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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幻境与伤痕 ...

  •   开学典礼结束后,沈厌没跟着大部队回班,而是独自去了洗手间。
      他打开水龙头,俯身将大片水捧到脸上,任由冷水打湿额前的刘海。
      卫生间只有他一个人。光线昏暗,只有一扇高窗透进惨白的天光。水龙头滴答作响,声音在瓷砖间空洞地回响。
      沈厌扶着洗手台,镇定几秒后他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冷水顺着苍白的脸颊、下颌线、脖颈成股流下,浸湿了校服领口。
      镜中那张脸,水珠滑落,依旧完美,却空洞得像一张面具。
      他抬起湿漉漉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感",将黏在额前和眼前的湿发向后捋去。这个动作暴露了他光洁的额头和完整的眉眼。
      镜中瞬间映出一张足以称得上惊心动魄的脸-﹣五官精致得毫无瑕疵,但那双眼睛…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充满了"疲惫"、"困惑"甚至"一丝脆弱"的复杂眼神。像蒙尘的琉璃,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的温度。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手指松开,湿发重新垂落,再次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双刚刚短暂暴露在昏暗光线下的、美丽而空洞的眼睛。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清醒"瞬间从未发生。
      他转身,带着一身未干的水汽和那瓶依旧紧握在手中的、早已不再冰凉的乌龙茶。他站着愣了几秒,还是把手上的乌龙扔到垃圾桶。
      走出卫生间,沈厌内心百般纠结后还是拿回了那瓶乌龙茶,还顺便擦了擦,终于准备回班。走了几步抬头看见走廊尽头校长站在自己办公室打电话。校长突然对上视线,随即展开一个欣喜若狂的笑容。他连忙招呼办公室里的人:“教授!沈厌来了!”
      沈厌立马知道是谁了,但是他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人已经走了出来,是沈怀临,沈厌的生理学父亲,他穿着考究的便服,与周围格格不入。脸上带着一种在上一世从未对沈厌展现过的、近乎刻意的温和,目光正精准地、充满复杂情绪地锁定在沈厌身上。
      沈厌忍不住笑了一下。心里对这个父亲只有一个字:“装。”
      一幕幕熟悉的场景浮现在他眼前:10岁的沈厌站在母亲齐婉的病床前,在一个冰冷的病房,周围全是消毒水的气味。
      母亲苍平静的脸,声音虚弱却清晰:"…你出生那天…他在陪那个女人…叫陈莉…那孩子…只比你小三个月…"没有愤怒,只有死寂般的陈述,像一把钝刀切割着内心,这是她留着人世的最后一段话。齐婉记了一辈子,害他的孩子也记了一辈子。
      母亲刚过世一个月,豪华却冰冷的客厅突然热闹起来。父亲带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和一个怯生生的男孩走了进来。"小厌,这是你陈阿姨,这是弟弟小越。以后我们是一家人。"父亲语气平淡,像在介绍新家具。
      沈厌站在楼梯阴影里,手指抠进木质扶手,他看着面前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还是有一段表面"平静"的日子的。父亲长期缺席,偶尔回家也是匆匆。陈莉小心翼翼的讨好带着算计。沈越试图靠近哥哥,眼神里是孩童天真的依赖和一丝恐惧。可沈厌的反应永远是彻底的漠视。视其为空气,不回应任何交流,仿佛他们不存在。
      意外终将来临,沈越死了。
      报告显示为"意外失足落水"。可沈越生前只有最后一段模糊的片段:湖边,沈越惊恐回头看向某个阴影的眼神;水面不正常的涟漪;以及当时沈厌一闪而过的、冰冷的面容。
      从那之后,沈厌在家里无不接受着这对夫妻俩的审视,可他自己表现的却是从容镇定,没有丝毫恐惧。可他越这样,沈怀临和陈莉就越不安。再后来家里已经很少出现他们的身影了。
      沈厌和那两个人最后通信记录是父亲和陈莉告知要"去外地长期做生意"的电话。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和疏离。背景隐约有孩童的哭声(可能陈莉再孕了,但是别出现在他眼前就行)。沈厌只回了一个字:"哦。"从此偌大的家彻底成为一具空壳。
      家里只剩一个管家和几个佣人,沈怀临还是会定时给这些人还有自己打钱,而且也不是小数目。
      而且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害怕,沈怀临给沈厌选了个初中高中一体制的学校,而且沈怀临自己就是这个学校的最大投资方,校长和老师都知道,所以沈厌在学校受很多人管但是又没有人敢真正地说他。
      所以沈厌在学校的日子也挺惬意的,头发想留多长留多长,就是翘课除了校长也没人敢说他。
      所以此刻面对眼前这个带着"温和慈爱"面具的人,沈厌眼里充满漠视,想偏过头却被一种不可控的力量强撑着和沈怀临对视。不对视还好,一对视沈厌看着反而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副憔悴的面容,心里开始怒火中烧。
      他僵直地握着乌龙茶瓶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不正常的"咔"声。他试图移开视线最终,他只能将头更低地垂下,让浓密的刘海形成更厚的屏障,隔绝那道让他内心紊乱的"慈爱"目光
      沈怀临躲在阴影里他看到沈厌僵直的身体、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以及 几乎要咬出血的嘴唇。
      他脸上的"温和慈爱"更加刻意,他缓缓朝沈厌那边走去。而沈厌似在强撑,仿佛有什么酷刑在等着他。
      这时林阳出来了,他在班里找了许久也不见沈厌踪影,想着出来看看,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两个人对峙的画面,他看见沈厌难受的表情和别扭的姿势。
      他瞬间"回忆"起前世沈厌在日记上写的对家庭憎恶和恐惧。
      林阳没有丝毫犹豫,他像一道屏障,快步走到沈厌与沈怀临视线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沈父的视线。他背对着沈父,面向沈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保护欲。
      “沈厌?”
      声音很轻,带着安抚,"老师在找你呢,快回去吧。"他试图用自己的存在来阻止他们的交流。
      沈厌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绕过林阳,像一个设定好路径的幽灵,沉默地远离人群,远离刚才那场充满风暴的方向走去那瓶乌龙茶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成为这场混乱中唯一具象的"锚点"。
      林阳也不恼,边走还边回头向校长致意了一下,可对上沈怀临那张脸时,他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可他明明从来没见过。
      “这……”校长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尴尬地说道。“没事,先让小厌上课吧,还是学习要紧。”沈怀临淡定回答道。
      沈怀临心中此刻没有失望感,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幻境与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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