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爱成囚》尒s1

19、十九

　　景婉仪彻底的垮了，明贤帝不再召见她，宫里的妃嫔也不再和她来往，而她居住的忆回殿冷清的俨然就和冷宫一般。昔日奉迎谄媚，门庭若市，如今门可罗雀，冷嘲热讽。除了过来拿换洗衣物的宫女，便是送来粗粮杂菜的太监，变化之大亦不过如此。如果说这偌大的皇宫内还有一个正紧的主子愿意与景婉仪来往的话，那这个人就是曾与景婉仪有过“深交”的宸妃——俞美姬。其实美姬不仅是来往于忆回殿与雨涵宫，更是频繁的游走在两者之间
　　云嫔曾问过为何要这样做？如今景婉仪大势已去，没有丝毫的威胁能力，反而去的更为勤快了些。美姬但笑不语，当云嫔都觉得自己讨了没趣打算回去了，美姬却淡淡的开口说了句，一年多的付出总要有些收获才是。云嫔一直以为她忍了一年多，在明知道当时还是景淑妃的景萧怜杀了她腹中孩子的情况下却还是笑脸相迎了一年多，就是为了今日的成果。经她现在一说，女人天生的好奇心便被勾了出来，想直问却又觉察她不会相告，还是揣着疑惑离开了。那件事渐渐被淡忘，直到半年后，明贤帝赐景婉仪一杯毒酒代替美姬解了她当时的惑

　　就像云嫔说的，美姬反而往忆回殿去的更勤了。怎么个勤法儿呢，比如说：景婉仪迁往忆回殿的第三天，美姬就去探望了她，午膳是坚持要留下一起吃，等到太监送来了饭菜，美姬发现就是几个素菜，炒白菜，炒青菜，小葱拌豆腐。看着这不是青色就是白色，美姬发了火，把篮子噔的扔在了地上，吓得送饭的小太监一哆嗦就跪在了地上，大呼娘娘饶命。景婉仪劝说，说吃些素菜不容易腻，对身体也好。美姬却不依，还是训斥了小太监，让他回御膳房去给厨子交代说是她宸妃娘娘吩咐的，以后忆回殿至少要两荤三素，小太监接了令，爬起来捡了篮子就跑了。半柱香后又提了按照美姬说的几样菜色哆哆嗦嗦的来了，当菜上了桌子，美姬看着才算真的缓和了脸色，笑着陪景婉仪入座。此后美姬便经常打着来检查饭菜质量问题的旗号来忆回殿，有时候是带了些这个时节不易吃到的水果，也会带一些御寒防暑的药材，设置是棉被，枕头的都往忆回殿送，说是忆回殿里的被褥破旧，睡着不暖和。带了花种就和景婉仪一起种在院子里，看到了美景就画下来带到忆回殿一起分享。开始的时候，景婉仪还会说被人看到总往她这儿来不好，被美姬一句：皇上只说不许你出去又没说不许人进来。给堵了回去，便说的少了，到后来就完全不提了，只是和美姬玩玩乐乐，像是还在以前一起陪伴度过时间一样，懒散闲适，怡然自乐。
　　美姬就这么来回两头跑的跑了半年，直到那日，明贤帝夜宿雨涵宫，没有临幸，只是抱着她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美姬这半年经常往忆回殿跑的事。
　　“听宫里人说，这半年你总是去忆回殿看景婉仪？之前倒没怎么觉得，后来每次朕来找你的时候你都不在，却是去了忆回殿。这么一想，倒是真去的不少”
　　“臣妾和景婉仪相处至今已经有两年了，虽然比不得亲姐妹的血亲感情浓厚，但是说是能同甘共苦也不为过。姐姐她虽然做过那么多不好的事，但是在这个皇宫里生存，不可避免的都会有那样的事发生。与其让那些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与亲兄弟争夺，罪孽深重，倒不如让他们与这个世界擦肩而过，再次的转世投胎，去个平凡安定的家庭幸福的生活”
　　“这么说你不怪景婉仪，即使她曾经也害过你的孩子？这样你也认为她不是罪孽深重？”
　　美姬心里暗道不知明贤帝是真的问自己，还是想从自己的话中得到些许的慰藉，还是摇头说
　　“错是肯定有的，但是罪孽深重实在算不上。人生在世，谁能无过？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姐姐现在每日在忆回殿修生养性，礼佛念经。皆是为了忏悔自己的过错，求的佛祖原谅。皇上，连佛祖都能原谅姐姐了，您为何还要执着呢？”
　　最后一句深深打动了明贤帝的心，或许他要的不过就是这么个理由，来原谅景婉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说帝王家吝啬的就是一个“情”字，但一个曾经为他挡过致命的剑伤，因此而留下无法生育的病根却从来没有怨言的人，且这个人还陪伴了他二三十载。情，有，就算不是痴缠千古的爱情，也是有感激之情，陪伴之情。所以明贤帝动摇了，在美姬接下来说了
　　“皇上，去看看姐姐好不好？”
　　他点头了

　　次日，美姬带着明贤帝来到了忆回殿，本来太监是要通报的，但美姬让他禁了声，她小声对明贤帝说
　　“姐姐通常这个时候都在小偏殿里拜佛，皇上不是也想看看姐姐忏悔的真心么？”
　　明贤帝不说话，默认
　　美姬领着明贤帝往小偏殿走，明贤帝跟着美姬，李曾等侍从跟在明贤帝身后，因为美姬回头狡黠的眨眼说大声会影响景婉仪，也就给不了景婉仪惊喜了。所以连同明贤帝在内，众人都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跟在后面
　　来到小偏殿，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就是一张布帘隔开两面，一里一外，外面贡台上放着佛祖和菩萨的瓷像，也有香炉和贡品。再贡台前面是一块毛蒲团垫子，此时垫子上并无任何人。美姬回头冲明贤帝笑笑，小声道
　　“里面是休息室，也有佛经，姐姐平日里就在里面念佛经。也许今日早早地拜了佛就进去念经了，臣妾进去看看”
　　美姬嬉笑着脸，踮脚往里走。明贤帝因为的确想给景婉仪一个惊喜所以也轻轻地给着走了进去，李曾他们因为主子进去也没吩咐不让他们进去，便也跟了进去。结果看到里面的场景，美姬嬉笑着的表情僵死在了脸上，明贤帝面色发青，手握紧，青筋暴突，李曾等人则是立刻闭上眼转了身。
　　屋里的情形让所有人震惊——景婉仪和一个男子全身赤裸地相拥在床上熟睡。甚至可以看到景婉仪裸露在外的香肩，地上是零散地放着的衣物。美姬一个趔趄，明贤帝愤怒的忘了扶她，李曾等人因转过了身子没看到，所以她就直直地摔在了地上，碰着了小桌，茶盏掉了下来，“呯”的一声碎了。
　　因为屋内寂静，所以碎裂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惊醒了床上的人。景婉仪和那名男子睁开眼睛，先是往出声的地方看去，看到了进来的所有人，然后看到了对方各自的存在。因为起身的动作，被褥滑了下来，两人皆为赤裸，这更是刺激明贤帝的怒火到了极致。没等人开口解释，就怒气冲冲的宣布
　　“李曾，景婉仪不尊妇德，败坏风气，赐毒酒一杯，若是不从，另赐三尺白绫”

　　明贤帝走了，顺带着带走了那名男子，不用问也知道，那个男人活不了。留下李曾和另外两个人，还有楞坐在地上的美姬。床上景婉仪已经重新盖好了被子，有人已经拿来了宫廷御赐的毒酒，李曾扶起美姬，冲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上前递给景婉仪，她揽着被子坐了起来，接过酒杯，苦笑着泪水盈满了眼眶落了出来，滴进酒里，然后喝了下去。这次没有喊冤，没有痛哭，没有挣扎，平静的饮了下去，除去那些泪水，这场面真的和死亡沾不上任何关系。
　　李曾等人见景婉仪主动喝了毒酒，完成了任务，便也走了。走之前问过美姬，美姬示意他们先走。待人都走后，美姬面色恢复如常，走至床边，景萧怜的面前。不等她开口，景萧怜就面带微笑的张嘴
　　“原来你还是记恨那件事”
　　美姬也笑着答复她
　　“丧子之痛，此生难忘，这是你给的”
　　景萧怜的表情从微笑变成了深笑
　　“我还担心云嫔对付了我后，会再去对付你，看来是我多虑了，怕是连之前那场戏都是你导演的吧？”
　　“姐姐不算聪明，现在才明白”
　　笑出了声，胸腔受到震动，毒酒的毒性也发作，景萧怜的嘴角溢出了血
　　“这三三荤两素的上路饭吃了半年，可真够久的”
　　“总归还是来了”
　　这毒酒的毒性怎么样美姬不清楚，但是从景萧怜片刻便发作的情形看，似乎毒性很强，才说了几句话的时间，瞳孔就逐渐涣散，嘴角的血涌出的越来越多
　　“我没有．．没有做出苟且．．之事对不对？”
　　“有什么比没做过却被定罪更让人不甘？”
　　景萧怜暂时还能和美姬直视，只一会儿便不行了
　　“你当真是美的让人想接近又望而生畏”
　　撑不住的身体开始前倾摇摇欲坠，美姬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扶住了她，这样景萧怜就倒在了她怀里，并不是壮实的身体，所以连带着美姬也坐在了地上。涣散的眼光，让景萧怜知道看了也没用，干脆闭上眼睛，只虚弱的张嘴说话，比较省力
　　“即使如此，我还是没后悔遇见你，带给过我，真实的快乐，没有争斗，可以自由的言谈，嬉笑。这．．两年，我真的，很快乐”
　　吐了一大口血，景萧怜开始因疼痛皱眉
　　“如果可以，下辈子．．不再进宫。你肯定不．．知道，当年我．．救皇上，是．．因为那个刺杀．．的人．．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如果皇上．．死了，那他也就．．难逃一死．．所以我挡了．．那一剑．．可最后．．他还是死了．．死在皇宫的．．大牢里．．是皇上手刃．．的他的性命．．他至死都没．．有说出要．．刺伤皇上的．．目的．．因为他是．．要带我走的．．我害的那么．．多．．妃嫔小产．．并不只是．．减少日后的．．争斗．．我不能与．．皇上．．同归于尽．．那样我爹娘．．也会没命．．所以我只有．．一举两得．．残害他的孩子．．也算是给昊生．．报仇了”

　　“下辈子．．和昊生投胎．．去个平凡．．的人家．．一起去看．．沧海月明．．蓝田美玉．．这样就可．．以记一辈子．．了”

　　“其实．．和你喜欢．．你商隐的诗．．一样．．我也很爱．．元稹的诗．．特别是．．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看的出．．你也不．．快乐．．．．如果可以．．等新帝．．登基．．你就不．．不要做．．太妃了．．出宫找．．个爱你．．的男人．．过一．．辈子．．好．．不好”

　　景萧怜死了，明贤帝亲自赐死的。
　　美姬抱着她染血的尸体，坐在地上良久。秋后的天格外的凉，地上冰冷，也许不是离惑的到来，或许她会一直做下去
　　“你在难过！？”
　　“该死的人死了，我为什么要难过？”
　　“那你为什么哭？”
　　“不过是流了点眼泪，算不得哭”
　　“那眼泪为什么止不住？”

　　明贤帝三十五年十月初七，帝拟旨昭告，景氏婉仪染病去世。当天在场所有人除李曾和美姬外，为保皇家名誉皆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