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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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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惊雷响彻天空,闪电划空而过照亮了黑云笼罩下的金陵台。
“嘀嗒”鲜红的血顺着苍白的手滴落到金陵台的星盘上,闪过一瞬的光让人看清了台上的场景。
黑色玄袍铺在星盘中央,犹如墨水渲开的花,中央跪坐着一个人,低垂着头,头发顺势垂落散开在两侧。
“沈青末,你生来就怀揣着厄运,这,就是你的归宿。”雄厚的声音透过云播散到金陵台,但是在沈青末听来,刺耳的要命。
垂头已久的沈青末忽的露出一抹微笑,他慢慢的抬手拭去嘴角的血,强撑着站起来,低语道:“归宿?我的归宿是什么还由不得你来定!”
下一秒,青色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入进沈青末的身体,一把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而后直指苍天,厉声质问那个声音:“敢问天道,何为正道!何为归宿!就因为我生来就带厄运,便要我这一生碌碌无为,落得一个死的不明不白的下场吗!”
此刻那双眼尾上挑,好看的狐狸眼没有了平日的淡漠,被不甘和怨恨所替代。
沈青末生的出挑,是整个青冥宗公认的出挑,尤其是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单看里面好似盛满了星河,却在看人时充满了死气。
“负隅顽抗!”话落,天雷铺天盖地垂直落到沈青末的头上,刺眼的白光再次短暂的照亮了这个世界。
“哈哈哈哈哈,究竟是我负隅顽抗还是你根本不愿意承认事实!”沈青末将剑抛至空中,手中运转着灵力,青色几乎覆盖整个金陵台。
天道意识到沈青末的目的,急忙出声阻止,“你究竟想做什么!赶快停下!”
沈青末笑着,低语道:“待我提剑归来,我必杀你!”紧接着,青色灵力在金陵台爆炸开来,涌入四周。
自这之后,一年四季如春的金陵台迎来了一场从未停止的大雪。
永和三十年。
永宁城的冬天来的很早,每每临到秋末,温度低的让人念叨,百姓们穿上棉服,富贵人家的小姐,公子哥儿则穿上大氅或狐裘,斗篷。
浮岚居是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虽取名有着雅静之意,但到底本身是个酒楼,每日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百姓们喜欢在凛冽的天气里喝一口热酒暖身子搭配着佳肴享受着惬意的冬日。最吸引人的却是中央设的戏台上的说书先生所讲的故事,玄幻,惹人兴趣。
沈青末懒懒的靠在二楼开放雅间的椅背上闭眼听着故事,阿树小跑进雅间,俯身在沈青末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沈青末慢慢睁开眼,声音散漫道:“你说什么?”
阿树又重复一遍:“老爷买了十个小厮要从中挑选出两个陪你一起去青冥宗。”
台下的说书先生也说到了故事末尾,“啪!”惊堂木与木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听困的人也被吓得一惊醒了过来。
“这南山脚下有一座寺庙名叫南山寺,里面香火旺盛。而顶端就坐落着青冥宗。话说百年前,妖魔肆虐,是青冥宗众弟子拼尽全力抵抗妖魔才让世间恢复安宁。那么,缘由究竟为何,又是谁让妖魔肆虐人间,且听下回分解!啪!”又一道惊堂木落下结束了本次的说书。
“切!每次到关键时刻就下回分解”
“这次的真没意思”
有些食客们意犹未尽地讨论着接下来的剧情,有些则吐槽着,安静的酒楼瞬间变得吵闹,沈青末却没心思想这个故事。
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位走下台的说书先生身上,行为举止一点却不像是五十岁。
沈青末跟着这个说书先生,没想到这位先生不仅行为举止不像年迈的老者,出了酒楼后健步如飞,还四处查看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之后,才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子。
沈青末没有跟进去,却是和自家的侍卫等待在巷口,片刻后,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抛着装满钱的袋子蹦蹦跳跳的走出来,嘴里嘟囔着:“哈哈,又大赚一笔!”
阿树看着少年,道:“公子”
沈青末依旧懒洋洋的点了下头,看着阿树三下五除二的把那少年带到他面前。
少年被吓的跪的麻利,双手合十的作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大侠,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一辈子行善积德没做过坏事您饶了我吧”
沈青末闷声笑了笑,拖着调子道:“那,骗人算不算?”
少年借着低着的头露出尴尬的表情,“这个……”
“好了,你先站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少年麻溜的站起来,不住的点头答应,“好好好,您问”
少年要比沈青末矮个半头,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沈青末的面容,高悬空中笼罩着薄雾的太阳发出刺眼的白光打在沈青末的背后让少年眯了眼,他听到那位谪仙似的公子问道:“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少年如实回答道:“我名于明微,家在南山脚下的云仓村”
“关于青冥宗,你知道多少”
“我…”于明微支吾着开口,“公子,我这大多是听人口中传来的,再此基础上杜撰些就为讨口饭吃…”一抬头就对上阿树皱眉的神情连忙改了口,“公子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五个三十文”包子摊老板手里边忙碌的和着面团,嘴里边吆喝着招揽顾客。
包子摊一旁是卖羊杂汤的,店铺生意热闹店里三个人忙来忙去的上菜,收拾桌子。
“哇,我馋好久了”于明微贪婪的吸着羊杂汤散发出的香气喝了几口之后露出满足的表情,余光撇到对面的人静静坐在那里,问道:“公子不吃吗?这个很好喝的”
沈青末把玩着扇子,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桌子上那碗快见底散发着热气的羊杂汤,道:“好啊”
一碗羊杂汤被端上了桌,沈青末浅浅的抿了一口之后就再没动过,任由那碗汤在那里自生自灭。
于明微看明白了,这位谪仙似的公子是看不上这种食物的,答应自己来吃羊杂汤且浅尝一口已经达到公子最大的忍耐力了。
于明微:“……”得,他的错。
“公子想问什么”
羊汤的味道一直在嘴里挥散不去,沈青末喝了好几杯茶才压下去,只是两个味道混合在一起更加难以言喻,沈青末皱着眉道:“把你知道都告诉我”
于明微家在南山脚下的云仓村,村子不大总共不到三十口,村子里大多是老人留守带着年岁不大的孩子。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年虽挣不了多少钱却也能勉强养家糊口。
村子旁有一条河名为云仓河,是以云仓村的名字命名,这条河便是整个村子的命脉。
云仓河上游有座寺庙,也就是假扮说书先生的于明微所讲的故事中的南山寺,寺庙位于半山腰处,道路难走,荆棘丛生,却日日香火旺盛,硬生生走出一条平坦的道路来。
寺庙里供奉的神像留有一副完整的身子和脸部轮廓,却因为面部被毁至今不知道供奉的是谁,也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这位无名仙长灵的很,庇佑着这一带的百姓。
再向上便是南山顶端,坐落着一处宗门名青冥宗。宗门极盛,处于几大宗门首位。不仅是因为宗门实力强劲,也因为宗门内里有着一座台,直通九天,在这台上有青冥宗的老祖坐镇。
“这台,是不是名叫金陵台。”沈青末语气很淡,打断了于明微忘情的叙述。
于明微一顿,仔细想了想,迟疑道:“好像是这个名字。这个金陵台很神秘,据说人肉眼是看不见的,并且是离天最近的地方,那里开遍了梅花,常年飘着雪。”
金陵台开遍梅花是不假,只不过那是他闲来无事栽种在那里的。其实他不喜欢什么花草,只是闲下来,放空的时候忽的一抹红色在脑中闪过,嫩黄的花蕊在红色中间留下色彩,挥之不去。
一时的心血来潮,仿佛让他找到了乐趣,没过多久金陵台就栽满了梅花树,还抢了某人种的玉兰花的风头。
一想到某人吃瘪的样子,沈青末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再次进入状态讲的声情并茂的于明微被沈青末突然的笑吓了一跳,“公子…你没事儿吧?我讲的这么好笑吗?”他看着阿树又问了一遍,阿树憋着笑摇头。
于明微:“……”
这金陵台四季如春何时有的雪?沈青末暗暗想着,然后清了清嗓子,道:“这位老祖叫什么?”
“危命星君。”说着于明微突然想起来什么,拍桌而起,看到阿树准备攻击的姿势抱歉的挠挠头坐下,道:“我想起来了。那里不只有危命星君,还有一位芝玉公子!”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青末眼眸微眯,没想到那样一个闷骚的人还有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他不止一次嘲笑过这个名号。
“金陵台旁边有座观星阁,芝玉公子就住在里面。青冥宗就是靠着这两位仙人才在当时留存下来,也才有了如今的青冥宗。”
今年的初雪来的很早,片片雪花飘落给热闹的永宁城多添了几分味道。街道仍旧人来人往,小孩子在街上打闹着迎接初雪的到来。
“公子,于明微说的可信吗”阿树撑着伞问道。
沈青末披着白狐裘拖着步子往前走,说话的调子也拉的长长的,“他不会说假话的”
阿树自小跟着沈青末长大,最了解沈青末的脾性,从小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可以用一个字非常形容的概括,那就是—懒。
懒得起床,懒得添衣,懒得说话。
这也不怪沈青末,他自出生起身子骨就弱,生过不少病,父母是城中首富,又心疼儿子,给沈青末养出了矜贵慵懒的骨头。
所以阿树脚步放慢跟上自家公子的节奏,“公子怎么这么笃定?”
沈青末停下脚步神秘一笑没说什么,转身迈步上台阶进了沈府大门。
不进主厅还好,一进去就看到一排穿着粗布棉麻衣的人站在自己爹娘面前,两个人时不时指着某一个交谈。
沈青末很少无语,现在是他最无语的时候,“爹,娘,我回来了”
他坐到一旁梨花雕木的椅子上,端起婢女放在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才把目光放在那一排人身上,“这是?”
沈云谏放下茶杯,道:“哦,过几日你便要去参加宗门大选我和阿雨就商量着让你带两个侍卫。”
沈云谏为人儒雅,性子温和。生在书香世家,性子却是个叛逆的,喜欢经商。坐在一旁的温婉妇人便是沈青末的母亲,丁秋雨。丁秋雨生在京城,是富家小姐,自小也是娇生惯养起来的。由于民风开放,各家小姐不必受到约束,行动自由。
打马球,塞马,蹴鞠,打猎都可以看到女子飒爽的英姿,开怀大笑,痛快的喝酒吃肉。丁秋雨是个人来疯,喜欢骑马和各种游戏,她的名号传遍了整个京城,但凡提起哪位女子豪爽,丁秋雨必然榜上有名。
她与沈云谏便是在马场认识的,两人一见钟情,并且在一起的过程非常顺利,其后便是结婚生子。
丁秋雨保养的好,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笑起来很好看,“阿末,这几位都是武功高强的,你瞧瞧”
意思是看上哪个了,随你挑。
沈青末慢慢品着茶,眼神淡淡的扫视着那一排人,“爹,娘,我没说要去…”他突然看到一个很眼熟的一双眼,眯着眼问道:“最左边的那个,抬起头来”
最左边也就是离他最近的小厮抬起头,那副让沈青末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就这么大刺刺的露了出来。
很好,拳头有些硬了。
“姓名”
“陆微澜。”
“啪!”是茶杯碎裂的声音,站在一旁的阿树赶忙上前处理沈青末手上的碎瓷片,“公子,松手”
沈云谏和丁秋雨也是一惊,连忙起身,但碍于有人在不能失了礼仪只能焦急的问受伤了没有。
沈青末接过帕子,若无其事的擦拭着手上的茶水,眼睛却一直盯着陆微澜,“无碍,只是想起来前几日同秦淮几人外出打猎,无意间射中了一只鸟,这鸟通体白色,我看了甚是喜欢,索性给他疗伤养了起来,秦淮对我说这只鸟是个名贵品种后我便更加喜爱,取名珍珠。只是刚刚阿树对我说珍珠死了,我十分心痛没忍住情绪才失态碎了这茶杯,让爹娘担心了”
话语间都是对爱鸟的疼爱和死掉的惋惜,在陆微澜听来却是意有所指。
“那也不能让自己受伤啊”丁秋雨心疼的上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见没有受伤才放心下来,手指抵住沈青末脑袋,“你呀,以后不许这样了,若是喜欢什么就要告诉爹和娘,我们给你买”
沈青末乖乖的点头,“嗯嗯,那我能不要…”
“不行”话还没说完,沈云谏就把他的话扼杀在了喉咙里,“你如今十八了,也是到时候了”沈云谏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
话既如此,沈青末也听出来了,他必须要去青冥宗,而这个原因也只有沈云谏和丁秋雨知道。只能找个时间问了。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正好再拖个人下水,他指着陆微澜,活脱脱一副强抢民男的模样,道:“那就他了”
陆微澜不是很意外的挑挑眉,领了差事,同沈青末到了他的房中。
一进去,陆微澜便如同到了自己家一样,全然没有刚才那副龟缩似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坐下来自己倒茶喝。
沈青末关好门后转身看到陆微澜这副模样,白眼快翻上了天,他抬手,即将送到陆微澜嘴边的杯子瞬间飞到他的手里,“我是不是同你说过,我们最好别再见面,否则我会杀了你”然后,又一个杯子卒。
陆微澜嘴角挂着笑,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次的水是实打实的喝上了,“别啊,师兄,过了百年你难道不想念我吗?”
想你个屁!当初怎么就没把他给杀了呢!
“那金陵台上的老祖是谁”沈青末问道。
“你”陆微澜答。
“噗,咳咳咳”沈青末一口茶喷出来,“你说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