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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信息素风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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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沿着热闹的小吃街骑行,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刘海。
七年了,不知道那人还记不记得他。不记得也好,或许他会恨自己吧。沈翊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驶入了漆黑的小巷。
他推开门,手在暗中摸索到开关,缩成细线的猫瞳缓缓睁大,适应着眼前的灯光。
沈翊拉开凳子在画板前坐下,从背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把今天的嫌疑人画像放入夹层,在上面写道:
“玲珑公寓杀人案告破!”
每次解决一个案件,他都会画一张画像,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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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吸毒史,至少二十个小时没有睡眠,跟女性发生过冲突……”
“绿竹香水,工作需要长时间站立香水是为了掩盖尸臭,脸上有压痕,她是个法医……”
“马夸特完美脸型,绝佳的肖像模特……”
“水杯不离手,应该是经常说话,熬夜,他是预审。”
沈翊进到警局就开始了内心的一系列分析,没办法,习惯了。
他看到一位头顶雪貂耳朵的omega女警,于是问道,“你好,请问一下406怎么走?”
李晗看着眼前的这个白猫Alpha,不由得一愣,后来在沈翊追问的目光下才反应过来,“那边。”
“谢谢。”
“他去406干嘛?”这时忙完的蒋峰走过来注意到离开的沈翊,“这人谁啊?”
李晗没有理会他,目光一直看着沈翊直至他离开,“太帅了。”
蒋峰“?。”
沈翊一路沿着李晗告诉他的方向走到406门口,这是他来警局第一天报道,也就是说,他可以见到那个人了。
想到这里,猫尾尖愉悦勾起一个弧度。
也许是上下属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蒋峰连门不敲就风风火火的闯进了杜城的办公室,见到他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在窗户边上浇花,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城队!有人进406了!”
杜城听到这里直接把花盆摔在窗户边上,犬耳立刻竖起,信息素不受控制的外溢,“你说什么?”
这突然释放的信息素给蒋峰呛得不轻,他刚想开口,杜城推开他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杜城的Enigma信息素——浓烈、醇厚却带着绝对压迫感的威士忌——在走廊里如同炸开的酒桶,汹涌澎湃。不仅仅是Beta警员,连远处几个Alpha同事都瞬间白了脸色。
“别搬了!谁让你们搬的?”杜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第一个Beta警员冷汗涔涔:“是、是张局……她说要给新来的画像师腾一间办公室……”
杜城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猛地转身就要去找张局——却刚好撞见了从406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沈翊。
“好久不见,杜警官。”
此时的沈翊挂着工牌,没有了七年前那个骄傲画家Beta形象,转而变成了一个乖巧,单纯顶着猫耳朵的Alpha。
杜城的嘴抿成一条细线,他盯着沈翊,想起桥下师傅凉透的尸体,想起那个无人回应的电话……
“听说你会三岁画老,帮我画出他35岁的样子…..”
“是一位老朋友…..”
“请你帮我把她画出来……画啊!”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看到那张脸,感受到那冰冷锐利的茉莉酒Alpha信息素,杜城只觉得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七年积压的愤怒、被欺骗的耻辱、以及内心深处那丝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因再次相见而产生的剧烈波动,全都化作了Enigma狂暴的威压,狠狠砸向沈翊!
沈翊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惨白,猫耳紧贴发间,茉莉酒信息素极致凝聚,如同脆弱的冰丝死死抵抗着那磅礴的压迫。
杜城死死盯着他,目光猩红,一步步逼近,极致的嘲讽和愤怒裹挟在威士忌的烈焰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你?”他上下扫视沈翊,目光最终落在那对因抵抗而微微颤动的猫耳上,语气里的鄙夷几乎能刺伤人,“你连一张人脸都画不出来,”他刻意加重了四个字字的讽刺意味,“跑来这里干什么?刑警队不是给你这种徒有虚名的人玩过家家的画廊!”
这话像鞭子一样,精准地抽在沈翊七年来从未愈合的伤口上。抵抗Enigma威压已经让他无比艰难,这句指责更是刺穿了他所有的防御。他抬起头,那双琉璃般的眼睛迎着杜城暴怒的视线,艰难地开口,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喘息,却异常清晰,试图抓住一点点微弱的、可能存在的认可:
“起码……我最后帮你画出了那个杀人犯。”他指的是结案报告里提到的,依据模糊描述复原的、最终指向真凶的嫌疑人画像。那是他七年来唯一能为自己找到的一点微弱证明。
杜城像是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沈翊的辩解(尤其是提到“帮你”)和那身该死的、欺骗了他的Alpha信息素,让他最后一丝理智崩断!他猛地欺近一步,几乎贴着沈翊的脸,Enigma的信息素如同实质的拳头怒吼而出:
“我压根没看你那破画!”这暴怒下的否认脱口而出,掩盖了心底深处或许存在过的一丝模糊印象,此刻他只想彻底否定这个人的一切价值,“案子是我们自己破的!跟你那几张废纸没有一点关系!”
这彻底的、带着羞辱的否认,像一把刀狠狠捅进了沈翊的心脏。他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晃了晃,脸色白得透明,眼底深处那点为数不多的光碎掉了,漫上深重的痛楚和苦涩。他周身的茉莉酒信息素剧烈波动了一下,那冷冽的芬芳里骤然渗出的绝望般的苦涩,只有离他最近的杜城才能隐约捕捉到。
他垂下眼帘,长睫颤抖,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无法割舍的卑微期望:
“我希望……以后能真正帮到你,杜队。”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杜城所有的负面情绪。帮?七年前就是因为信了他能“帮”!现在这个骗子、这个隐瞒了分化、浑身是谜的Alpha,还敢用这种语气说话?
“不需要!”杜城斩钉截铁地咆哮,Enigma的命令裹挟在信息素中,如同最终判决狠狠砸下,要将眼前这个人连同他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彻底碾碎,“收起你这套虚伪的把戏!看着你就让我觉得恶心!”
他伸手指着走廊尽头,每一个字都冰冷彻骨,不容置疑:
“收拾你的东西,立刻,马上——”他盯着沈翊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彻底无力耷拉下去的猫耳,吐出最后两个字,“滚蛋!”
空气死寂。
威士忌的暴烈和茉莉酒冰冷的绝望在无声地厮杀、湮灭。
沈翊站在原地,像是被那句“滚蛋”和磅礴的Enigma威压钉在了原地,抽干了所有力气。他垂着眼睫,遮挡住眼底可能泄露的一切情绪。只有那对白色猫耳,无力地、完全地贴伏了下去,透出一种被彻底击垮的脆弱和死寂。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缓缓转身,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走向那间还没来得及布置好的406办公室门口,背影单薄而僵硬。
杜城胸膛剧烈起伏,盯着那个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背影。Enigma的信息素依旧狂暴,但看着那对软软耷拉着的、显得异常脆弱可怜的猫耳,某种比愤怒更尖锐的情绪——像是后悔自己话太重?或是某种无法忍受的空落感——猛地攫住他的心脏,让他喉咙发紧,几乎想开口叫住他……
然而,Enigma的骄傲和七年来的恨意终究占据了上风。他死死抿住唇,将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连自己都震惊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用更冷硬的目光看着沈翊消失在门后,仿佛这样就能彻底碾碎心底那点不该有的波澜。可空气中那缕绝望的茉莉冷香,却固执地缠绕着他的威士忌气息,久久不散。
沈翊走回406办公室,反手关上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威士忌风暴。
他并没有立刻瘫软,而是背靠着门板,站了足足十几秒。挺拔的背脊依旧挺直,只是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他的呼吸很深,很慢,像是在极力平复某种剧烈的内在震荡,而非表演脆弱。
那对白色猫耳不再颤抖,而是警惕地、细微地转动着,捕捉着门外的声息,这是一种处于压力环境下的本能防御姿态,而非刻意示弱。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只是极度疲惫,像是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神的内耗战争,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来,沉静得像一潭深水,只是水底藏着难以化开的痛楚和倦意。
他走到房间中央,目光习惯性地、几乎是下意识地,落在了书架上方那个落了灰的奖杯上——雷一斐。
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沉默地走过去。他没有踮脚,他的身高足够,只是稳稳地、郑重地将奖杯取了下来。
他口袋中拿出一块干净的软布,开始擦拭。动作平稳、专注,甚至带着一种沉重的仪式感。指尖拂过那个名字时,会有极其细微的停顿,眼神也会变得更加幽深,仿佛在与某个沉重的过去无声对话。这不是表演给任何人看的忏悔,而是一种独属于他的、铭记和背负的方式。
擦干净后,他仔细地将奖杯放回原处,位置没有丝毫偏差。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的疲惫感并未减少,但那种被外界注视而产生的紧绷感消失了。他不需要在这里维持任何形象,无论是坚强的还是柔弱的。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北江。眼神复杂,有痛,有无法释怀的过往,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但唯独没有算计或虚伪。他对杜城的情感是真实的,那份喜欢在愧疚和时间的发酵下变得沉重而复杂,因此在面对杜城激烈的恨意时,他的痛苦和难以招架也是真实的——那不是他选择呈现的武器,而是他无法控制的反应。
他周身的茉莉酒信息素缓缓弥漫开来,不再是与威士忌对抗时的尖锐和绝望,而是恢复了它本身的模样——冷冽、清幽、带着一种沉默的韧性和距离感。这信息素并不强势逼人,却也绝不脆弱。
他坐回桌前,拿起一支炭笔。手指稳定,目光专注地落在空白的纸面上。
他的强大不在于能对抗Enigma的威压,而在于在经历那样的情绪风暴后,依然能沉静下来,拿起笔,继续他该做的事。
他的“柔弱”只因杜城而起,那是他情感唯一的泄洪口,而非他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