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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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晚上，她正在炉子上熬煮着药汁，额头上挂了一圈细密的汗珠，源源不绝地从她的脸庞滑落下来。
一时热得受不了，抬头吹吹风，忽然发觉敞开的房门那立了个人。澶潆抬眼望去，霍洵一身明黄寝衣批了一件外裳，头发未束，皆披散下来，他一手拉住外套，另一手抓住门框，长身玉立，脸庞在昏黄的灯光间显出几分哀怨。
澶潆见他突然出现，也有些惊讶，说道：“你怎么来了？”
可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她要时刻盯着药汁的情况，随时往里添加别的药材。她看一眼霍洵，又看一眼手中的陶罐，忙乱之中倒显出几分游刃有余。
“我若不来，也不知道你晚上在做这些。”霍洵慢慢走近，幽幽说道。
“我没有同你说，我在宫中闲着无事，便打算做些药丸，这些药丸虽比不上我的治疗，但也十分有效果，能帮不少人。”
“你日日都同我待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的闲工夫。”霍洵不知怎么地，忽然飘到了她的身边。
此时这锅药汁正在关键时候，她实在分不出过多心神去关注他，解释道：“白日里确实没时间，所以我都是在晚上做。”
“这些药丸便如此重要，令你晚上不睡都要制作吗？”
“白日里没空，只能在晚上。”澶潆仍是盯着陶罐。
“这么说来，倒是我不该拉着你同我一起玩，叫你只能在晚上做这些事了。”
澶潆听他这话，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霍洵此时盯着桌子，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澶潆也能够感受到他似乎是不太开心。这语气听着有些不太正常，难道是热症又发作了？
澶潆立刻放下手中药罐，拉起他的手查看情况，见无大碍便又继续煮药。
一边安慰道：“这与你无关，不论是戏还是歌舞，我都很喜欢，况且我答应了陪你一起玩，便不会食言，也不会因此对你心存怨怼，选在晚上，只是因为我体质特殊，可以不用睡觉。”
霍洵抬起手，用袖子将澶潆脸上的汗珠擦净，“这些药丸也是替那些人制作的吗？我有些不明白，那些人何至于让你做到如此地步，盛夏围在火炉边上，通宵达旦，热得满头满脸是汗。”
“虽说是累了些，可是很有成就感啊，我这几个晚上竟然做出来了几千个药丸呢，我自己都有些吃惊了。”药汁已经熬煮完成，澶潆立刻将陶罐从锅子上取下，放到了湿毛巾上。
待她完成这些，再去找霍洵时，便看见他已经背对着她站在了院中。
澶潆走上前去，拉着他手问道：“你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也不去睡觉。”
“我也体质特殊，不需要睡觉。”
澶潆听闻笑出了声，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会不用睡觉。”
澶潆说完，也反应过来，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体质，于是说道：“好了，我今后不会这样了，我会更加合理地安排时间，给自己留时间睡觉的。”见他还不愿说话，又说道：“嗯…我会让宫人先帮我将药材磨好，或是让太医署将磨好的药材送来，之后我便只需要煮药汁便是了，花费不了多长时间的。”
“你便一定要做这些事情吗？”
“是。”
“是不是那个宫人，见你不去为人治病了，便让你去做这些药丸。”
“阿洵，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去为人治病，忽略了你，我便也不去了，可是制作这药丸，与我们平时玩乐并不冲突，这些日子都好好的，你为什么今天忽然来这，还不愿我再做了。白日的时间我都给你了，不至于晚上也不能由我自己安排吧。”
“你平日里怕热，要将屋子里摆四个冰鉴才能入睡，如今为了做这个药丸，冰也不放了，觉也不睡了，在你眼里，那些都没见过的人比你自己还重要吗？”
澶潆平静地说道：“我做这些药丸，并不是因为别人有多重要，而是我擅长做这些，我做着好玩，做着开心。令我开心的事情，当然可以占据我的时间。”
“好玩、开心的事情多得是，可以既开心，又舒服，为什么找一件会让你难受的事情，如此折磨自己。”
澶潆只觉得疲惫，也有些冷淡下来了，说道：“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日后太医署不会再送任何药材过来了，你房中的这些工具，我也会让人再送回去。”霍洵说道，神色同话语一样冷峻。
澶潆怒火也蹭得烧起来了，她看着崔善说道：“那我也会尽快将陛下的病治好，早些出宫。”
崔善紧紧拉住澶潆的手臂，“你答应我的事情，如今要食言吗？”
澶潆将他的手指掰开，“是陛下先食言的，你既然不能把我作为朋友一样尊重，那我也不愿意再待在你身边。”
见澶潆眼神坚定，他也有些慌了，“不准走，我不准你离开。”
“我去还是留，我自己决定，你没有权力干涉。”
“我是皇帝，还没有这个权力吗。”
在他说出这话起，两人眼神交汇，便已有暗流在涌动了。
“你是皇帝，那又如何，现在你要用皇帝的威严来压我吗。”澶潆冷笑着看着他，她继续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与我有哉。’这话我们曾一起读过，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从前我便是一人生活，衣食住行全凭自己，进慈阴观能作为她们的依靠，初次来乾平便可凭医术夺得榜首，愿意奉我为座上宾的人很多。即使不做医师，离开乾平，也能在这世间活得好好的，并不是离了谁便活不下去，就算是皇帝又对我有什么影响呢？”
“好，我是拿你没有办法，可是慈阴…”
“霍洵！”澶潆眼睛冷冷地盯住他，“有些话说出来，便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这话说完，二人相顾无言。
“我们这些天…在你眼里没有意义吗？你可以一点也不在意？”
“我并非不在意，只是没有那么重要，我确实重情，这世间与我有联系的事物太少，因此我总不愿轻易放手，再如何我都可以忍受。可这次来乾平，我已决意改变，不会再让感情成为我的牵绊，一旦令我难受，那便是可以割舍的。若之前我们相伴是因为有缘，此次就当是缘分尽了吧。”澶潆淡淡说道，转身要进屋。
“你可以不必如此实话实说。”
“所以，如今说实话是缺点了吗？那我们确实不适合再待在一起了。”澶潆没有回头。
“好…好，那便如此。”霍洵的声音忽然癫狂，又忽然弱了下去。
澶潆回到屋中，心中瞬间空落落的，她此时有些呆滞，像是被抽去了什么一般。
她为什么要和霍洵闹成这副样子？澶潆当即转身，要去追上霍洵。
澶潆来到院中，便看见霍洵正站在中院，一把小刀已经插进了他的手臂，澶潆双目瞪大，一瞬间都忘了怎样行动。霍洵看着她，又将小刀拔起，往自己的胸口插去，刀尖没入后，他又继续往里推。澶潆一刻也不犹豫地飞身上前，将还在往胸口中国没入的小刀紧紧握住，刀口在她的手上划出了几道血痕，她将它抽出，丢之一边。
“你这是做什么？！”
霍洵拉起澶潆受伤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身体开始摇摇晃晃起来。澶潆扶住他的身体，便看见他的眼神涣散，随即双目紧闭，眉头皱起，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晕，而他抓着她的那只受伤的手放在唇边吮吸起来，整具身体烫得不像话。
他这情况十分不对劲，热症好像又复发了。
她又注意到自己的手，还在往外渗出血液，她知道这血液的特殊之处。澶潆将手从他唇边抽出，又将他扶至房间榻上。
“霍洵，霍洵，你相信我，接下来不要抗拒，不要挣扎好吗。”澶潆捧住他的脸，在他耳旁喊道。
霍洵虽然此时有些意识不清，但听见她的话，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澶潆将额头与他的额头相抵，灵气沿着他的眉心进入，穿过一片片黑暗的迷障，她终于抵达了他的灵海，那里坍塌破碎成了废墟，像被火焚烧过一般，一片焦黑，四处是飘洒的黑色灰烬，热气正源源不断地从此处产生。
果然，这是他体内热气的来源。
澶潆犹豫了半晌，还是驱使灵气将将他破碎的灵海修复。灵气确实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能够使枯木逢春，也能够将人杀于无形，此刻它便如同甘霖一般进入枯焦的地表，浇灭了火气，使这片大地重新安定下来。
将灵海修复完成，正要退出，便感受到一股股熟悉的灵气正气势汹汹地往灵海涌来。
澶潆将这股灵气重新调转，对面的灵海隐隐有一股力量在与她争夺，只是毕竟是自己的灵气，那股力量不是她的对手，还是很轻易便将其吸纳回自己的灵气中。
这应当是她血液中的灵气，灵海修复后便来到了这里。
做完这一切，澶潆便要从他的灵海中抽离，可这次出去并不如进来时那般顺利了，那迷障此时变成了一张张网，要将她留在其中。澶潆几次想温和地离去，都无法，只能在这层层大网中破开口子，钻了出去。
再次睁开眼，霍洵的脸近在咫尺，他此时双目紧闭，似乎是刚从灼烧中缓过来，神色安详。
澶潆看着他的面庞，一时间也有些怅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叹了口气，将他的寝衣拉开，手臂和胸口的伤口显得格外醒目，起身拿来伤药和纱布，为他处理起伤口，却发现他的身体上有不少疤痕，只是颜色很浅，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澶潆现在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那把小刀，应当是她随意放在桌上用来切割药材的，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走了，她没想到霍洵会用它自伤，就是因为她们吵架、她说要离开吗？
澶潆将将下巴埋进双臂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起初当然是震惊，后面便复杂了，生气、害怕，居然还有几分欣喜。
原来真的有人这么离不开她。
从前她不想师傅离开，都没想过用自伤。只因师傅从小的教导，性命很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该放弃。可他这一出却是将她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这与她从前的认知不同，与她人总会分离的观念不同。她也重想了这些天自己的异常，她越是和他亲密无间、便越害怕重蹈覆辙，因此不断为自己找出离开他的理由。可他如此不愿同自己分离，又令她有些迟疑了。
澶潆此时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起身继续去做未完成的药丸。在熟悉的动作中澶潆逐渐冷静下来。她猜得果然没错，他体内的热气是源自于灵海，灵海毁坏，储存其中的灵气异化，还不断产生热气，在经脉中横行。
奇怪的是，普通人按理来说是不会有灵海的，他们既不能吸收灵气，也不能修行。
过去留在这个世界的修士大多都在乾平，因此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倒也不奇怪。说不定就有什么宝物可以储存灵气，霍洵又是可修炼的体质，阴差阳错产生了灵海，可如何毁坏的又不清楚了，还得等他醒来再问问他。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争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