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淮凌

15、回国

　　她终于不再是一个永远只能被大人管着的小孩子了。
　　从现在起，她也是一个小大人了。
　　她看着自愿表上那笔锋凌厉的字迹，弯起唇角笑了笑。
　　何川出国的前一天晚上，他请了很多人去KTV唱歌。包厢里，五颜六色的聚光灯随处可见。
　　昏暗的聚光灯下有些嘈杂，更让人看不清情绪。
　　齐冉坐在一边，手举着酒杯，将酒杯拿在手里晃了晃。
　　她披散着黑色长发，穿着白色系的百褶裙，额外搭配了一双黑色的帆布鞋，整个人看上去像个乖乖女。
　　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痞里痞气的少女。
　　KTV里有许多的人点歌，因为毕业了之后很多人都要分道扬镳，个个都依依不舍。
　　阳光班有一个女生上了台，她是阳光班的班长。
　　她点了一首歌，叫《渐冷》。
　　女生唱的歌词传到坐在台下齐冉的耳朵里：
　　“你能不能再爱我一遍，”
　　“像以前以前你都是热烈，”
　　“没谎言不失联，”
　　“只为我一人失眠，”
　　“梦里面，”
　　“你出现的画面越来越远。”

　　“我能不能少爱你一点，”
　　“像以前以前一切的以前，”
　　“有底线会发泄，”
　　“不像现在藏几面，”
　　“如果你从来都没改变。”
　　“……”
　　齐冉听着女生嘹亮的歌声，她似乎挺喜欢这首歌的。
　　女生一曲唱毕，也不知道是谁在瞎起哄，齐冉听到很多人想让陈子阳上去唱歌，何川直接上台给陈子阳点了一首《执迷不悟》。
　　陈子阳在听到这歌名的时候，总觉得这死何川是不是在内涵他什么。
　　何川点着歌，手里拿着话筒，对着台下的陈子阳喊：“子阳哥，快，大伙儿都点名要你唱歌呢。”
　　陈子阳一动不动的坐着，朝台上的人冷声道：“滚。”
　　齐冉坐在他旁边，一手拿着酒杯，一手用手臂撞了撞陈子阳的手臂，语气意味深长：“快去吧，我和素素都挺期待的。”
　　也不知道是那个“我”字还是“素素”这两个字让他有了动力，陈子阳随即就站起身，上了台。
　　他接过何川递过来的话筒，将话筒抵在唇边，声线传进了话筒里。
　　台下的人听着陈子阳唱的歌，似乎沉醉在其中。
　　陈子阳一曲唱毕之后，他并没有急着下台，而是对着话筒说：“今天我想给台下的一个女生唱首歌，这首歌也仅此为她而唱。”
　　磁性的声音落下，台下的人躁动起来，掌声一片。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陈子阳是为齐冉点歌，毕竟齐冉以前天天和他腻在一块。
　　但实际上，只有齐冉和何川知道内幕。
　　陈子阳点了一首《只为找到你》。
　　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带着磁性感：

　　黑夜里星辰学会了孤单旅行
　　我安静等待属于自己的境遇
　　像忘不掉的旋律
　　萦绕在我脑海里
　　猜不透的轨迹
　　爱情的流星会落在哪里

　　Oh love我呼唤你的名字
　　Oh love我呼唤你的名字
　　就算末日尽头
　　跨越无边伤痛
　　走遍天涯海角我要找到你
　　Oh love
　　命中注定
　　只为找到你

　　太美丽望着你我竟忘了呼吸
　　流星跨过天际奔向远方的你
　　像忘不掉的旋律
　　萦绕在我脑海里
　　猜不透的轨迹
　　爱情的流星会落在哪里
　　Oh love我呼唤你的名字
　　Oh love我呼唤你的名字
　　就算末日尽头
　　跨越无边伤痛
　　走遍天涯海角我要找到你

　　不知道为什么，陈子阳点的这首歌特别的好听，齐冉很认真的听完了一整首歌，甚至自我陶醉起来。
　　陈子阳第二首歌唱完后，他就放下话筒，下了台。
　　齐冉见陈子阳坐到了身边，她扭头问：“哎，你刚刚点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你喜欢？”
　　她点了点头：“嗯，感觉很好听。”
　　陈子阳黑色的眸子盯着对面的女孩，他眼里映入了她的模样，轻声回应旁边的人：“只为找到你。”

　　KTV那晚过后，所有人都开始各奔东西了。
　　第二天，何川要出国了。
　　早上一大早就打电话轰炸齐冉，让齐冉去送他，她拖着还未睡醒的眼睛出了门。
　　出门前，秦梓琴看见齐冉匆匆忙忙的要出门，她停下手中的活，问：“你这么急，是要去送小川吗？”
　　她边换着鞋边嗯了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她来到机场的时候，陈子阳和简素已经等在那里了。
　　何川看着齐冉朝他们跑过来，待她缓了缓才说：“你怎么才来，都慢死了。”
　　“你这他妈订的什么破飞机？飞这么早，让不让人睡觉？”
　　简素笑了笑：“好了，今天就最后一天了，都不要这么看对方不顺眼，川子马上就上飞机了，冉冉有想说的吗？”
　　齐冉仔细一想，才说：“没啥想说的，在那边脱个单或者换种花养也行。”
　　何川：“……”
　　他朝她翻了一个白眼，陈子阳比齐冉要会说：“川子，别忘了我们就行。”
　　“那肯定，你们也不能忘了我！”何川说。
　　几个人又跟何川唠嗑了几句后就目送着何川上了飞机。
　　他们仰起头，看着飞机起飞，直到看不见飞机身形的影子。
　　回到家后的齐冉早就没了睡意，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拿出了手机，突然从厨房里跑过来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朝着齐冉伸手，声音糯呼呼的：“姐姐，你回来啦？阿弛要姐姐抱！”
　　齐冉看了几眼面前的小男孩，她把手机放一边的沙发上，伸出手将小男孩抱了起来，她看他肉嘟嘟的脸，道：“阿驰吃饭了没？”
　　“吃了的，姐姐。”
　　秦梓琴从厨房里走出来，把早饭端到茶几上，她坐下来问她：“你这毕业了也有几天了，录取通知书都还没发，是不是考不上了？”
　　齐冉斜眼睨她：“你有这么不相信我吗？”
　　“没有。”秦梓琴尴尬地干笑了下，“怎么会呢，只是想让你在家里多待几天。”
　　女孩瞥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转而逗着自家弟弟玩。
　　秦梓琴看了女儿一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齐冉对她还是很介意，但是她已经真的有在好好对她了。
　　几天后，齐冉和简素，陈子阳三个人一起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其实简素和陈子阳的比齐冉的先到，只是简素想要和齐冉一块儿去虞城，这样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但齐冉却觉得简素这样有点小题大做了。
　　毕竟陈子阳对简素怎么样齐冉也是看在眼里，好好的二人世界不过，非要拉着她淌这趟浑水。
　　齐冉在简素一阵哀求之下只能同意了下来。
　　三个人一起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就离开了桥镇。
　　一寸光阴一寸金，齐冉不知不觉的就已经在桥镇又待了四年，四年后又再次折返回了虞城。
　　三个人来到虞城的时候，齐冉先带两个人去租了一间公寓，把简素他俩分别安顿好了以后，她就自己去了学校。
　　齐冉走进K大的女生宿舍的时候，宿舍里有一个人已经提前比齐冉先一步到了。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个招呼。
　　新室友叫做宁可，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女生，说话特别温柔。
　　K大新生大会搞的特别隆重，齐冉要不是还和许洅有着密不可切的联系，她都不知道许洅也是冲K大来的。
　　齐冉和许洅约了学校新开的奶茶店里见面。
　　齐冉一看到许洅，惊讶到站起来问：“你怎么也来k大了？”
　　许洅却说：“你之前问我江邪考的哪个大学，我当时一听你肯定就是冲他来的。”
　　“冉冉。”
　　齐冉抬起茶色的杏眼看向她。
　　“你瞒我瞒的够深啊，我为了能找你问清楚，费尽了心思才考上k大，为的就是来和你要个答案。”
　　齐冉百思不解：“要什么答案？”
　　许洅不理会她，继续把话说完：“本来我还想着要是考不上k大，我就让我爸花钱把我送进来了，但是想了想还是想凭实力。”
　　齐冉笑道：“其实你考的真的很好！”
　　许洅傲娇的哼了一声，说：“反正这次我已经来了，你不许再瞒着我了！”
　　“瞒你什么？”
　　许洅：“说吧——”
　　齐冉:“？”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齐冉此时此刻还是有点蒙的，她不知道许洅是怎么知道的。
　　面前的女孩愣了很久，许洅见她不说话，又自顾自地开口：“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吗？我就这么信不过？”

　　“没有。”齐冉叹了一口气，“我一直都想和你说的，只是找不到机会。”
　　许洅：“那你现在长话短说吧，我听着。”
　　齐冉幼不过她，只好言简意赅的和她说了一遍。
　　这其实不说还好，一说某人秒变脸。
　　就像现在，许洅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都快张成一个o型。
　　下一秒，她的声音已经逐渐暴躁起来，暴跳如雷般地骂了一句脏话。
　　“我靠！江邪他知道吗？！”
　　齐冉摇摇头，表示他还不知道。
　　眼见这个问题一旦出现，许洅就会一直问下去，齐冉抬起眼眸看向许洅，转移了话题：“话说，之前的俱乐部还在吗？”
　　许洅：“好像还在，不过去年拆迁重建了，江邪把俱乐部搞成了名正言顺的酒吧，现在好像是景麟在打理。”
　　“那他呢？”
　　“他？”许洅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慢条斯理道，“江邪毕业后去当了医生，目前在哪个医院我也不清楚。”
　　齐冉点了点头，埋头哦哦了几声。
　　两个女生在奶茶店里又聊了一会儿就去了学校的食堂。
　　上大一这一年的齐冉十七岁，还有将近两个多月才算成年。

　　大一的军训过后，齐冉的身子又有些格外的弱，军训后的第二天就生了一场小病。
　　齐冉生病那天还和生理期打了个正着，她只好让室友宁可陪她去了一趟学校附近的医院看病。
　　两个女生走到前台，护士给她开了一个门牌号，递到了宁可手上：“好了，拿着这个单子去419号房找江医生。”
　　起初齐冉对这位江医生并没有怎么在意，更何况世界上同姓的人那么多。
　　宁可扶着她走进问诊所，她扶着她在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面坐了下来。
　　男人低头写着病例单，一边问对面的人：“有没有发烧或者呕吐的症状？”
　　他说话时，自始至终都不曾抬过头。
　　齐冉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就是一直咳嗽。”
　　年轻的男人写完病例就把取药的单子撕了下来，他站起身从身后配了一副药，齐冉从头到尾都没有仔细看过他的样子。
　　仿佛男人的侧脸让她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待他把药配好转过身，江邪将药递到女孩的面前，修长的骨节棱角分明，凸骨的手指稍瘦细长。
　　他说：“口服，一日三次，不可多服。”
　　女孩盯着那只手寸步不离，直至余光瞥见了他手上清晰可见的数字纹身。
　　齐冉猛地抬起头望向他，一张好看英俊的脸映入她的眼睛里，她看见男人在看到她时，他的黑色瞳孔紧缩，微愣。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愿意优先开口。
　　就好像在比谁会先第一个败下阵来。
　　而齐冉定力不好，她已经有点绷不住了，刚要败下阵来，一个敲门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江邪回过神来，重新坐回到位置上，对着门口的人下了一个允许的命令：“进。”
　　外面的人推门而入，江邪看见来人又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以不同的方式下了逐客令：“记得按时服药，你们可以回去了。”
　　齐冉闻言，不敢做多停留。
　　她站起身就从那个女生身边擦肩而过，有些不舍的走出了问诊所。
　　进来的女生看见齐冉走了，她才问：“江邪哥哥，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呀？看你好像认识她。”
　　江邪冷冷道：“和她不熟，只是一个来看诊的病人。”
　　女生点了点头，俯下身凑近他，娇羞道：“江邪哥哥，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晚上可能没空，接了两台手术。”江邪冷淡拒绝。
　　“好吧……”
　　齐冉听完两个人说话的整个过程，其实她心里还是很难过的，但她仔细回头想起来，自己又好像没什么资格难过。
　　宁可像是看出了齐冉此刻的心情，她歪头去看她的表情。
　　见齐冉脸色不太好，她出声问：“冉冉，你不开心吗？”
　　女孩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的像羽毛。
　　“你认识刚刚的那个医生吗？”
　　齐冉：“嗯，认识很久了，只不过后来分开了，他兴许是把我忘了吧。”
　　风吹过树梢，虞市和去年一样的温度，整个城市热底朝天，像是刚烧开的水一样，热气腾腾的。
　　以前齐冉总觉得，可能此后再也遇不到他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呢，就连齐冉也没有预料过，他从未离开过虞城。
　　自从齐冉和江邪见过那次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过什么交集，她在大学该是什么样的日子就是什么样的。
　　哪怕过的再丰衣足食，她再也没能从别人的口中听闻过江邪。
　　一直持续到好几个星期。
　　K大新学期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大半，中期时迎来了一次社团招新。
　　社团招新的这一天，许洅像初中那会儿一样，不管是校内有什么活动之类的，她都会特别的积极。
　　甚至积极到拉着齐冉一起参加，这一次的社团招新也不例外。
　　许洅到处转悠了一会儿，学校的操场里人山人海，齐冉站在圈外等她。
　　对于社团这种课外课程的活动，齐冉一般不会感兴趣。
　　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露肩上衣和黑色的阔腿裤，她双手抱着书，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整齐的刘海被汗水打湿。
　　一双帆布鞋衬托着她笔直细长的腿，她安静的站在人群之外。
　　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有几个学摄影系的学长学姐也会将这一幕拍下来，甚至还有和她同级的男生跑过去向她索要联系方式。
　　许洅报完社团从人群最中央走出来，她看见有一个男生和齐冉互相扫了码后便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她朝着齐冉的方向走过去，扫完码的女孩回头看她。
　　一回头就听见许洅啧啧啧了几声，说：“我们小四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许洅拉了拉她的手，笑道：“我这不是很正常嘛。”
　　齐冉斜睨了她一眼：“挺正常的，和寂玄一样骚了。”
　　“……”
　　提到寂玄这个人，许洅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对了，下个月寂玄会回国住几天，他说回来的时候要请我们一起吃个饭。”
　　“下个月？”
　　许洅点了点头。
　　“具体几号他有说吗？”
　　她摇了摇头，回道：“这个还不清楚，他没有明说，不过到时候他估计会打电话过来说一声的。”
　　齐冉微点了下头，恍惚间回想起寂玄给她发信息道别的那一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夜很清凉，校园里的黄桷树散落一片片花瓣。
　　寂玄大学毕业之后就出了国，他家里的人都觉得他适合去国外体验一下新的生活和新的开始。
　　毕竟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虞市，难免也少了许多的乐趣。
　　齐冉也是后来听许洅说了一些关于寂玄的事，她才略知一二。
　　寂玄大学时学的是法律，所以毕业之后的那几年里他基本都是在国外发展。
　　近来几年也很少和他联系，对于他突然回国齐冉有些开心。
　　两个人从操场离开去了附近的小卖部。
　　许洅买完东西出来却看见齐冉在抱着一个手机聊天。
　　她凑近瞥了一眼，没看清两人聊了什么，她旋即拧开柠檬水的瓶盖，仰起头灌了几口柠檬水解渴。
　　她盖上瓶盖又拉着齐冉走了一段路。
　　一路上齐冉都在抱着一个手机聊天，手不停的敲着键盘。
　　许洅终于绷不住好奇心了，扬声问：“你在和谁聊天呢，聊的这么开心？”
　　齐冉的回答有些敷衍：“哦，刚加我的那个小哥哥。”
　　“你俩都聊什么了？”
　　“他说明天要请我吃饭来着，但是我——”
　　她的话还没全部落地，许洅猛地打断了她：“你同意了？！”
　　齐冉有些无语的白了她一眼，慢悠悠的继续把话说完：“但是我拒绝了，毕竟我俩才认识一天不到，就这么盲目出去多少有点不合适。”
　　“你也知道？”许洅骂骂咧咧，“还以为你同意了呢，差点就出口成脏了。”
　　“放心吧你就，我都快十八的人了，会没有分寸吗？”
　　“我都已经十八了，就怕你不懂，毕竟在你还没成年以前，你都一样还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朋友。”
　　齐冉：“……”
　　她竟然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