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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此心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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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在一旁沙沙吃草。
嚼——嚼——嚼——
陆雨迢忍不住盯着看。
它的上下嘴皮子看上去都是软乎乎的,吃起草叶来,不像是在咀嚼,更像是左右研磨。
因此,上下错开的瞬间,也格外好玩,像是故意歪嘴,做出滑稽模样似的。
她看了一会儿,刚要扭头跟谢临分享,忽然想起,这人疑似正在生气呢。
而她被马嘴分了心,似乎……把他晾在了一边?
呃……
聪明机灵的脑袋瓜啊,快给我想想办法……
脑子想得直冒烟,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她把心一横,鬼鬼祟祟地偷偷向下瞥去,顺利找到了目标。
嗖的一下,她飞快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修长而秀丽,却比自己的大了一圈。她强行将他的手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一下那棱角分明的骨节,又亲了一下白皙的手背,心中莫名有几分雀跃。
像是狗熊偷到了蜂蜜、老鼠喝到了灯油似的,她心里喜孜孜的,嘴角也不由得翘了起来。
再看谢临时,却见他眼中如同冰雪消融,面色也柔和了不少。
掌心轻轻托住她的脸颊,他的拇指缓缓摩挲,温声道:“是我失态了。”
漆黑的眼眸看向她,耳边传来他低回的絮语,带着微微沙哑的暖意。“想要你全部的关注,想要成为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不是,太过贪心了呢?”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呆住了。
他的瞳仁本就极为深邃,此刻,眸光中又流露出某种炽热的渴求,明亮得几乎灼人。
看着那双眼睛,如同身处漩涡,不知不觉就越陷越深。
身心都被吸引而去,她情不自禁地向他靠近,如同向日葵被吸引着朝向太阳。
气息交错,鼻端充盈着青草清新微涩的气味。
心咚咚直跳,一种陌生的心情在体内横冲直撞,她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怎么的,仿佛神游天外,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马儿吃草的画面。她的下巴横着碾磨两下,凭空嚼了嚼,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不由得呆呆愣在原地。
啊啊啊啊啊……太丢脸了!
怎么无意识地就学起马来……
她脸上轰的一下子烧了起来,尴尬得连脚趾都蜷在一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耳边传来一声极为好听的轻笑。
唇上蓦然一热,触感极为柔软,又极为熟悉。温热的手掌覆上颈后,温存地缓缓摩挲着。
仅仅是轻轻贴合,就让人头脑发晕,目眩神迷。
清风乍起,掠过草坡,发出细雨般的飒飒清响,草海翻起层层波浪。不过,两人早已无心去留意。
全部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了相触的位置,自敏感的唇瓣,一路酥麻到心尖上。她的呼吸有些不稳,轻轻重重的,与他的吐息彼此交缠着。
樱桃一样柔润,饴糖一样甜蜜。
奇怪……她舔了舔唇,想尝尝他是否果真是甜的。
湿润的舌尖划过,她刚要仔细分辨,就被捉住了,密密地缠绕,亲昵地厮磨。
耳边是低叹一般的喘息,她听得真切,只觉得身子直发麻,跟着他的声音而微微战栗着。
方寸之间,已是盈满了他的气息。她的眼睫止不住地轻颤,连呼吸都被夺走,却又生不出力气抵抗。阳光炽热,闭上眼,眼前依然是一大片绚烂的光芒。她仿佛漂浮在柔波之中,几乎要在温热的触觉之中溺毙。
她正晕头晕脑,沉迷在那奇妙的感受之中,忽然,那条与她嬉戏的小鱼,先一步抽身离开了。
她下意识地追逐过去,却听谢临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中也浸透了笑意,道:“休息一下,脸都闷红了。”
鼻尖被人点了点,脸颊也被他屈指轻划几下。“呆瓜。”
哼。
她机灵得很,才不是什么呆瓜。
陆雨迢心中不忿,用一根指头戳了戳谢临的肩膀,他便也顺势仰倒在草坡上,眼中带着柔和的光芒,微笑着静静看她。
她非常自觉地找到他的臂弯窝了进去,把脑袋拱到他颈侧。
嘴巴被他的衣料遮住,她的话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
“要说贪心的话,我也一样。”
她说完,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默默把头埋起来,她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说,不去看他。
天地仿佛都安静下来。
她的脸忽然被温热的掌心托住了。
谢临的眼睛亮极了,像是冬夜里闪烁的寒星。他几乎有些急切地追问道:“什么?什么……一样?”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顿了顿,垂下眼睫,又很快抬眼看她。方才那急迫的渴望已经妥贴地收敛起来,他极为柔和地看着她,话语也如同诱哄。
“阿迢,说给我听吧,好不好?”
她摸摸鼻尖,不知怎么的,隐约有些赧然。
按理说,她占谢临的便宜早就轻车熟路,根本不会有任何心理波动。诸如让他请客吃饭,或是帮个什么忙之类的,都是顺手的事。
然而,若要向他坦诚自己的心情,总觉得有些别扭。
师父说,做人要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她此前做过的事,自问都发自本心,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谁知,自从遇到谢临,到处都不对劲起来。
单单是与他这般亲昵,每次靠近,心都跳得飞快……她下意识地知道,这是她不愿意分享给旁人的事情。哪怕只是叫人得知了一丁点,她也并不乐意。
她又想到这人方才说……他想要她全部的关注。他想要成为她最重要的人。
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索取这样的东西。
她非但不觉得反感,甚至想要快点应下——她不想在那双春水般柔和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期望落空的失落。
她打定了主意,正要开口,却见谢临仿佛已经等不得了,倏然翻过身,手肘撑在她身体两侧,黑幽幽的眼中如同有两簇火焰烧灼着。
“为什么不回答我,阿迢?”
“你也想要,占有我的……所有关注,对不对?”
他的声音越发的低,唇间带着滚烫的气息,烙印在她颈侧。顺着淡青的血脉,他的吻越发灼热,几乎要侵入到衣襟之下。
“呵……”
他低低喘息一声,含住了她小半的脖颈。湿热的口腔包裹着、含吮着这处细嫩的皮肉,细小的水声激得她头皮发麻,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甚至,脆弱的颈侧还被牙齿不轻不重地咬合着,带来极为危险的预感。
身体已经不安地发出了警告,头脑却如同陷入迷醉,麻痹而松懈。它擅自将这位入侵者划定到完全信赖的区域,任由他作乱。
云影悠游来去,四下一片寂静,只余耳边剧烈的心跳声。
连身下的草叶都倒伏了下来,谢临一面缠吻,一面仍是含含糊糊地追问道:“要不要谢临哥哥?嗯?”
朦胧热意中,她半睁着眼看向他。
他眼尾微微泛红,唇也因亲吻而透出靡靡艳色,深黑的眸中神色迷离,不再是如玉君子的模样,倒像是诱人堕落的鬼魅。
像她这样禁不起诱惑的凡夫俗子,自然是只有中招的份。
脑海中乱成一锅粥,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看着他的眼睛,听凭他的诱哄,乖乖点头。
谢临眼中越发温柔,将人密密拥在怀中,耳鬓厮磨地依偎着,轻柔的吻如同刚刚融化的初雪。
温存片刻,她又忍不住闹他,悄悄挠痒偷袭。打闹间,在草坡上滚了两圈,被人牢牢制住,她又笑嘻嘻地服软。
一转眼,日头偏西,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回城吃过了晚饭,两人正在街头闲逛,就见天边陆续燃起数枚明黄色的烟花。
这图案……像是白天见过的信号烟花呢。
她正要问谢临,就见他看向城东,面色肃然。
见她盯着他看,谢临放柔了神色,揉揉她的头发。
“我去看看。”
宽大的衣袖拢起,遮住了两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在她唇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回客栈吧,天凉了。”
说毕,他便匆匆离开了。
那袭白衣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她虽是满心好奇,但看谢临神色这般郑重,连多说几句都来不及,就匆忙赶去,只怕所涉之事不小。
……算了,难得见他那么严肃,这次就不给他添乱了。
她回到客栈房间,大约一刻钟过去,果然有人敲门。
三步并作两步,她一把打开房门,门前却不是谢临,而是前些天在酒楼见过的那个半大少年。
少年抹一把汗,警惕地看看周围,这才低声道:“主上回京了,归期不定。”
他塞给她一个小纸卷,“若要寄信,就寄往这里。往日的联络地址,都不要再用了。阅后即焚。”
少年交代完,便要离开。
陆雨迢连忙拦住他,问道:“京中出了什么事?”
少年摆摆手,自一旁的窗子一跃而出,身影融进了沉沉夜色中。
陆雨迢:……
谢临这家伙,真是三天两头就不见人影。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吧。
晚风自窗外缓缓吹送,拂起鬓角碎发,带起些微痒意。她想起白日里谢临曾说过,今夜有祭祀蚕神的仪式。
夜风清凉,明月高悬,正是去凑热闹的好时候。
哼,这个谢临,明明想叫她回客栈等他的消息,偏偏却要说什么天气凉了。
一肚子弯弯绕,不肯说得明白。当自己是中秋灯谜么?专等着人猜来猜去。
眼下不知遇到什么麻烦事,也自顾自地去处理,不肯告诉她。
她撇撇嘴,决定去看小满的仪式,把这家伙先抛到脑后。
顺着人流,果然来到一座庙宇前。
街道上张灯结彩,人们聚集在一尊高高的石像前,争相敬香、跪拜。石像是年轻女子模样,慈眉善目,身披彩绸,被装扮得喜气洋洋。周围摊贩极多,不远处还有杂耍的、舞蛇的、吐火龙的,果然热闹非凡。
她买了一碗点心,据说叫茧圆。甜甜的豆沙糖水里头,浸着十几枚珍珠似的洁白小团子,味道香甜软糯。
锣鼓喧哗,人流如织。
身处这样新鲜热闹的地方,她第一次感到有些兴致缺缺。
如果……那个人也在,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