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神荒》桑寄非槿

32、第 32 章

　　小青简单地将情况与小白说了一下，来不及了，那声音已经过来了，破庙外的月光好似被一个什么庞然大物完全遮挡了，小白起身去看情况，小青跑过去叫芸生，现在可不是睡觉的好时机，“阿生，阿生，快醒醒，等安全了再睡。”

　　叫不醒，小青终于发现不对劲，无论是谁，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看来是因为某种原因，突然晕过去了。

　　“可恶！”小青气自己的疏忽，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又将结界给了芸生，把她移到了残破的看不出是哪位神仙的像后面，希望可以保障她的安全。

　　小白看着眼前这个刚到自己大腿的小女孩儿，呃……或许称之为小鬼孩儿更合适？

　　小小的一个人形，却好像有遮天的影子，眼球全部是白色，不断向外淌着血，溃烂的舌头大半个掉在外面，一半头发是梳起来的，另一半散乱着，衣服破破烂烂，胳膊上血肉模糊，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哪来的其他的血，没有裤子遮盖的一条腿可以看到膝盖是在后面的，脚也是反的。饶是小白，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啊！什么东西？”小青没忍住低呼了一声，然后干呕起来，小鬼身上的腐臭味儿像是要席卷整个村庄，难怪要门窗紧闭，只怕就算不被吃掉，也会被熏死。

　　“嘻嘻嘻~~~~你们……不乖……惩罚……美味食物……嘻嘻嘻~~~~~”挂在外面的舌头随着她每吐露一个字，就上下跳动，好像随时要掉下来。小鬼一边笑着，一边张开大嘴，朝她们扑过来，小青小白立即拔出剑，用法力对抗，却不想这小鬼的道行竟高得吓人，只是极其轻松的向她们靠近，就已经把二人逼的连连后退。

　　小白咬紧牙关，脚尖死死撑住地面，再往后，就是神像了，神像后，有芸生，不能再退了，“小青！看下面！”小白示意她看小鬼的脚，那只向后的右脚因为向前走脚掌并不受力，脚后跟在地上时不时出溜滑一下，小青瞬间明白了小白的意思，两人相视点点头，小青突然后撤，小鬼猝不及防地右脚打滑，小白璇玑将全身法力凝聚在剑上，趁那小鬼没站稳全力向前一顶，只左腿支撑的身体晃了起来，小青早已绕到她身后，看准时机狠狠朝她荡起来的左腿刺去。

　　“啊啊啊啊啊~~~~~坏人！！！！”怒吼声将小青狠狠震飞出去，“呃啊……”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小青发出一声闷哼，这吼叫震得她本就破损的神魂愈发破裂，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同时小白也被她扬起的小手一巴掌拍到神像上面，然后摔了下来。

　　“小青……”看到对面的小青受了重伤，小白知道需要速战速决，她单手拍地而起，剑指小鬼，不知拿来的力气，她竟刺穿了小鬼的胸腔，如果她有心脏的话，那这便是心脏的中央，不会错。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好样的，你戳中了……我的心~啊哈哈哈哈，现在，这颗心，是你的了~”小鬼猖狂地笑着，小白意识到不对劲，想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好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着，“你到底，想做什么？”

　　趴在地上的小青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急如焚，她绝不能再经历一次，绝不！！！这么想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丹田冲出来，小青知道，是力量，陌生又强大的力量，她任由那力量冲撞出丹田，撕裂自己的肉身，红光子眼角溢出，站起身的小青好似变了一个人，她单手掐着小鬼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又用另一只手接住掉下来的小白，蔑视道：“尔等杂碎，也配碰她？”

　　小白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小鬼周身的气焰都被压了下去，身后那遮天的影子也恢复了正常大小，眼看着小鬼就要灰飞烟灭，一道人影飞过来，跪在小青脚下，焦急道：“饶她一命！”

　　看清来人是少酒，小白出手制止了小青，“小青，放手，困住她就好。”

　　小青有些顿了顿，略微迷茫的眼神缓缓恢复清明，对小鬼下了听命咒后就晕了过去。小白赶忙扶住她，“小青，小青？”她搭上小青的脉，无比紊乱，体内真气肆虐，横冲直撞。看了一眼那小鬼已经一动不动没有威胁了，她没时间梳理眼前的杂乱状况，立刻盘腿而坐，双手抵上小青的后背，用法力压制她体内暴乱的真气。

　　但小白本就受了重伤，小青体内的真气又霸道无比，她险些遭到反噬，不能这么下去，要想想其他办法，压制不行，或许可以试试疏通，这么想着，小白取下头上的簪子，用它吸出部分暴走的真气，引渡到自己体内，小青果然平稳了很多。

　　还来不及庆幸，小白自己突然如烈火焚身，痛苦不堪，她与小青所修的法术相克，但水太少，火太旺时，水注定被蒸干。少酒看出状况糟糕，赶忙翻出清凉器，希望可以缓解，至少……至少保持神智清醒。

　　小白感觉身体冰火两重天，一会儿冻得瑟瑟发抖，一会儿热得像在自焚，突然她感觉身体被什么清凉的东西包围，唤醒了她混沌的意识。

　　这灼热的真气来自小青，她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如今没有其他办法了，她只能赌一把，赌这真气，也能认出她，然后，认可她。她不再压制四处乱窜想要逃跑的真气，而是静下来，全身心的接纳这股淘气的真气，强忍被灼烧的剧痛任由她肆意地冲撞自己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就在身体到达极限时，那真气慢了下来，甚至开始压制自己，最后挪到丹田处安静了下来，不再有动静，小白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的确感觉不到它了，才开始调动自身真气，打坐疗伤。

　　少酒则守着她们，也守着那小鬼，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不敢出声打扰她们。过了许久，小白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将面前还在昏迷盘坐的小青抱到草席上，又折返回门口，去看那小鬼。

　　“你们没事吧？”虽然看起来不太像没事的样子，但少酒的没事，是指死不了吧？

　　小白道：“无碍，为什么要留活口？”

　　少酒虽然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小白看到了她隐藏在眼底深处的光芒，那不同于她以往淡漠的希望的光芒，即便一闪而过，也足够她捕捉到了。

　　“被那东西吞了后，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在这个村庄的后山处，那山，根本不是什么山，而是尸堆，看样子，全部是婴儿或者小孩子，我无意扰亡者安息，本想离开，却被拦住了去路。无数亡灵飘荡在我面前，充满仇恨的吼叫让人心惊，我试图和她们沟通，却一无所获。正当我想办法离开时，却见一个鬼孩儿竟凝出了实体，我本能地想追上去，但被拦住了，等我摆脱她们进到村子，就看到刚才那幅景象。”

　　小白了然，“无论是何生灵，死后皆入地府，转世投胎。而未入地府的，皆是执念极深的人，生前的怨念过大，死后变为怨鬼，留在人间。待执念了去，灰飞烟灭，再无来世，故而很少有人愿意以灰飞烟灭的代价来了生前的执念，但这一个小小的村子竟有如此多的怨鬼，看来这村子，有大问题，那么选择我们，是希望我们可以替天行道吗？”

　　少酒不关心为什么选择她们，她只想知道，是什么让那小鬼凝成了实体，会是凤凰泪吗？还是昆仑镜？

　　小白看出她们此行的目的不是同一个，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向少酒发出邀请，“阿酒，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小青从不过问你们的事，她从未真正把你们当成下属，也从未把你们当成朋友，你们或许也是同样。但我希望，我们可以是同伴，可以互相帮助，一个人走，会很累。”

　　说完，她看到少酒的表情出现了松动，但她还是选择了拒绝，“白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需要同伴，也不需要帮助。”听后，小白没有恼怒，只是温柔地笑笑，道：“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说。”

　　少酒头一次感觉有那么一点尴尬，对于这样的善心，她无所适从。

　　“一般来说，鬼不会有实体，除非附身，但她竟然能自己凝成实体，我猜测，有外力的帮助。”小白继续道。

　　“运气好的话，可能是昆仑镜，传言为实的话，也可能是凤凰泪，白忙活一场的话，就不好说了。”少酒道。

　　“这个小鬼估计要小青醒来才能问话，只得等等了。”少酒点点头，盯着小鬼观察起来，二人一时陷入沉默，空气中凝聚着尴尬，小白抬脚向小青走去，刚转身就看见小青的眼珠子在动，眉头紧蹙，她小跑过去，贴上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又搭上手腕，真气也没有紊乱。

　　小白放下心来，她猜测这样不安的表情，或许是做噩梦了，她坐下，将小青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拇指从眉头滑到眉尾，希望抚平她的不安，“姐姐在这里，没事了，不怕，小青，别怕……”不知是不是小白的安慰起了作用，小青安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

　　看着小青的睡颜，小白陷入回忆。

　　下落的过程中，她的意识也渐渐飘散，待意识重新凝聚起来时，她睁开眼，像身处虚空，刺眼的白光渐渐出现几道身影，她反应过来，那是簪子里的景象，被红线缠在一起的许仙和“自己”，一直朝着“自己”奔跑的小青，还有怎么努力都触不到她们的自己，真正的自己。

　　小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的记忆被剥夺，看着自己莫名爱上许宣，看着自己对小青出手，又看着自己为了许仙不顾一切地去找法海，陷小青于险境。

　　“不要……不要去！小青，我在这里，不要去，不要去……”可是不会有人理会她的，成千上万遍了已经，不会有人回应她，悲剧只会一遍又一遍的重演，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小青堕入修罗城，生不如死……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那不是她，那不是！！！她向往人间的情谊，有着一心向道的决心，也憧憬得道成仙的未来，可她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沉溺于小情小爱，那一团红线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掌控她？为什么逼迫她？为什么非要和一个凡人扯上关系！

　　此时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记忆被别人强行剥离了，她的身体行为脱离掌控了，不该是这样……她又挥剑向二人的红线斩去，依旧无济于事，她向小青跑去，试图唤醒她，拦住她，依旧无济于事。

　　她什么都做不了，结局无从更改，她陷入迷茫，脑海中好像应该还有一个身影，应该还有一个……身影，是谁？

　　“想斩断你们之间的因果吗？”

　　对，就是这个声音，她点点头，“我该怎么做？”

　　“待你足够强大时。”那声音回应了她。

　　对，她是这么说的，可我怎么会觉得，她就应该这么说，我在哪里听过？小白的记忆混乱不堪，她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到底忘了什么？

　　眼前的景象还在一遍遍重复，看着小青，她想起来了，她出去了，她早就不在簪子里面了，她和小青已经重逢了，然后遇到了坊主，还有芸生她们，对，她们在昆仑山，掉到了一个红色的未知领域，她慢慢地全部想起来了，不再理会那些幻影，她开始寻找出口，但无尽的白光，没有路，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后来，她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了，意识回笼，就看到小青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后，然后听到诡异的笑声，她开口叫了她，她急需确定，她们重逢，是不是真的，幸而，是真的，温热的身体触到她时，她才觉得，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