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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老子不伺候了” ...

  •   一场激烈的争吵戏后,剧本要求林焰粗暴地将叶阳按在书桌上。

      顾扬的手掌压在薛白单薄的肩胛骨上,隔着戏服,能清晰感觉到对方因为激烈台词而微微起伏的胸膛和温热的体温。

      薛白的脸颊因为入戏的激动泛着红晕,眼睛因为愤怒而格外亮,仰头瞪视着顾扬饰演的林焰,毫无惧色。

      “林焰!你就是个懦夫!”薛白吼着剧本里的台词,气息喷在顾扬的下颌。

      顾扬(林焰)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手指在薛白肩胛处微微用力下压,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闭嘴!”

      这个动作在剧本里只是“压制”,但顾扬的手指,在导演喊“卡”之前的那零点几秒,极其隐秘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探究欲,用指腹重重碾过薛白肩胛骨凸起的那一小块骨头。

      “唔!”薛白吃痛,眉头瞬间皱紧,戏里的愤怒瞬间被真实的痛感打断,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扭头瞪向顾扬,眼神里是全然的困惑和一丝控诉:“顾扬!你…!”

      “卡!”导演的声音适时响起。
      顾扬立刻收手,退开一步,脸上是毫无破绽的、属于演员的冷静,甚至微微蹙眉看向自己的手,仿佛在反思刚才的动作是否过激伤到了搭档,声音平稳无波:“抱歉,入戏太深,力道没控制好。没事吧?”

      薛白揉着肩膀,疼得龇牙咧嘴,看着顾扬那副“专业反省”的样子,一肚子火气硬生生被堵了回去。他能说什么?说顾扬故意捏他?人家都道歉了,还说是入戏太深!他只能憋屈地摆摆手,努力维持着阳光人设:“没…没事!林督察手劲儿是挺大哈!” 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勉强,还带着点敢怒不敢言的憋闷。

      顾扬看着他那副吃瘪又努力假装大度的样子,心底那股冰冷的烦躁奇异地被一丝微弱的、近乎恶劣的满足感压下去些许。指腹上仿佛还残留着碾过对方骨节的触感——真实的,温热的,带着生命力的。这隐秘的触碰,像在无声地确认:看,这阳光下的血肉之躯,也是会痛的,也是会恼的,并非无懈可击的幻象。

      然而,这点满足感很快被更大的混乱淹没。当薛白揉着肩膀,转过身又和灯光师笑嘻嘻地讨论起刚才的光线角度时,那种纯粹的、仿佛能自动过滤掉一切阴霾的复原能力,再次让顾扬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他像对着铜墙铁壁挥拳,对方毫无所觉,自己却被震得指骨生疼。

      深夜,剧组收工。顾扬拒绝了助理递来的水,独自一人留在空旷、只余几盏工作灯的拍摄区。空气里还弥漫着人造灰尘和木质道具的味道。

      他走到象征“林焰”囚笼的书房布景里,站在几个小时前强吻发生的位置。强光灯早已熄灭,只有惨淡的月光从模拟的破窗棂透进来,在地上投下冰冷的格子。

      顾杨靠着冰冷的道具书架,点燃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舌尖无意识地舔过下唇内侧那个已经结痂的小伤口,细微的刺痛感依旧清晰。

      他复盘着自己失控的每一步:利用剧本框架,精准制造靠近的机会;在“角色需要”的掩护下,实施超越剧本的试探(那个深入的吻);用“专业”的道歉和理由,粉饰越界的行径。每一步都计算过,都披着合理的外衣。结果呢?

      他撞碎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薛白依旧是那个薛白,阳光,坦荡,带着点傻气的坚韧。他的试探,除了给自己留下一个隐秘的、带着血腥味的伤口,以及心底那片被搅得更浑浊的泥潭,一无所获。

      反而……反而让那团阳光在他意识里烙印得更深——那双惊愕瞪圆的、湿漉漉的眼睛,那声带着痛楚和难以置信的“操”,那憋屈又努力阳光的“没事”……

      顾扬烦躁地掐灭烟蒂。
      他以为自己是冷静的观察者,是掌控全局的猎人。
      现在却像个在冰面上凿洞的蠢货,洞没凿穿,冰水却浸透了他的靴子,刺骨的寒冷让他狼狈不堪。

      “顾同学?还没走啊?”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顾扬猛地抬头。

      薛白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个便利店塑料袋,正站在布景边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过于灿烂的笑容,带着点疲惫,却依旧干净。

      “落下东西。”顾扬的声音有些干涩,随便找了个借口,迅速收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重新戴上那副冰冷的、生人勿近的面具。

      “哦。”薛白点点头,也没多问。他犹豫了一下,从袋子里掏出一盒东西,走近几步,递了过来,脸上带着点不自在的真诚:“那个……药店买的。消肿化瘀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顾扬的嘴唇方向,虽然光线昏暗看不太清,“下午…拍戏磕碰难免的。这个效果还行。”

      顾扬的目光落在那盒小小的药膏上,又缓缓移到薛白脸上。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算计,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简单直白的、近乎“战友”般的关心——因为拍戏受伤了,所以给你药。

      纯粹的关心。

      像一道毫无预兆的、温和却刺眼的光,直直照进顾扬此刻晦暗混乱的心绪里。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伸手去接。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吐出两个冰冷、甚至带着点迁怒意味的字,在空旷的片场显得格外清晰:

      “多事。”

      顾扬那两个字,冰冷、生硬,带着毫不掩饰的迁怒意味,像两块冻硬的石头,狠狠砸在薛白递出药膏的手上。

      薛白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脸上的那点不自在的真诚和关心,如同被寒潮扫过的薄霜,顷刻间冻结、碎裂。月光清晰地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和尴尬,随即被一层更深的、明晃晃的“无语”取代。

      他眼睁睁看着顾扬说完那两个字,连眼皮都没再抬一下,像个裹挟着寒气的幽灵,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道具堆叠的阴影深处,连背影都透着股拒人千里的决绝。

      “……” 薛白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盒孤零零的药膏。白色的包装盒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傻气。

      操。
      薛白心里无声地爆了句粗口。
      他图什么?
      下午被这疯子按着啃,嘴皮子差点磕破,舌头都麻了!肩膀也被他“入戏太深”捏得生疼,估计明天得青一块!他忍着疼,想着好歹是搭档,拍戏磕磕碰碰难免,收工路过药店还特意进去买了盒口碑不错的消肿化瘀药。结果呢?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不,是贴了块千年寒冰!还他妈被嫌弃“多事”!

      一股子邪火蹭地窜上薛白心头,烧得他脸颊发烫。他用力攥紧了那盒药膏,塑料包装盒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有病吧顾扬!

      整天顶着张全世界欠他八百亿的棺材脸,看谁都像看垃圾!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真他妈是吃饱了撑的才管他死活!冻死他算了!疼死他活该!

      薛白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他猛地一抬手,想把那盒碍眼的药膏狠狠砸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手臂都抡起来了,动作却在半空顿住。

      他盯着那个黑洞洞的垃圾桶口,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膏。
      好几块钱呢!
      还是新买的!
      扔了喂垃圾桶?凭什么!他又没做错事!浪费钱的是傻逼!顾扬不配!

      薛白做了个深呼吸,强行压下那股想砸东西的冲动。他腮帮子气得鼓了鼓,最终只是动作幅度极大地、带着一股子“老子不伺候了”的愤懑,把那盒药膏“啪”地一声,用力拍在了旁边一个落满灰尘的道具箱子上!

      药膏盒子在箱子弹跳了两下,滚到边缘,险险停住。

      “爱要不要!” 薛白对着顾扬消失的方向,恶狠狠地、用气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片场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被辜负好意后的恼怒和直白的嫌弃。

      他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刚才那股憋屈劲儿连同顾扬那张棺材脸一起甩出去。月光落在他还带着点气的脸上,鼻尖微微皱着,嘴唇紧抿,全然没有了平日的阳光灿烂,只剩下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无语”和“老子很烦”。

      薛白最后剜了一眼道具箱上那盒孤零零的药膏,像是在看什么不祥之物。他不再犹豫,利落地转身,拎起自己的便利店塑料袋,迈开大步就往外走。脚步踩在空旷的地面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带着一股发泄般的力道,把片场残留的寂静踩得稀碎。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门口,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初夏微醺的花香。薛白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憋闷似乎被冲淡了一些。他抬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刚才被顾扬捏痛的肩膀,嘴里小声地、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声音消散在风里。

      随即,他像是终于把什么糟心事彻底抛在了脑后,轻轻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欢快的广告曲,身影很快融入外面更浓郁的夜色里。那点因为顾扬而起的短暂阴云,似乎根本无法真正在他这片小太阳的晴空里停留太久。

      空旷的片场里,只剩下惨淡的月光,灰尘的味道,还有道具箱上那盒被主人嫌弃地拍下、孤零零等待蒙尘的白色药膏,无声地见证着这场发生在黑暗中的、一方冰冷探究、一方直白无语的短暂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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