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宁一叙

8、一潭死水

　　「什么东西有助于伤口愈合？」
　　按下搜索键后，温迟看着ai的总结陷入了沉思。
　　合理的营养，科学的护理，良好的生活习惯……
　　摇摇头，温迟删改了几个关键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利于伤口愈合的食物？」
　　最后，温迟转头看向桌上的一箱牛奶。

　　周一。
　　温迟起了个大早，来到教室时教室空无一人。
　　正前方黑板顶上的时钟静静走着，温迟放下书包，从里面取出一盒甜牛奶，没多犹豫就去到晏知微座位处，把牛奶放到了他的抽屉里。
　　后退时不小心撞到旁边的桌角，走廊里恰好传来轻快的说话声，温迟一惊，只得快步回了座位。
　　周一早上有升旗仪式，温迟放下课本许多次也没有看见晏知微的身影。
　　温迟迄今为止从未见过晏知微迟到，也只当他是先去了广场上集合。
　　可到了楼下，一直到升旗仪式结束，第一节课开始了，温迟也没看见晏知微。
　　上课的老师看见空缺的座位，也只是几秒的恍惚，然后就是若无其事般继续讲课。
　　温迟望了眼窗外，便收回心绪开始认真听起课来。

　　温迟本以为第一天会在平静中落下帷幕，哪知上午课间操休息时间，王宇舟几个围在了晏知微座位附近。
　　不知是谁眼尖发现了异样，王宇舟拿出温迟送给晏知微的牛奶笑开：“哇塞，老晏不在还有人送牛奶给他。
　　他也不厚道，有了喜欢的还不告诉我俩。”
　　角落里，温迟猛地站起，却在最后脚步一转坐了回去。
　　另一边，谢道全接道：“也许是人家小姑娘单相思呢。”
　　“单相思？”
　　王宇舟对着谢道全挤眉弄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晏在这块一向做得很狠，班上哪个人眼睛抽抽了会喜欢他？”
　　王宇舟和谢道全猜测的对话还在继续，温迟忽然想起，王宇舟和谢道全和晏知微关系不错，或许知道晏知微请假的原因。
　　打定主意，温迟搁下手里的笔，却忽见王宇舟把牛奶放回了晏知微抽屉里，几个人接着说说笑笑。
　　下晚自习的时候，王宇舟几个早就没了影，温迟不禁懊恼地将书本胡乱装进书包里，蓦地，温迟想到什么，抓起书包就往外赶。
　　回到家，才把门关上，温迟就见苏雅和静静坐在桌子旁边等着。
　　听到声音，苏雅和混浊的眼珠动了动，眼睛里有了光亮：“小迟，回来了？”
　　放下东西，温迟心口一暖，快步走到苏雅和旁边：“嗯，外婆，我回来了。”
　　环视一圈，温迟给苏雅和倒了一杯温水，才坐到苏雅和对面，心疼道：“外婆，不是和你说过不用等我回来的吗？怎么又偷偷在这里等着？”
　　“那哪能呢，”苏雅和轻轻否定，“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我可是要看着我的外孙高考、出去上大学呢。”
　　“外婆……”
　　温迟倏地喉头一哽，连忙低下头藏住泪意。
　　苏雅和随意的一句话，也能搅动他这潭死水。
　　“乖乖，”苏雅和见状向前抱住温迟，布满皱纹的手掌在他后背上拍了拍，一如幼时，“好孩子。”
　　“小迟，”苏雅和粗砺的指腹擦过温迟的脸颊，温迟听见外婆温柔说道，“外婆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出去，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
　　小迟，不要因为外婆而限制了你自己。”
　　下午时候班主任打来电话，苏雅和以为只是平常了解状况的，可到后面，班主任只让苏雅和注意照看温迟的情绪，嘱咐他要以学习为重。
　　成绩大起大落，可不是个好兆头。
　　可温迟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她。
　　温迟还只是个孩子，到底，现在却要为了他独自挑起大梁。
　　可怜了她的乖乖。
　　“外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温迟克制着点了点头，却不敢看外婆一眼。
　　要是看到他这模样，外婆只怕又要担心地整宿整宿睡不着。
　　苏雅和话里的意思，温迟都听得出来。
　　外婆在担心自己成了他的桎梏。
　　可，是外婆在那个被称之为“爸爸”的人喝酒出车祸、妈妈含泪抛下他后一个人把他带大。
　　温迟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外婆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走远了谁又能来替他照顾她。
　　每每外婆对他流露出对让他以后努力考上一所好大学的期望时，温迟眼睛又干又涩。
　　愤怒，无力，自责充斥心间，重重困境之下，温迟有时在想，为什么别人生来就无忧无虑，却让他煎熬到这个地步？
　　可是，这一切说到底，又是谁的错呢？
　　再次抬眼，温迟笑着擦去眼角的湿意：“好，外婆，我都听你的。我后面就辞了兼职，好好学习。”
　　“小迟？”
　　“真的，外婆，”温迟折膝半跪在苏雅和身边，像小时候那样依靠着她的腿，“我已经想好了，我想报考宁南大学，因为那里有我想要学的专业。”
　　苏雅和讶然：“可是……”
　　温迟接道：“外婆，我已经查过了。这所大学在本省的分数线是我能够到的，再说了，我实在没有出去看的想法。
　　外婆，你总不能要我去读我不喜欢的学校、不喜欢的专业吧？”
　　苏雅和盯着温迟看了一会，才笑道：“这，那就好，那就好，我相信乖乖。”

　　夜里，温迟点进聊天框反反复复了几次，最后“啪”一声将手机翻转过去。
　　几秒后，温迟捧起手机点进和另一个人的对话里。
　　对面晏知微发了一个“安啦”的表情，就再没了后话。
　　再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
　　温迟顿时打消了之前的念头，再确认了一遍闹钟，才翻身睡去。
　　第二天上午，晏知微依旧没有来上课，正当温迟以为晏知微又要请一天假的时候，晏知微在中午休息时间悄然进了教室。
　　触到温迟的目光，晏知微扬唇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温迟回之一笑，转瞬又被自己的举动逗笑。
　　轻手轻脚走到座位，晏知微拿起一本试卷和笔又要出去，温迟仅是思考了几秒，就压下涌上心头的淡淡的情绪，起身追了出去。
　　走廊尽头，晏知微在低头做题，阳光透过树叶，投下婆娑的影子。
　　听到动静，晏知微看了过来：“怎么出来了？”
　　“你……”温迟斟酌着，压低声音，“你怎么请了两天假啊？”
　　晏知微表情凝滞了一会，才道：“我奶奶去世了，就，回了老家一趟，上午才回来。”
　　反应了几瞬，温迟瞳孔一震，竟是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我，我以为……我不知道，晏知微，节哀。”
　　“没事的，”晏知微故作轻松，“本来也是早已经预料到的事，你也不用自责。对了……”
　　晏知微适时停下：“谢谢你的牛奶。”
　　温迟一怔：“你，你知道？”
　　他以为晏知微太忙没有注意到的。
　　“嗯，现在知道了，”晏知微解释着，“昨晚王宇舟发消息给我，说有女生送了牛奶给我，然后就，猜到了。”
　　晏知微也没有说谎，他起初确实是不信的，只当是王宇舟几个人在整蛊，毕竟王宇舟他们添油加醋说了太多。
　　可突然，晏知微就想到了周五秋游时的情景。
　　或许，牛奶是真的，而且，根本就不是女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