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笑事多》之心知念

21、“表情包”主播的诞生

　　苏苏那幅“再吵就画你秃头”的白色床单战旗，在欢乐颂六楼的阳台外足足飘扬了三天。三天里，它经历了午后的烈日、傍晚的微风，甚至还沾了点夜露，墨迹微微晕开，但那七个大字和一个房号，依旧狰狞醒目，如同悬在楼栋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这柄“剑”带来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奇妙的、带着黑色幽默的秩序感。

　　首先是阿强。
　　自从看到“秃头”二字，他每次在楼道里活动筋骨（再也不敢碰消防栓了），都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引以为傲的浓密板寸。那对15KG的哑铃，被他搬回了501，每次举起放下，他都会不自觉地踮着脚后跟，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拆解炸弹。更夸张的是，他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一张巨大的、足有半寸厚的旧瑜伽垫（据说是从楼下被丢弃的健身器材堆里捡的），每次在客厅做俯卧撑或深蹲前，都郑重其事地把这垫子铺满整个地面，力求把震动降到最低。王阿姨路过501门口，看着阿强撅着屁股小心翼翼铺瑜伽垫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阿强！你这垫子比床还厚！至于吗？怕苏苏给你画成葛优啊？”阿强一脸严肃：“阿姨！形象！形象很重要！这垫子，防震！防秃！双重保险！”

　　其次是莉莉。
　　她那句用大喇叭喊出的“静音默剧”承诺，可不是说着玩的。解封后的第一次阳台直播，她真的践行了！直播标题就叫：《挑战！阳台静音吃播！秃头警告下的自我修养！》

　　开播前，她特意在群里@了苏苏：“苏同学！今日静音！请监督！
　　抱拳
　　抱拳” 还附带一个“封嘴”的表情包。

　　直播开始。莉莉坐在602阳台，面前摆着一大碗红油油、撒满芝麻和花生碎的酸辣粉。她对着镜头，先是指了指隔壁603阳台那依旧飘扬的白色横幅（给了个特写），然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最后郑重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全程，真的一言不发！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行为艺术与吃播的诡异结合：

　　她挑起一筷子晶莹的粉条，吸溜的动作幅度比平时大了三倍，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眉毛眼睛鼻子全都用上了力气，生动演绎“这粉真特么烫真特么香真特么辣”！

　　被辣椒油呛到？不能咳出声！只见她憋得满脸通红，脖子青筋都出来了，疯狂眨眼，用手对着嘴巴狂扇风，最后抓起旁边的冰水猛灌，灌完对着镜头吐舌头翻白眼，一副劫后余生的夸张表情。

　　吃到一颗超大的花生米？她眼睛瞬间瞪圆，如同发现新大陆，用筷子夹起来对着镜头全方位展示，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腮帮子鼓起，做出极其用力咀嚼的样子（无声版），最后竖起两个大拇指，眼睛弯成月牙。

　　碗底最后一点汤？她端起碗，对着镜头做了个“看我表演”的挑眉，然后仰头，喉结（虽然是假的）剧烈滚动，碗底朝天，一滴不剩！放下碗，满足地拍拍肚子，对着镜头比了个“耶”，顺便又指了指隔壁的横幅，做了个“怕了怕了”的抱拳动作。

　　全程只有环境音（楼下偶尔的车声，远处小孩的嬉闹）和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莉莉用她那张表情异常丰富的脸和极其夸张的肢体语言，硬生生把一场本该有声有色的吃播，演成了大型无实物默剧表情包生成现场！

　　效果？爆炸！

　　弹幕全程被“哈哈哈哈哈哈”和“表情包已截屏”刷爆：
　　“卧槽！静音吃播！莉莉你是懂行为艺术的！”
　　“这表情管理绝了！被辣到的表情承包我一年笑点！”
　　“隔壁‘秃头警告’立大功！莉莉从良（物理）了！”
　　“已截图！新表情包：‘辣到灵魂出窍.jpg’、‘花生米发现者.jpg’、‘干了这碗汤，敬自由.jpg’！”
　　“苏苏同学！请收下我的膝盖！你改变了主播界！”

　　直播间人数和礼物，居然比平时吵吵嚷嚷时还高！莉莉看着后台数据，一边对着镜头挤眉弄眼做鬼脸，一边心里乐开了花：这波转型，血赚！

　　最让人意外的，是王阿姨。
　　解封后的第一次广场舞，她没带她那标志性的、能穿透三层楼板的大功率音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巧的、挂在她腰间的蓝牙小音箱，音量调得恰到好处，只够她和几个老姐妹听清节奏。跳得兴起时，她还从口袋里掏出几个一次性耳塞（据说是小胖帮忙买的），分发给旁边被吸引过来、又嫌音乐吵的年轻住户：“来！闺女/小伙子！戴上这个！阿姨这新装备！不扰民！响应号召！共建和谐！” 搞得那几个年轻人哭笑不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郝房东在楼上看着，难得地对着王阿姨点了点头（虽然主要是觉得小音箱省电）。

　　至于603的苏苏...
　　她站在窗帘后面，悄悄观察着外面的世界。看到阿强那小心翼翼铺瑜伽垫的笨拙样子，看到莉莉在阳台无声地“张牙舞爪”吃酸辣粉的滑稽表演，看到王阿姨腰挂小音箱、手拿耳塞的“和谐”舞姿...再看看自己阳台上那幅在风中略显孤单的“秃头警告”...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是胜利的喜悦，更像是一种...荒谬成真后的茫然和一丝丝想笑。

　　她预想中的“威慑”和“收敛”似乎以一种她完全没料到的方式实现了。邻居们并没有变得“安静如鸡”，但那种毫无顾忌、震天动地的侵扰，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点滑稽、却又充满生活智慧的“妥协”和“新玩法”。

　　莉莉的“静音默剧”直播还在继续。苏苏看着手机里（新买的）直播画面，看着莉莉那挤眉弄眼、无声呐喊的夸张表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很轻，却异常畅快。她拿起画笔，对着画板，却不再是画什么诅咒漫画。她下意识地勾勒出一个线条——一个顶着粉毛、嘴巴张成O型、被辣得“灵魂出窍”的Q版小人，旁边配上一行小字：“静音宇宙的守护者（被迫版）？”

　　欢乐颂六楼，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静音宇宙”初体验。虽然阿强瑜伽垫下的震动依然能被苏苏感知，虽然莉莉无声的表演偶尔会用力过猛显得狰狞，虽然王阿姨的小音箱在夜深人静时依然会漏出一点点《好运来》的旋律...但这些细微的声响，在经历过“吊灯死亡之舞”和“郝氏省电巡逻”的苏苏耳中，竟显得如此...温和，甚至带着点可爱的笨拙。

　　苏苏看着画板上那个被辣出眼泪的Q版莉莉，又看看窗外那幅依旧倔强飘扬的白色横幅，嘴角微微上扬。也许，绝对的“静音宇宙”只存在于幻想。但这充满妥协、带着点荒诞、却又意外和谐的“低噪生活”，似乎...也不赖？至少，比秃头警告管用多了。她默默拿起橡皮，擦掉了“守护者”旁边那个“（被迫版）”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