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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夜深了,小屋的炉火渐渐微弱,只剩几缕橘红色的火苗在炭灰中若隐若现。
      阿水在床/上坐起来,听着地铺上江疏月均匀的呼吸声。
      江疏月为他求来的药果然有奇效,现在他的伤口已不那么疼了,他自己都能明显感到伤势在飞速好转。
      他无法不感激她,又一次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
      知道她这次真的急了,打他罚他,他也认了。
      思来想去,好像是自己错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无法移开目光。
      她的睡颜很安静,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唇色因暖意而显得嫣红。一缕发丝垂落在她颊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一片羽毛,无声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阿水微微蹙眉。
      他是经历过几次生死的人,心性早就磨得冷硬如铁。可此刻,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松动,像是冰封已久的湖面裂开一道细缝,春水无声漫溢。
      昨夜她指尖碰到他手背的触感,仍残留着微妙的余温。
      阿水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柔软触感。
      他记得她接过汤碗时,指尖冻得微微发红,像初春的梅花瓣,脆弱却倔强。
      他忽然想起江面初见时分,她坐于船头,脊背挺直如青竹,眼神却比刀锋还锋利。那时他便觉得,这女子与旁人不同。
      可究竟哪里不同呢?
      阿水垂眸,目光落在她搭在被子上的手。
      那双手并不娇/嫩,指腹有常年采药磨出的薄茧。却意外地让他想起古籍上描述的“素手裂红裳”,柔中带刚。
      窗外风雪渐歇,月光透过窗纸洒落,在地上映出一片银霜。
      阿水轻轻起身,将她身上滑落的被角重新掖好。他的动作极轻,却还是惊动了浅眠的江疏月。她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微微侧身,发丝散落在枕畔。
      一缕极淡的伽南香萦绕在鼻尖。
      阿水僵在原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在贪恋这片刻的亲近。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震。
      一向克制隐忍的他,何时起竟有了这样僭越的心思?
      早饭后。
      屋外,雪停了,二人沉默相对。
      江疏月忽然开口:“七岁那年,我在后院捡了只受伤的灰雁。”
      她说得很慢,指尖无意识在摩挲着碗沿:“它的翅膀折了,飞不起来。我就偷偷养在柴房里。”
      阿水皱眉,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我每天省下半块炊饼喂它,还偷拿阿娘的药膏给它敷伤。”
      江疏月的声音很轻:“可有一天,它突然不见了。阿娘说,病鸟养不活,扔了才是慈悲。”
      阿水呼吸微滞。
      “我在后院枯井边找到它时,它已经死了。”江疏月抬眸,“自那天起,我就发誓,我要做一个大夫,悬壶济世,但凡能救的,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绝不放弃。”
      阿水喉结滚动,别过脸去。
      江疏月继续道:“你可以说商人逐利,在有些选择上,商人的选择的确比一般人残忍一些。所以,不要怨恨我娘。”
      “好了,故事讲完了,喝药吧。”江疏月把药碗递给他。
      这一次,他喝得很快,没有一丝皱眉。
      江疏月拿回碗,重新放回灶台上。
      背后,传来他低低的,祈谅的声音:“对不起,我错了。”
      江疏月身形顿住。
      她憋了好一会,才憋出两个字:“无妨。”
      她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头小犟驴,终于还是被她降住了,也不枉她打人打得手疼。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盛京里哪家贵族的孩子,应该从小被惯坏了。其实,本质还是好的。
      江疏月重又走回来,在矮榻前的木凳上坐下来,看着他。
      “疼吗?”她指了指他的伤口,轻声问道。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有些哑哑的。
      阿水抬眸,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声音低哑:“不及你当时在江中捡到我,剜我时疼。”
      江疏月愣了一下,憋出一句:“那我下次注意点。”
      阿水看着她,好看的剑眉一挑,你是希望我有下次?
      大雪消融时,已是五日后的事情了。
      江疏月先下山,一到山脚,就见丁香与阿威正准备上山去寻他们。
      来到木屋,阿威一把抱起阿水,就朝外走,直直抱到马车前,才放下来。
      此时的阿水,被伤痛折磨得轻飘飘的,任谁都抱得动。
      江疏月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备有厚厚的被褥,她一把扯过来,盖在了阿水的身上。
      丁香十分心细,还在马车内放了炭盆,里面烘得暖烘烘的,与外面俨然两个世界。
      阿水在温暖的马车内,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阿威与丁香坐在车头,两人赶着马车,缓缓驶回江氏茶行。
      江疏月推开正堂的门时,柳氏正在灯下对账。算珠子拨得又快又准,仿佛弃人事件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烛火“噼啪”一响,柳氏头也不抬:“人死了?”
      “没死,又救活了。”江疏月解下披风,“伤口重新处理了,高热也退了。不过是一口淤血堵了,上山路上,一路颠簸,这口黑血就吐出来了,也就没事了。也是他命不该绝。”
      柳氏拨算盘的手一顿,翡翠珠子撞出清脆的声响:“你倒是好本事。”
      江疏月笑道:“母亲不是一直都知道女儿的本事么?”
      她上前来,伸手按住柳氏的翡翠算盘:“母亲,我们谈谈。”
      “谈什么!”柳氏啪的一声把账本合上,“是不是要你阿/娘把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废物当祖宗供着?我告诉你,咱们江家从不养闲人。”
      江疏月看着柳氏,郑重道:“阿娘,他不是废物。他救了我。在山上的时候,我们遇到了野狼,别看他病得快死了,打起狼来真是勇猛,狼群围攻他,都被他杀光了,就是为了要护住你的女儿。”
      柳氏沉默不语。
      江疏月又道:“阿娘,按一般人的思维,你把人家给扔了,人家肯定是恨极了你的家人,哪里会伸手援手相救呢,而且,为了救女儿,他还差点被狼吃了。”
      柳氏依旧沉默不语,但神情已有所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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