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八十七、又在逃亡路上 ...
-
达罕的眼通红。
他什么也不顾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霹雳弩，准备。”他举起了手，立刻，五百名训练有素的心卫一字排开，就要张弩怒射。
“走，云、心。”
“达罕，走！”
夏宇愣愣地看着前方。他看到了，他的弟弟跌落马下。他的心蓦地收紧，他做了什么了？他垂首看着自己手中的神英弓，不敢相信，他射杀了他的亲弟。
“陛下，□□手已经准备好……”温密在一旁请旨。
夏宇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手？他真的要杀阿峰和蓁儿吗？
他巍然伫立，瞪着前方。
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黄金铠甲，身姿靓丽。她抱着另一个他熟悉的人，上马，飞奔而去。
蓁儿，你终于还是，离开我了。我，终于还是，失去你了。
大瀚国昊天历二百四十八年九月初五，大瀚国刚刚登基称帝不过三个月的圣武帝，和他的同母弟福王夏峰，骨肉相残。圣武帝手持神英弓，亲手将弟弟射落马下。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与圣武帝自幼订婚的红云大将军秦蓁蓁，反。她带着身负重伤的福王，往雷原西北沙漠的方向仓皇逃窜。
整个云川大陆震惊了。
云心和夏峰共骑在黑色追风上，向西北飞奔，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泪似乎已经流干了。云心抱着夏峰，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这样，他就不会离她而去。
“阿峰，阿峰，阿峰。”云心嘴里不住地轻声唤着。
阿峰，求你，别离开我。阿峰，我们共经了那么多风雨，一起走到了今天，有多么不容易。阿峰，求你，求你。
求你，别死。求你，活着。求你，求你。
时光流转、云卷云舒，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大哥，我和姐姐会好好的，你们也要好好的，到了翠屏山，别忘了派人来接我们。我倒是没有什么，姐姐一个女孩子，你不要辜负了人家。”
……
“阿峰累不累？姐姐背着你好不好？”
“不累。不好。我是男人，怎么能让女人背呢？”
……
“你有心事？”
“嗯，阿峰，我想我走错方向了。嗯，我迷路了。”
“没关系，你还有我呢！”
……
“姐姐，你别怕，你还有我呢。你还有我呢。我们都要活着，都要好好的，才能离开这里。”
“谁要是敢怪你，我阿峰第一个不答应。你要好好的，我们才能离开这里。好不好，姐姐？好不好，云心！”
……
“云心！云心！别怕！别怕！你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阿峰，我知道！阿峰，我不怕！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怕！”
……
“云心！你还好吗？我都急死了！这么多天都没看见你，我担心死了！”
“云心，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是男人，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
“云心，我是男人不用你保护，我会护着你的，你相信我，我会护着你的！就算现在护不了，将来我也会护着你的。你信我！你信我！”
……
“云心！云心！”
“为什么啸王带着你，不带我？”
“我怎么小？
“你下来，比比，我和你一边高了！”
“王，我不怕死，为什么不让我去？云心去，我也去！”
“我们姐弟要在一起！”
“你就是不高兴了。往北去，你不高兴了吗？没关系，我们还会回来的。你还有我呢，别担心。”
……
“云心，没关系，你还有我呢。”
“云心，放心。”
“云心，我不帮你，谁帮你呀？”
“云心，没事的。”
“云心，保重。”
“保重。”
……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小家伙的身影那么清晰地在她脑海中盘旋。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她的心上。
阿峰，阿峰，我怕了，我怕了。
求你，别死。求你，活着。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怕。
云心抱着阿峰，紧紧地抱着他。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他的体温越来越冰冷。她似乎感觉到，夏峰的生命正在从她的指缝间流走。
不！不！不！
阿峰，留下来。阿峰，陪我。对不起，阿峰。是我害了你，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和你的大哥分开。如果不是我，我们就不会被抓去为奴。如果不是我，今天，你就不会死在你大哥的手上。是我，都是我的错。阿峰，阿峰，对不起。求你，留下来，陪我。
“云心，天真黑啊。”夏峰忽然间开口了，“黑得什么也看不到，连星星也没有。我们，到哪了？”
“阿峰，再坚持一下，我们要先藏起来。然后，我治好你。”
“云心，你哭了？”夏峰的气息是那么微弱。疼啊，疼得他觉得所有的力量都已经远离了他。但，他仍努力地开口说着。他不确定，再不说，是不是就来不及了。
“没有，我没有。”云心话音喑哑，她几乎发不出声音。本已干涩的眼睛，又涌进了泪水，簌簌地往下落着。
“云心，我真想陪着你呀。永远，永远，陪着你。”夏峰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
“阿峰，不许放弃。任何时候都不许放弃。你等着，等着我治好你。你不能死。你说过的，我们都要活着，都要好好的。我们姐弟要永远在一起。你，别死。”
夏峰张了张嘴，话哽在他的喉间，再也说不出来。泪从他的眼角滑下来。
对不起，云心，对不起。
我不够强，我一直不够强。我说过我会护着你，我要你相信我，我会护着你的。可是，我没能护得住。以后，我也护不了你了。
云心，云心，对不起。
“云心，前面是片榆树林，我们先进去歇歇脚。”达罕憋粗了嗓子大声说着，这个八尺高的汉子，已经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他使劲憋着、憋着，费劲地说着：“后面没有追兵跟来。让阿峰下马歇会。马上太颠簸了。”
他们进了榆树林。
“心卫小心布防！”达罕大声命令着，先跳下了马。他将自己的披风铺在空地上，帮着云心把夏峰抱下来。
“达罕，帮我。”云心痛心地看着夏峰胸前那支杀人的箭。
达罕扶住了夏峰，云心抽出宝剑，斩断了箭镞和和箭羽，而后，小心地拔出了箭杆。血，飞溅了出来，喷了她一脸一身。
她不顾，大喊：“金疮药！”
达罕立刻给夏峰敷上药，扯了袍子给他裹紧伤口。他不敢问云心，有救吗？疆场冲杀出生入死，他从没有怕过。可是，今天，他真的怕了，真的怕了。他们姐弟的感情，他最清楚。阿峰要是有个好歹，云心怎么受得了？他默默地看看他们两人，就大步走开。他和她需要说点贴己的话，他留在这不好。况且，他实在憋得慌，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
哪知夏峰叫住了他。
“达罕。”
那声音是那么微弱，但达罕听见了。
他跑回来，跪在夏峰身边，看着他。
他喊：“阿峰，兄弟，我叫你兄弟成不？有什么话跟哥哥说，达罕什么都能为你做。”
“呵呵。”夏峰嘴角还滴着血，可是，他笑了。达罕，哥哥，真好，“达罕，好哥哥。云心，替我护着。护不好，我揍你。”
“放心，阿峰。”达罕再也忍不住，泪从他那微微向外凸的大眼里流了下来，“放心，我替你护着，我替你护着。阿峰，你放心。”
云心的嘴唇抖着、浑身都在哆嗦，她瞪着夏峰，说不出话来。
达罕回头看向云心。火把映衬下，他看清了她那惨白的脸、充血的眼，和那无法抑制的颤抖的双唇。他的心就像被人攥住了一样，疼得他喘不上气来。
“兄弟！”达罕忽然大吼，“有什么话，和哥哥说，哥哥全都答应你，全都为你做！”
夏峰看着达罕，摇摇头，又笑了。除了云心，他还能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除了云心，没有了。笑着，笑着，泪夺眶而出。
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云心。
八岁起，他就跟随在她身边。那时，她是他全部的凭仗，是他在和亲人分别后唯一的倚靠。他就是愿意相信她，就是愿意亲近她。他拉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暖、她的柔情。他是那么的满足，似乎他拥有了世上的一切，似乎整个云川大陆都握在他的手中。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悲欢，都入了他的眼，刻在了他的心上。
“云心？”夏峰微弱地呼唤。
“唉，我在。”云心几不可闻地应着。
“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答应我。”
“嗯，阿峰，我会的。我会好好的。”只是，没有了你，心中永远有一个洞，空着，空着，再也填不上了。
“云心，别怕。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云心拉起夏峰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阿峰，只要有你，我就不怕。”
“云心。云心。”夏峰微弱地叫着云心。他有多少话要对她说啊。
算了，不说了。
算了，来不及了。
还是算了吧。
“云心，我不怕死。因为，有你在身边。我不怕。我不怕。”
“我在，阿峰。我在，阿峰。我永远都在。阿峰。”
“抱着我吧，云心。就像在逃亡路上，你抱着我入睡那样。”
“嗯。”云心轻声地应着，极轻柔极轻柔地把夏峰抱入怀中。逃亡路上，一路相伴，她抱着他入睡，共经了多少风雨坎坷。如今，他们又在逃亡路上了。可是，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他相伴？
那一箭，贴近他的心房穿透了他的身躯。她瞪着仍在渗血的伤口。若是在现代社会，高科技的医疗水平和药物也许还能救他一命。可是，现在，她唯有无助地看着他。
天啊，不要让他死，不要。
如果你一定要收，就收走云心吧。我活了两世了，够了。让阿峰活下来吧。活着，活着，老天爷，让他活着吧。
云心轻柔地抱着阿峰。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最后一次抱他？
是不是，她注定要失去他了？是不是，他们注定要分离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时间静止？永远地停留在此时此刻，那样，他和她就永不会分离。
“云心，有你，真好。”
夏峰喃喃自语，说着一些云心听不大明白的话。
“你是云心，你只是云心，你永远是云心。”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八十七、又在逃亡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