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樽江月》听风澈

11、朋友

　　宋之仁站在江凌和裴隐舟前头，风吹起她的鬓发，显出几分沧桑。

　　“迎风，见过师尊师妹后，记得给师尊陪个不是，莫再惹她生气了。”

　　她小声跟师尊师妹们说了会儿话，然后退后几步，示意裴隐舟上前。在裴隐舟上前向师祖和师叔行礼的空档，宋之仁跟江凌说起了话。

　　“在你看来迎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算不上好人。但对我极好，亦师亦友。我很尊敬她。”

　　“看你的轻功，倒有几分与她相像。”

　　“是。有幸得夜风前辈真传。”

　　“倒也真算是半个弟子了。”宋之仁感叹一声，而后继续道，“我有一样东西赠你。”

　　她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本书，递与江凌。

　　“迎风成为魔修后，我的师尊便用心钻研魔修之道，这是她的手记。我知道魔修体内都有刻纹，也许此书对你能有些用处。”

　　“多谢前辈。”这是意外之喜，江凌小心接过，又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前辈不怕我是恶人？”

　　“你于我、于迎风皆有恩情，我自当谢你。若你日后作恶，我云栖定然追你直到天涯海角。”

　　“好。”江凌一笑。

　　裴隐舟早行过礼，站在一旁。她此时插嘴道：“江凌，刻纹之事你也可去问问窦神医。”

　　这倒也是一条路，江凌点点头。

　　“不过你现在顶着屠城的恶名，神医未见得会帮你。”裴隐舟笑起来。

　　“我有些累了。隐舟，你替我送送江凌吧。”

　　“是。”

　　目送着宋之仁离开，裴隐舟带着江凌走向山门。

　　“裴姑娘，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你说。”

　　“我的追杀令是为何取消的？”

　　裴隐舟一笑，“这我就不清楚了，也是四大宗下的令。你该去问问疏月。”

　　“嗯。”

　　“江凌，”裴隐舟笑吟吟地看着她，“你若是愿意，也可唤我隐舟。”

　　江凌微怔。突然感受道赤裸裸的善意，她反倒有些不适应。

　　“怎么？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裴隐舟歪头。

　　江凌回过神来。她当然是喜欢裴隐舟的。从十万大山第一次见面起她就对这个爱笑的云栖弟子颇有好感。除了月儿之外，裴隐舟是少数初次见面没有对她喊打喊杀的正道武者。

　　“当然愿意，隐舟。”

　　此时的江阴一片死气。白羽安等一行五人奉向疏月之令来江阴调查，一进城就遇见了青羊观的人。

　　那不是莫鸿道长？他在此做甚？

　　且说莫鸿回到青羊观，得知是天元宗向疏月说江凌屠城之事证据尚不确凿，请四宗撤回天字追杀令。这倒是奇了，一开始说江凌屠城板上钉钉的是天元宗，现在说证据不足的也是天元宗。莫鸿当即决定亲自去一趟江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番悉心探查，他果然发现了一些证据。首先，人人都说是江凌屠城，但消息的源头始终不清不楚。也就是说，似乎根本没有人目击。其次，城中及尸身上留下的一些痕迹与江凌惯用的长剑也不甚相符，倒更像是短匕。这倒是让莫鸿想到一个人——魔修三大高手之一骤雨。

　　如此看来，江凌是被人陷害。可是向业成为何要说一定是江凌杀人呢？莫鸿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江凌曾是他的弟子，为何他却如此急于置江凌于死地？莫非天元宗内还有什么内情？

　　调查结束，莫鸿带人刚要离开，便撞上白羽安一行人。双方打过招呼，得知来此的目的相同，莫鸿便把他们查到的线索告知了白羽安。

　　莫鸿走后，天元宗几人分头行动，打算再在城中查看一番，看看有无遗漏。

　　再说江凌这边。告别裴隐舟后，她思索片刻。接受了夜风的传功，她现在的功力和各宗掌门相比也未必下风。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刻纹。这个问题一日不解决，她就无法按自己的心意做事。裴隐舟的提议很好，与其自己琢磨，不如去问问专业人士。她决定先去一趟江阴，最好能找到屠城者另有他人的证据，这样才好去请窦神医帮忙。

　　江凌这个“屠杀江阴”的魔头，此刻才第一次踏进江阴这片土地。在城中没走多远，证据还没找到，倒是先看见了熟人。

　　那不是白羽安么？看起来还没看到她。江凌想了想，白羽安在此应该也是查案，去问问也无妨，应该不至于起什么冲突。于是她走上前去，率先打了招呼。叫出太久都没有叫过的两个字，江凌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羽安。”

　　“江凌？”

　　白羽安认出来人，立刻望了望四周。还好，其他弟子都不在附近。她这才松了口气。虽然知道江凌大概并非凶手，但白羽安心中还是有些别扭。她可以为了江凌违抗向业成的命令，却始终找不到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这位昔日好友说话。

　　她静了静神，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江凌决定据实以告。

　　“我有事情要找神医帮忙，担心他不愿意，所以来此想找找是否有证据能证明我的清白。”

　　“神医？你受伤了？”白羽安上下打量一番。

　　江凌笑道：“不是，是有别的事情。”感受到朋友下意识的关心，江凌微微觉得欣喜，语气也更加温和。

　　“你又因何在此？”

　　“奉掌门之命调查江阴一事的真相。”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向疏月掌门。”

　　“月儿现在是掌门了？”江凌有些震惊。

　　听到“月儿”这个亲昵的称呼，白羽安略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回答道，“是。在她去取定魂草之前就是了。她挑战打赢了向业成掌门。”

　　去取定魂草之前，也就是她和顾青崖找向业成对峙后不久。江凌心中一动，也许月儿正是因此才想挑战向业成的？

　　白羽安看着江凌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掌门这次从云栖回来后，请向业成进了后山的秘境，并且暂时封了入口。”

　　天元后山秘境，里面空间极大，甚至有山有水。当然也有不少奇珍异兽。原本是供门内弟子修行和闭关用的，不过最近百年用的极少。向疏月逼向业成进去。还封了入口，那便是明晃晃的软禁了。不用说，自然是为惩治他自作主张下达追杀令。

　　这是新任掌门的立威，也是对江凌赤裸裸的回护。江凌心中动容。

　　“你要找的证据我们倒是找到了一些，我可以设法给你一份。”白羽安接着道。

　　“当真？”江凌大喜，“那真是帮了大忙！”

　　白羽安想了想，“离江阴东边十里有个镇子叫安平镇，里面有家小客栈。今晚之前我会将调查报告放一份在那里，你晚些时候去取就是。”

　　“多谢你，羽安。”

　　“......不必。”白羽安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神，“其他弟子应该也快来了，你还是快离开吧。”

　　“也好。”江凌也不想多生事端，“保重。”说罢踮足而去。

　　白羽安望了一阵江凌离去的方向，收回目光，口中喃喃自语。

　　“保重。”

　　当夜江凌顺利拿到了那份调查报告。报告上还有天元宗的落款，这比起江凌自己找的证据显然更具有说服力。与报告一起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

　　“保重。日后有事也可找我。”

　　落款羽安。

　　笔迹并不顺滑，执笔人显然停停顿顿，心绪复杂。收到它的江凌也同样心绪复杂。这是一份信任，白羽安愿意相信当年不辞而别今日背负骂名的她。这也是一份承诺，无论如何白羽安依旧会帮助她。

　　如果她可以有月儿，有裴隐舟，有白羽安，那么江凌愿意相信，她总会走到更好的明天。

　　珍而重之的将纸条贴身收好，江凌轻身跃起，消失于夜色之中，奔向未知的前方。

　　百草庐是个清静之所，平日里只有窦追和燕无尘师徒二人。江凌和窦追在云栖见过一面，彼时江凌戴着面具，是以窦神医并不认识她。

　　江凌恭恭敬敬地说明来意，又将天元的调查报告给神医过目，神医这才同意给她看看。

　　看罢，窦追眉头紧锁，一语不发。江凌心里惴惴，忽地想起宋之仁给的手记，也许可以帮助一二。于是赶紧掏出，递给神医并说明来源。

　　“这刻纹我能觉察出，但一时之间却也不得解法。这样吧，你先在百草庐小住几日，待我研究研究。至于能不能有结果，我不能保证。”

　　江凌自然同意。

　　付罢诊金，江凌便在百草庐住下。这里清静雅致，空气新鲜。江凌晨起练功，傍晚练剑，心也平静了不少，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滋味。心道怪不得都说百草庐妙手回春，光是住在这里，就觉得周身畅快许多。

　　过了几日闲云野鹤的轻松日子，变故却不约而至。

　　这天上午，江凌正在院中闲逛，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地震了？她心中一惊，刚要跑去看看神医师徒怎样，只觉一股魔气冲天而起！江凌飞身跃起立于半空，东南方向魔气弥漫，肉眼却不能看见什么，可见距离甚远。

　　如此远的距离，如此强的力量，这是怎么回事儿？江凌也见过不少高手，没有一个人能发出这样的威力。她想了想，翻身下去见过神医，决定去魔气的来源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