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颜难言》何烬欢

2、一言难尽

　　“江南颜！你他妈的找死！都他妈二十五的人了你又不会过马路了？”陈悸站在病床旁边一直咆哮着，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
　　她刚开始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听了好几遍以后也烦了，微微皱着眉，弱弱地说：“悸哥，我头疼。”
　　陈悸听到这句话终于安静下来，叹了口气，似乎知道自己吼的那些全白吼了，坐在了病床边上，心疼地看着江南颜被纱布裹着的脑袋。

　　“脑震荡。”
　　他心疼的语气阐述着这个结论。
　　“哦。”听的人并不在意这些，好像身体不是她的一样，默默地看着电视里的电视剧，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陈悸就知道她想着别的事情，也看着她想别的事情。

　　半响，病床上的江南颜还在发愣。
　　陈悸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开口打破沉默，“颜颜，他回来了。”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屏幕上去，陈悸等了许久，听见她平平淡淡地回复，“哦。是吗。”
　　“他问你好不好，说改天约我们一起出去吃饭。”陈悸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却没被人听出。
　　因为她只把心思留在了那句话的表面意思。

　　问我好不好。
　　一起出去吃饭。
　　因为找到了下半生陪伴自己的那个人，所以连面对过往最疼的妹妹的爱也无所谓了？还是说，还是说就是来解决一下以前无法解决的问题，告诉她说：
　　颜颜啊，我都可以忘记，开始新的爱情，你也就把过去那段年少轻狂忘了吧。继续做我的妹妹吧。
　　她很想笑，可是她怕那个表情动作太大了，会连她的泪一起带出来。

　　“悸哥。”她赶在眼泪流出来之前闭上眼睛，声音有点颤颤的，甚至有点点哭腔，“悸哥，我不去。”
　　这回换了另外一个人听不出语气，只是开心地注意到了字面意思，连连点头，“嗯。不去好，不去好。”陈悸又怕江南颜发现自己的窃喜心理，收回了笑严肃地说，“嗯，你最近的小说刚刚截稿，该好好休息了。”
　　却没有人来回复。
　　趁机抬头看着江南颜，发现她不仅没了话，连表情也没有了，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电视，安静得像是那天……

　　那天，是江南言出国的那天。
　　所有人都不让江南颜去送行，想切断他们两个，而她在陈悸怀里近乎于绝望的嘶吼的哭，还是让他心疼了，带她去了。
　　他站得远远的，看着她还是追上了江南言，一下子就扑进了江南言的怀里，哭得比来的路上更凶，一直重复说着一句话，
　　“哥，你不要扔掉我。”
　　陈悸第一次看见江南言脸上的那个表情，他懂，他最懂了，那是心疼她的表情，那是对她无法割舍的表情，但是那个男人还是用平常冰冷的语气说：“颜颜，你别这样，哥……只是出国去学习而已。”
　　他怀里的江南颜哭着抬起头，他看见那张小脸竟然哭得煞白了，心里疼得无止境了，倒吸了口气。
　　“不是，哥，你不要我了……你再也不回来了。”

　　很久很久，江南言叹了口气说：“颜颜，我爱你，很爱很爱。可是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妹妹，我不能亵渎你的美好。爸妈走的那天我突然醒悟了，我们不能再继续了。乖，听哥的，忘了我。我，还有你，都会有另外一个人陪伴。”
　　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说话都是一字一疼，“我只要你。”
　　陈悸受不了了，匆匆走出了机场，他知道他一定有办法留下江南颜，他只要等下回来找就好了。
　　所以他没听见江南言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颜颜，全世界，就我不行。”

　　就我不行。
　　虽然我最爱你，但是就我不行。

　　后来陈悸回去的时候，她终于不哭了，只是愣愣地坐在机场冰冷的地上。
　　可恶，他居然就这么让她坐着？
　　“妈的……”那是陈悸第一次在江南颜面前骂脏话，只是她没听见。
　　陈悸抽完了一根烟，她还是那个表情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陈悸把她横抱了起来带回家。这才算完。

　　从回忆里回来，陈悸毛毛躁躁地拿出烟，刚想点燃发现是在医院里，又收回烟盒里。
　　这时候她恢复正常了，微微笑着说：“我出车祸前，就是看见他和他的妻子还有儿子了。”
　　他突然明了那场车祸和刚刚她的表情，心里怒火冲天，一时也没管那句话哪里让他有了一丝的别扭，站起来摔门而走。

　　江南颜！我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把你带回这个现实里来。剩下的四年里我慢慢地让你一点回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年代！
　　可是他一回来，你又这样了！
　　好，好，江南颜你真是好。
　　告诉我，你这回又要在你自己的梦里边沉浸多久才能再看到我的存在。

　　一个人在病房里，还保持刚刚的微笑，笑着笑着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她也不去擦。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是不是又要在这个时候重新死一次？
　　这回就要真真正正地放弃了吧。没了阻碍一切的条件，只是男主角退出了这场游戏。

　　“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不远处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引得江南颜心里一痛，
　　其实这几年，她的手机号没有变，她不知道他的手机号有没有变，但是一直存着，偶尔给他单独设的手机铃声变一变。
　　这一次，换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一笑，把身子缩进了被子里，不去管手机唱着什么让人心痛的歌。

　　就到这里吧。
　　今后各自曲折，我自己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