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法罗斯事件簿》归途何在

4、第 4 章

　　行星时下午一点三十分，你准时出现在阶梯教室。这个时间段内教室后排比较偏运动，中排比较偏商务，勇者们徜徉在恒星自然且温暖的光线下于酣眠中闯荡异世界，时尚达人们则恪守社交礼仪热切而不失含蓄的交换情报……各种情报。

　　某就读时间远超平均时限的前辈终于打算卷包袱回家，今日公司又推出某种便捷电器，论坛表白墙上的恨海情天进入新阶段，被裁撤了专业的学姐学长大喊排队上天台，等等。

　　这种中部动物人后部植物人的分布方式让你选择就座第一排，并且毫不客气霸占了相连的三张桌子，前后左右有且只有你这么一个人形生物。距离教授出现还要等一会儿，这种快要完蛋的专业别说学生不积极，教授也不怎么积极。这门课虽然随时面临裁撤的风险但还算有趣，顺便在这儿拿个学分就更好了。

　　“亲爱的~”在仙舟人听来颇为轻浮荡漾的声音出现在背后，你赶在对方伸出指头前转身，果然看到红发少女一点也不尴尬的慢慢收起姿态刻意的爪子，“嘿嘿！”

　　她用力地笑了一下，下巴旁边那颗小痣跟着动了动：“嗨，日安。”

　　你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爽快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拍过去：“自己在舒服的地方做点改动。”

　　直接复制粘贴会让教授起疑，她的目的是过论文拿毕业证回家继承祖业而非真的成为行业新星……这个行业早就日薄西山了，星什么星。

　　玛德琳同学举起手比划出“没问题”的手势，毕恭毕敬上供一枚空间钮。

　　“说好的零件，我还自作主张塞了些从老家带来的特产零食，你没意见吧？”不是所有人都能搞清楚那些复杂的算法并正确运用它们，你对她的上道很满意：“没问题，玛德琳，你结课论文稳了。”

　　“耶！”玛德琳小姐握拳收臂，绿眼睛里波光粼粼：“亲爱的，我觉得我快要爱上你了，要不咱们试试？别把性别卡得太死嘛，还是说你其实是个守旧的古典秩序主义者？”

　　“然后就要替你负担无穷无尽的弱智论文吗？”你挑剔的上下看了她几眼，摇头，“那些蠢货教授留下的白痴作业会对我的大脑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恕我拒绝。另外，玛德琳……”

　　你在心里吃吃坏笑，脸上依旧平静无波：“我发现你身上的香水味在今天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所以究竟是哪位幸运儿的床收留了昨晚的你？”

　　“好的，谢谢您在学术上的鼎力支持。赫斯托教授快来了，我先回座位，回见。”玛德琳可疑的转动她那双绿眼睛上下左右夸张地看了一圈，语气也变得正式而拘谨——就像几百个琥珀纪以前她的先祖在XX星域帝国皇帝面前那样。

　　“不客气。 ”你愉悦的打发走这位多情且广受欢迎的女王，重新获得安宁与寂静。

　　玛德琳小姐可不是个蠢材，在你这儿“蠢”这个字描述得并非智商而是行为……说到蠢，你看到你的专业课教授赫斯托先生脚下仿佛踩着弹簧一样三两步跳上讲台。这人究竟如何挺着子弹都打不穿的大肚子做出这个动作实在是个未解之谜，他大概认为这种开场能显得自己更年轻些，事实是年轻人还真不一定能有这么好的精神与体力。

　　星神保佑，你希望他今天不要再忘带讲义忘带课件忘带存储盘或是忘带脑子，除此以外别有太多期待。要知道考试这种选拔形式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过滤掉智商不太够或是不大擅长理解课本知识的人，它对人渣和蠢货毫无办法。就比如在第一真理大学，哪怕教授们来自博识学会也难免出现水货……毕竟不是所有教授都名叫维里塔斯·拉帝奥还喜欢往脑袋上扣石膏头雕。

　　“姑娘们小伙子们，休息日过得怎么样？哈哈哈哈哈，我看到有人在朋友圈晒他在匹诺康尼度过的美好假期，真让人羡慕。”
　　头顶微秃的赫斯托从他那只复古风手提包里掏出一大堆“废纸”并将其投影到讲台旁的空地上，那是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实习岗位表……绝大多数二年级生会选择去给人当牛做马打上半年杂就为了三个不要钱的学分。

　　社会实践。

　　为了体现仪式感这玩意儿常以纸质形式出现，在你看来与卖身契无异——极低的工资再加上大量重复的冗余劳动，无聊。

　　学分上的余裕让你不屑给仙舟联盟的对家打工，对庇尔波因特所谓的“自由”也不怎么向往——不加限制的放纵不叫自由，这个道理早在你第一次被兄长带去丹鼎司收拾蛀牙时就有了深刻了解。但对学分嗷嗷待哺的同学们往往有另一种看法：拿工资（虽然少），得学分（也很少），还不用写结课论文（这个反驳不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事？

　　教授把岗位表发到每个人手上，你抖抖结实的纸张快速浏览了一遍。

　　很好，“废纸”上的双引号可以去掉了，这就是废纸。

　　信息收集以及录入员，呵呵。

　　“孩子们，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怀抱着美好崇高的理想来到第一真理大学，这个知识的殿堂。在这里你们可以用金钱购买到任何想要的知识，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人的精力有限，想要专注于某项研究有必要提前布局好把那些恼人的麻烦事先处理掉。”

　　他就是这么劝说少不经事的学生一脚踏进火坑的，你低头翻看佩戴在手腕上的光脑，果然找到一条不显眼的新闻——麦卡基军事基地圆满结束任务，公司将与新政府建立全新的商业伙伴关系。

　　谁也不能破坏公司与麦卡基星域的经贸往来，麦卡基自己也不行。

　　一个新的殖民地……或者说一个新的代理商总是不大会做事，这个时候就需要找一些沐浴在知识与自由阳光下的年轻人带去大量令人向往的现代星际生活方式借以吸引本地人的注意好叫他们争相模仿。

　　第一真理大学的“天之骄子”们再适合不过。这里只存在两种人，一种是真金白银来买知识的，另一种是真金白银来买学历的，这其中的细微差别总能让人挑眉了然。

　　哦~

　　像你现在主修的这个专业，绝大部分同学都是来买学历的，只要拿到毕业证就可以回家继承几百个亿的产业。反正也没有谁在意它，算是最后榨取一下夕阳产业的剩余价值。

　　真让人羡慕。

　　入学时会选这个专业完全是因为仙舟联盟对AI的管控严格到宁错杀不放过的地步根本没机会在学宫接触，本着老家不让干嘛偏要干嘛的逆反心理你毫不吝惜的挥霍掉冗余分数。然而只花了一周时间你就发现它在博识学会同样处境尴尬：赞达尔先生搓出来的超巨型计算机把这方面的推演展开到了极致，人类于斯显得格外孱弱，处于倒地不起根本还不了手的程度。

　　一个天才，轻轻松松否定掉了无数普通人如同工蚁般勤勤恳恳数百个星年的努力，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唔！我亲爱的小赫柏，你为什么不签字？社会实践是很重要的学期作业。”赫斯托教授轻轻叩响桌面，你抬头道：“抱歉教授，我已经收到了另一份OFFER，为某个工作室测试他们未上市的新游戏。鉴于‘未上市’，具体内容不便展开细讲，请您理解。”

　　出门在外很多东西都得自己给自己准备，另外知识产权保护是一部好法律。

　　“原来如此，那好吧，希望你能在第二社区过得愉快，小朋友。”只要有个听上去合理的理由就足够搪塞这家伙，他继续往后走，来上课且还能保持清醒状态的同学里十之八九都在纸上签了字，积极响应疑似兼职公司HR的教授。

　　公司虽然利用了这些单纯天真的年轻人，但也确确实实能帮助他们解决一点点学业上的小烦恼。而且外派期间有武装星舰护航，足以保证学生们的人身安全与生活质量……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这地方没有傻子，哪怕花钱给继承人镀金的家族也不会送先天缺陷的小可怜儿来，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属于是某种程度上的双向奔赴。

　　纸张上交完毕，这节课才算是正式开始。第一真理大学每节课通常设置为一个行星时，社会实践的报名工作浪费了一小半课时，紧接着投影出的书单与表格顽强的告诉教务系统本节课并非自习。

　　给学生上自习课的教授可拿不到课时费，看在信用点的份儿上，这位先生翻出了他所剩无几的师德。

　　“自从博识尊诞生后人们就不再使用赞达尔设计的十四行代码，改为如今盛行的这种模式。但不可否认，天才俱乐部的创建者、【智识】的缔造者、星神的父亲、史上第一位天才，他的成就是划时代的……”

　　“……这节课就到这里，下课。”

　　“赫柏小姐，请你来一下。”

　　这位准点上课准点下课从不占用他人时间的好好教授卡在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宣布休息，后排那些沉迷梦乡的异世界勇士们一跃而起夺门而出，慢吞吞收拾书本的你被喊住。

　　“……好的，赫斯托先生。”你将装满参考书的袋子甩到肩膀上，轻松的就像甩一袋子棉花。实际上这玩意儿沉得要命，挥舞起来堪比流星锤。

　　知识的重量，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