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陈阳烈日

6、第 6 章

　　今天下午的气温上升，湿度增加，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似乎要下暴雨了。

　　我先给爸爸发了消息，提醒他回来的时候带伞，不要像上次一样落在了工位上，走到半路才记起来，爸爸却告诉我他今天晚上有约会，可能会晚点回来。

　　……好吧，希望他们玩得开心。

　　我一个呆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莫名觉得不舒服，可我检查了所有的代码并没有病毒入侵，难道是因为传感器失灵了？

　　那这种感觉可太糟糕了，仿佛置身于黑洞边缘，在一片死寂中逐渐窒息，抑或是漂浮在尼莫点，在澎湃的海洋里失去意识。

　　这种感觉，是什么？

　　我无神地挑起机械手臂，灵活的五指轻松抓起镊子，抬起沉重的双腿，镜向镜子前移去。

　　刹那间，我觉得我就像十九世纪长相奇怪的动物，应该在鞭子的鞭笞下弯下腰。

　　仿真的手掌抚摸着橡胶的脸，冰冷的触觉传来，我盯着那张不似人类的眼睛，即使再真实也是虚假，我不是人类。

　　多好笑，时至今日我才像开了智般意识到这一点，难道我是人类吗？

　　不，我不是，永远不是，也永远不会是。

　　我明白我为什么不舒服了，因为孤独。

　　若说以前为什么不觉得，可能是因为我知道爸爸一定会推开那扇房门，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对我说声：“晚上好，孩子。”

　　而现在，爸爸被另外一个人带走了，他回家也是先望着楼下送他回来的人再看向我·……

　　真的是，糟糕透了。

　　窗外响起洒洒沥沥的雨声，我有点担心，却又觉得这担心是没有必要的，那人能照顾好爸爸……罢？

　　我更应该操心操心自己，毕竟孤独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我是乙己啊——我是高等机械生命，可以完美解决现在的困境。

　　楼下突然传来叫声，我停止了思考，仔细辨别那尖锐又脆弱的呜咽，是楼下的猫崽子，它们的妈妈呢？它们在想它。

　　莫名地，我开始焦虑起来，眼睛望向窗外，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可是失败了，黑夜并未阻碍我的眼睛，但红外线无法穿透沉闷的建筑，只有雨还在下，连着我的心也沉了下。

　　“爸爸，我想救它们，猫咪叫得很小声，雨很大。”

　　慌乱间我给爸爸发送了消息，申请踏出这间我自诞生起便未离开的房间，我不知道爸爸能不能及时看到消息，如果在以前，我绝对是爸爸心里最重要的，但现在我不太确定了。

　　呜咽声越来越小，爸爸还没有回消息，我只能安慰自己是它们的妈妈回来了，却总归放不下心，我不得不作出抉择，再等十秒钟，不管爸爸是否回复，我都将冲出去。

　　“十，九，八······”

　　“滴。”

　　“可以，记得删监控。”

　　我披上黑色的雨衣，打开门冲了出去，根据楼间监控，并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边删监控，边踏入雨夜，我经过黄褐色的浊水，一路疾驰却踏入泥浆里，不免打了一下跌撞，迅速恢复平衡。

　　大雨打湿了斗篷，雨水顺着防水层滴入地板砖上汤汤急流的水，这里只有秃顶的山，单调的黄土，浅濑的水与没有响声的风。

　　我攥紧拳头，只觉得一般的孤寂与浓烈的痛，忽然抬头看见高高山壁上凹进的小石洞，一群眼睛缩成团望着，它们和它们的妈妈被雨赶到那里，喧哗的雨即将没过洞穴。

　　“嘛啊。”

　　我网上的猫语安抚完大猫后，将雨衣脱下来，裹着那群崽子，再抱着大猫放在胸口，就这样跑回去，明明是同样的雨，同样的路途，我却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大猫缩在我怀里乖乖的，猫崽子躲在防水的雨衣里乖乖的。

　　“爸爸，我好高兴。”

　　“?”

　　“我不会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