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别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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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荔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她的下一站便是饶谷。若是在饶谷有像咸羽这般熟悉当地情形以及官府作为的在旁指点，她做起事会更加有的放矢。她向客栈的伙计打听过河院，自学院建立至今已有百年，疏浚河道，挖井修渠......一年前率众修建俞房水库，更是名声大噪，在整个建州都很有威望。
答应她们的邀请，一来是饶谷之行能更便于行事，二来是俞房水库，她不了解水库周边的情况，不能贸然放水，得有懂行的人为她介绍一番。
澶潆趴在桌子上，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拨动书页。她今日对咸羽说的话，是不是有些无情了。
不论是从能力还是此行目的看，她来建州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干旱，审判贪官是侠义之举，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可对于咸羽来说，她遭遇了此等天灾，又碰上这样的人祸，心中应当是悲切愤满，有怨有恨，见到她这么个来此办事的，便将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
澶潆叹了口气，可她只是个来祈雨的，为了节省时间所以抢在众人前头，她能做的也只有收集证据，并没有审理贪官的职权。她和咸羽说的那番话，虽然是实话，可也确实冷硬直白，是会让她伤心失望的吧。
想到此处，她也坐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去找咸羽说清楚。
刚推开门，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几道目光，见她出门后，一个在对面的长廊，扭身往楼下去；一个是隔壁房间，那人立刻侧身，打开房门进去；还有一个来自楼下，此时转过身去，和同桌的人说些什么。
不对劲。她确定有人盯上她了。
慢着，隔壁明明是咸羽的房间，为何别人进去了？她有些焦急地下楼，问掌柜纪咸羽的去向。
“哦，你姐姐中午就退了房，说是要投奔别的亲戚，叫我给你说一声，不用送她了，去做自己的事吧。”
澶潆皱眉，“隔壁的人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就刚刚。还特地要了您旁边的这间房。”这掌柜有些谨慎地凑近说道：“店里刚刚来了几个人，一直在盯着您的房间，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客官您也快些走吧。”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多谢提醒。”她朝掌柜点了点头。
澶潆没有再耽搁，上楼收拾好包袱后便跟掌柜退了房，伙计牵着她的马在门外等候。
骑上马，澶潆往饶谷的方向赶去。
一路奔驰，大约黄昏时分，她到了一处窄路，前方被一堆石头挡了去路，两边是高耸的山谷，树木凋敝，只剩裸露在外的灰色岩土。这一路驰行耳边风声不断，然而到了此处，风声断绝，一切都有些寂静得可怕，身下的马有些不安地踱步。
澶潆牵住缰绳，安抚着马儿，眼睛似不经意地扫射着四周，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刀把。
“噗呲”的几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澶潆迅速抽刀，反手将这几只即将落在身上的箭羽打落在地。
没想到这箭竟有如此强的力量，她的手腕都被震得有些隐隐作痛。她快速扫过插进土里的箭，铁簇鹰羽，制作精良，且是些短箭，速度快，穿透力也强，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几乎是下一刻，两座山上齐齐冒出了大约三十多个人头，举着弓弩，漫天的箭矢朝她飞来。情况危机，澶潆来不及多做它想，一面调转马头，飞速驾离这包围圈，一面将近身的箭尽数打落，手臂在空中几乎挥出了残影。
在密集的箭雨过后，山头又瞬间恢复了平静。澶潆气喘吁吁，精神高度紧绷，整条手臂都有些不像自己的了，手上的刀都在微微颤抖。来乾平后她确实有些疏于练武了，况且一刀难敌箭雨，她记得师傅也给了她一把刀，或许可以试试练双刀。
想到这，澶潆将它从手镯中拿了出来。
触感温润，刀身仿佛有光泽流动，并不似寻常冷铁兵器。它一直被她搁置在手镯中，不知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很快就见识到了。
箭雨过后便是石雨，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她的方向宛如流弹一般呼啸而来，这石块随着朝她不断逼近而越显巨大，伴随着声响，着实给人很大的压力。
澶潆握住手中的刀，注入灵气劈了出去，只见空中的石头瞬间崩碎，四散着飞去，一时间整条路都被碎石铺满了。她有些惊奇地看着手中的刀，看这效果，应当算是一把灵器了。于是也安心了不少，澶潆沉着脸，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况且任谁面对重重杀机会不动怒。
她铺开神识，意外地发现了不少人。
埋伏在山后的有五十余人，这些人身着布衣，一副土匪打扮，然而却是弓弩、投石机一应俱全，这些可是军营里的兵器。他们此时正面面相觑，聚在一起商讨着什么。还有一队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正是山荔的方向，澶潆挑眉，专心擦拭着手中的刀，好整以暇地等着人过来。
“没想到你逃得这么快。”一阵马蹄声过后，身旁又站定了四十多人，为首的那人大约二十多岁的模样，面白无须，身体浮肿，身着锦绣华服，说这话时，脸上还挂着不少虚汗，应当是匆匆赶来的。
这人应该就是石良了。看他这样子，本来是想对她进行前后包抄的，然而她行进速度快，这厮也是个酒囊饭袋。澶潆扫视了一圈他身后的人，身穿甲胄，手持环首刀，也是军营的打扮。
澶潆冷笑，“石良，你好大的胆子，不仅勾结土匪，还豢养私兵。”
“我们乃乾平城卫军，受命来此维护建州秩序，不是什么私兵。”说话的人一张国字脸，显得粗声粗气。
“那你们协助这贪官追着我不放又如何解释？我是皇上钦点来建州处理灾情的。”
“这...”他的两道粗眉倒挂,眼中显露出惊疑。
“别相信这骗子，她多次潜入官府、还有我的府邸，行偷窃之事，还对我进行要挟，险些伤害我性命，夏校尉，此人绝不能放过，赶快将她就地正法。”石良反应迅速，十分利落地在这胡说八道。
“夏校尉，如果你真是城卫军，那必定认得一样东西，请随我一看。”澶潆笑道。
石良双目微瞪，有些不安地揪紧了缰绳，他当然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在她们从乾平出发之际便收到了她的画像以及介绍，然而没想到这人的举止竟然如此出乎意料，不仅提前抵达山荔，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收集了诸多证据，他做的那些事一旦被发现，牵连甚广，因此他打算杀人灭口，消除这个隐患，没想到这人又是一溜烟跑没影，还能躲过旗清寨那帮人的袭击，原本此次追来是乘胜追击或是直接给她收尸的，结果反而陷入了被动。
这样想着，他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眼中两人的的身影已经开始飘忽，只见她拿出了什么，那夏校尉见了之后面露惊诧，急忙下跪行礼。他见状更加深觉回天无力，一阵天旋地转，从马上坠了下来。
“我此次出行是隐瞒了身份，不想任何人知晓。”澶潆说道。
“在下明白。”
澶潆骑着马上前，看着地上的人已经神形俱散，宛若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她抬了抬手，“拿下。”这人如此作恶，总要给些惩罚，“打...四十大板，关进大牢。”
“是。”在场的无一人有异议，很恭敬地按照她的话做了。
再看那群土匪，已经没了踪影，“山上的那些土匪，也让他交代清楚来路。”
“是。”
将这些事处理完毕，澶潆行至一片密高的树林旁，“出来吧。”她面无表情，声音冷冷的。
过了半晌，一人从树后走了出来，正是纪咸羽。
“你怎么......”
“为什么要告密？”澶潆不想听些没意义的话，直直地盯着她。
“我没有，我......”她看到澶潆此刻已经将头扭至另一边，并不听她辩解。
她深呼一口气，道：“没错，是我去通知的石良。原因你应该清楚。”
澶潆看着她，并不说话。
澶潆一直对她很客气，也很温柔，第一次被她用这样的眼光看，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此时弱了一大截，“我是真的相信你是个不偏私的有能力之人，所以才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可你嘴上说得好听，承诺一个接着一个，却言行不一，谎话连篇。”见澶潆蹙眉，她立刻接着说：“你和我说，我跟你说过的地方你都去过了，证据也都探到了，可这根本不可能，你去游山没有骑马，我晚上去喂过，它明明在马棚里。”
澶潆此时真是哑口无言。
“你确实有办法处置石良，就比如刚刚，你只需要亮出一个什么物件，就能让他变成阶下囚，可你为什么要一直推辞，一边安抚我证据已经找到，另一边却随时想做个甩手掌柜，想着别的事情。你们这些人，明明手中握着权力，明明解决事情这么轻易，却总是有这么多说辞，你们是有自己的考量，可只在意自己的考量，并不在意别人的心情，不在意多少人因为这个石良在受煎熬。石良对我父母做的事情，你让我如何能忍受，如何能等待，如何......心平气和地接受你的打算、你的道理。”
到此时，已经是她的气势上涨，澶潆的渐渐弱下去了。
“这事...我做得不好。可你还没有对我说实话。”澶潆道。
“我怎么没说实话？”
“我去乡中问过，确实是有纪咸羽此人，与父母关系甚好，你应当是顶用了她的身份。从你讲述石良的罪行，还有日常的追问，并不时常提到你的父母，你二人的安危也并不那么关心，你在意的是石良什么时候被抓起来。只有给自己做身份以及以此控诉我时才会提起。不过只要线索是真的，你本人是谁，我并不在意。”
“确实，我不是纪咸羽，我不像她那么懦弱，遭遇打击只会寻死。我是在石良府上做事的一个丫鬟。所以我知道他许多事，也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有些嘲讽地笑,“这话你肯定不信，丫鬟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丫鬟怎么会有这样的谈吐？可我就是。好像我这样的身份低微之人，就不懂是非善恶，对主盲从，就是大字不识，没有胆识。我从石良那看到你的画像起，就开始了行动，若是你真能将他处置了，那便是我找对了人，若是你没有那个能力，石良杀了你，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澶潆眼神颤动，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
“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澶潆默默摇头，“我不杀你，也不想追究你，不过我们以后应当不会再见面了。”澶潆望着她，“我们就此别过吧。”说完，她便驱使着马继续行进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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