驱赶到了场中，空下来的包厢很快就被更多的兵士进入，他们五人一组，迅速对整个二楼开始了地毯式的搜查。
　　与此同时，另外一些兵士，则是由一个负责人带领着，对场中的宾客进行了盘问和排查。
　　说是排查，其实还算是客气的，即使在身为航海家的费罗曼看来，对方一行人的举止都算不上是多么温和有礼，尤其是那为首的头目，更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凛冽之气，银甲上的冷光刺人双眼，而他眼底的寒意，却比那冷光更冷。也更残酷。
　　费罗曼知道，那是一双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杀戮的眼眸。
　　这一队人，是正规的军队，他们比佣兵更加训练有素，也更加具有凝聚力，因此也更加不好应对。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表明了如今的事态，远比费罗曼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是菲尔克斯联邦银霜团第五团的骑兵长，你们可以叫我佐曼。”为首的银甲骑士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很低，毫无波澜，却在偌大的会场里清晰可闻。
　　“无意惊扰各位，不过势不得已。”他环视众人，目光中冷意如刀，叫人如坠深渊。只听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近日，诺玛城的城主不幸遇刺，据查凶手已经越过海峡，潜入到了潘多拉。银霜团受命捉拿凶犯，刚刚确定对方进入了这里。现在，只要各位稍微配合一下，通过检查以后，就可以自行离开。”
　　说完，他抬起左手轻轻一挥，银甲骑士们便如潮水一般散开，瞬时堵住了会场各个出口，五步一人，将整个拍卖所严密地控制了起来。
　　而佐曼则是拉开一把椅子，四平八稳地坐下去，手中的长剑看似随意地搭在膝头，手指在剑身上轻轻弹动：“开始。”
　　于是一组八名骑士分别让开，留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另外又有两人，一左一右开始梳理人群密度，不一会就整理出两条长长的队伍来。
　　洛洛排在费罗曼身后，一只手忍不住偷偷在自家老大身上戳了又戳，难以掩饰内心的忐忑道：“老大……”
　　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就被一旁的骑士毫无温度的眼神瞥了一眼。
　　他只好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巴。
　　费罗曼扫视一眼四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只是查找凶犯，又不是搜身查找冰心丸，应该会很快结束的。毕竟一个大活人的目标，想忽视也很难。
　　显然大家也都想通了这一点，最初的惊吓和惶恐之后，人们都逐渐地镇定了下来，各自在心中侥幸地舒了一口气。
　　很快，排在前面的十几名宾客都已经顺利地通过了检查，劫后余生地往会场外面而去了。这其中有贵族，有佣兵，有术师，还有一些富商，更有些人早已声名远播，地位不凡，比如拍得那条索万提斯之杖的火系术师——可是，在银甲骑士面前，他们纵然心有不甘，却也都收敛了平素的态度做派，表现得十分顺从。
　　银甲骑士的盘问比较平淡，无非是姓名职业和身份之类，这让费罗曼一再怀疑，对方完全是有确切的目标的。他们知道这名凶犯是谁，长什么样子，也知道他的身份，乃至更多的细节，他们追寻这个人的时间似乎也不短了，所以只要随意打量一下，很快就能够作出判断。
　　……刺杀了诺玛城城主啊。
　　费罗曼想，真是个勇敢的家伙，就是不知道刺杀得够不够彻底？无论如何，连银霜团都动用了人，真的叫人非常好奇呢。
　　所谓银霜团，是菲尔克斯联邦最为骁勇的骑士团，战绩赫赫，威名远播。与之同时流传的，还有骑士团长们无比血腥的继任方式，近乎是残忍地踏着前任的尸骨前行。
　　他们每一个人都践行着骑士团那古往今来无比变态严苛的训练模式，那令他们的□□无比强悍，坚不可摧；令他们的意志宛如钢铁，牢不可破。他们近乎自虐般约束着自己，将毕生的时间、精力，还有生命，都奉献给了自己的国家。他们为了联邦为了人民，为了守卫秩序，每一分每一秒都不会懈怠。
　　这些人，简直就是机器，是怪物。
　　这就是当前拍卖所里，至今没有人表示异议的重要原因。
　　只要听说过银霜团，就该知道，没有人能够阻碍他们的意志；只要他们想要办到的事情，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也一定要做到。
　　此刻，费罗曼不禁再次感慨了。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暗道，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会吸引了银霜团的仇恨呢。
　　银霜团既然已经出现了，还指望他们按计划离开这座岛屿，回到自己的老巢去吗。恐怕这段时间，整个彩虹岛都被监控起来了吧。
　　费罗曼正想着什么时候回到船上安排一下，船上的几十个水手还需要他的安抚，作为主心骨和雇主的一船之长，要操心的事情可不是一点半点。尤其是几十个精力旺盛的糙汉子们，不妥善处理好他们的食宿问题，一旦喝多了脑子拎不清闹腾起来，那就真叫热闹了。
　　偏偏他们面对的，很可能不止是银霜骑士团啊。
　　深感头痛的船长正心里盘算着各种事项，忽然，他神色一动，眼底掠过了一丝诧异。
　　他似乎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气……
　　身为见多识广身经百战的航海家，费罗曼第一时间对这股淡淡的异香作出了判断。首先，味道清淡，并不是有害气体；其次它的来源……啊，真是好巧。
　　而且，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