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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清晨起来,天还蒙蒙亮,广平侯府内院挂了白幔的廊下,便站了一排新买来的女婢。

      因着世子骤然亡逝,府内杂事许多,骤然变得人数不够起来,前些日子里管家便唤来牙人,让他挑一批好的仆役送来。

      送来的仆役先是分成杂役与女婢,各自隔开教导了七八日规矩,今日才教得堪堪能用,杂役已送去外间,经过检验合格的女婢便入了内院。

      年长的嬷嬷穿着褐色绸衣,腕间戴着银镯,站在女婢面前肃着脸扬声道:“你们进来也有七八天了,该教的规矩也都知道了,今日便是正式上工的日子,我老婆子还有几句要嘱咐。”“咱们侯府可不比外头小门小户,是正经的三品侯爵府,一应规矩都容不得差错。”

      “你们已经是侯府的人,与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只需谨记仔细干活,谨言慎行,侍奉好老夫人和侯爷,其余什么心思都别乱想,不准去的地方也别去,知道了吗?”

      廊下响起一阵细弱不整齐的应答声:“知道了。”

      嬷嬷于是颔首:“行了,都散了吧,按照我前头分好的去处各自干活去。”

      女婢们皆各自散了,只有两人还留在原地,嬷嬷见了她的脸,不由额角一跳。

      这两个女孩是七日前夜里三郎君带回来,说是知道府里最近在买仆婢,他路过西市时瞧见她们姐妹长相还算清丽端正,便随手买了回来,让嬷嬷看着给她安排去处。

      既然是三郎君买回来的,那她们的去处自然只有一个,只是世子新丧,三郎君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为他服丧,此刻买了貌美婢女回府,只怕侯爷知道后不喜。

      但如今世子已死,二郎君早年不幸夭折,府内最有望继承爵位的只剩下三郎君,往日人人瞧不起他,如今却人人都调转风向,上赶着巴结他。

      嬷嬷在广平侯府做了一辈子的家仆,自然深谙两头都不得罪的道理,她早就想到了要怎么安排这两名女婢。

      她向她招了招手:“阿银,阿知,过来。”

      殷流光顺从地带着知意走过去,声若黄鹂:“嬷嬷,我该去哪里做活?”

      嬷嬷道:“按理说该放你们俩到三郎君的慎行居,但如今世子新丧,放两个人都去就有些惹眼了。这样,你们一个去灵堂,换班守着夜里的灯烛,一个便去慎行居吧。”

      “你们自己商量,谁去灵堂,谁去慎行居?”

      灵堂守着灯烛的活计轻松不累人,慎行居日日要对着祁承梧那个心术不正的纨绔子弟,难免会有什么不测,知意想了想便要开口去慎行居,却被殷流光拦下。

      她看向嬷嬷,笑着道:“我去慎行居,妹妹去灵堂。”

      她已经做出决定,知意便也不好反驳,只默默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便被嬷嬷招手唤来的女婢带去了灵堂。

      知意走后,嬷嬷唤来另一个女婢,带着殷流光去祁承梧所住的慎行居。

      一路上殷流光敛眉低目,显出懵懂无害的模样,令人不由自主就放下了戒心,反而从引路女婢口中套了许多广平侯府的消息。

      祁承梧此时不在院内,女婢交代了几句便离开,院内迎出来一位掌事丫鬟,显然已经事先得过祁承梧吩咐,也不多话,带着她去了已经备好的住处。

      尽管祁承梧同殷流光一样,也是不受待见的庶子,但即便如此,他的住处也比殷流光那个寒酸的小院子好上许多。

      殷流光正站在堂上,打量着他房内那套越窑青瓷釉的茶具,忽闻院外一阵喧哗,似乎是祁承梧回来了。

      他先是回了内室换衣服,而后满脸阴云地踏入内堂,看情形是刚刚在书房拜见过他父亲,但这场见面定然是不愉快的。

      殷流光敛了神色,微微行礼:“三郎君。”

      祁承梧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她,惊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轻嗤一声:“没想到殷四娘子扮起婢女来倒是驾轻就熟。”

      他顿了顿,复又道:“既然来了,便说说你打算怎么帮我对付那贱妾吧。”

      他说起这件事时咬牙切齿,或许方才在书房里,广平侯便是正式告诉了祁承梧此事,所以他才神情愤恨。

      跟祁承梧这种什么三言两语就能探知全部底细的人,只需要稍稍费心思就能骗过去。

      殷流光转转眼珠,含笑道:“听说敏娘经常去侯爷书房送羹汤,我打算这些日子去那条路上暗中观察,若是能遇到她身旁之人自然便有法子可想,有空子可钻。”

      “你只不过来了我家七八日,消息倒是打探得快。”祁承梧越发觉得此女机敏,但他心中仍记恨自己被她威胁了千金的事,想起这几日在外间听到的消息,不由讥讽开口。

      “这么机敏,怎么你家中倒是不拿你当回事?”

      殷流光当日跟随祁承梧进侯府,一切都妥当,只有外间的消息传不进森严侯府,她自然也不知道她带着知意逃跑后,殷府和太子的反应是如何。

      此时见祁承梧开了这个话茬,便故意道:“我家中本来也对我不甚在意,只怕是报官之后寻觅无果,便也放弃了吧。”

      她神色淡然,仿佛在说的是旁人家的事,却早已精准猜到了真实的情况。

      殷府发觉殷流光失踪后,的确第二日便去报了官,殷阆虽然只是个国子监博士,但好歹也是官身,官宦家的女儿丢了可是大事,京兆府自然全力以赴,全城搜寻了四五日。

      只是京兆府的衙役绝不敢进入广平侯府拿人,最终搜寻的结果只能是无功而返。

      找不到人,太子那边难以交代,四五日后,殷家便放出消息,称小女儿是去城郊礼佛的路上被山匪所劫,不知所踪。

      殷阆接连一月内,先是儿子深陷牢狱之灾,又是小女儿被劫丢失,一时间朝野上下皆是为他叹息不已,就连圣人上朝时也问了一嘴。

      听闻殷守善是酒后误推,便格外开恩,将他的流放之期改成了三年。

      殷阆当即老泪纵横,在大殿之上叩谢皇恩。

      圣人都已经亲自垂询了这件事,心知肚明其中内情的太子也就不便再对殷府下手,只能轻轻揭过不提。

      如今殷家上下早已是欢腾一片,谁还记得有个不甘愿被送去太子府,所以私逃出府的殷四娘子?

      祁承梧自然是怀着恶意讲述这些的:“你兄长命好,不过嘛,看来是用你的命换的。”

      但殷流光听完,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我父亲只不过是个从五品国子监博士,圣人怎么会知道他的事?”她眼中微光轻闪:“看来我兄长的好命,是他身旁有贵人念念不忘。”

      “你说什么?”祁承梧不解,但殷流光不再多说,行了一礼:“三郎君若是无事,我便先下去了,你托付我的事,我还需要趁早谋划。”

      祁承梧见到她就想起自己那千两金的私房钱,他也不愿意看见殷流光,摆了摆手,只是在她转身踏出门槛时吐出冰冷威胁。

      “你越早成事,我越心安,否则这广平侯府,你能进来,我也能让你永远出不去。”

      殷流光没有停顿,径直走了出去。

      回自己房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方才祁承梧所说的殷家的事。

      除了长公主,还能有谁的话可以这么轻易地吹入圣人耳中?又有谁能想到用她被山匪所劫这件事为殷守善谋一条生路?

      看来长公主对她兄长竟然是有些真心的,只是那些真心,也就只值一句借题发挥,撩动圣心的只言片语。

      久居上位者,大约都觉得能让自己开口说一句话,便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吧。

      正出神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树枝上传来啁啾鸟鸣,抬头一望,便瞧见翠绿枝叶间立着只雪白的夜鸮,正双目炯炯地瞧着她。

      仔细看,能发现它黄褐色的爪子上绑着卷成细条的纸条。

      这是当时她与商遗思说好的联络方式,即便是神通广大的金吾卫大将军,想在广平侯府安插眼线,随意行走也是并不容易的事。

      反而这种被训练的鸟儿,可以代替许多传讯。

      殷流光朝它招了招手,它便扑棱一声,飞到了她肩上,竟灵敏懂事得很。

      她被这只雪鸮逗乐了,忽然想起在凝华山上见到的那只,为她挡了雪豹致命一击的“雪娘”。

      下次见到商遗思,要问问他雪娘喜欢吃什么,她得了空,便去兴善寺里为它供一个往生牌位。

      希望它来世能投个好胎,平安终老,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人断送生命,无论什么样的恩情,都比不上自己的生命重要。

      殷流光回了房间,将雪鸮爪子上绑着的纸条取下,展开后只见里头写着简略的两个字:地图。

      殷流光不由被气笑了。

      这位晋王殿下还真是打算物尽其用,现在不光是要账本,还想要她勘测出一幅广平侯府的地图了?

      她心中郁愤,却不敢不答应,之后能否顺利从广平侯府逃出去还全都仰仗商遗思,她现在可不能惹他不快。

      还是尽快替他办完他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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