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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还有一分像曾经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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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难听,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夙岚装作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依旧好脾气地道:“我倒是想要,可惜这孩子与你一样是个金灵根,只能忍痛割爱了。”
“哼。”
百里仟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嘲讽,显然不买夙岚的账,“即便是个木灵根你便要收么?你可知对方性格如何,品行又如何,背着你的时候是否在想些邪门邪道之事?我仙玉宗虽然没落,但昔日戒律规训依然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百里!”
夙岚一声喝止,显然认为对方有些过分了,“这是你作为副掌门对一个刚进宗门的孩子该说的话吗!”
二人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付梢瑞干咳了几声,在旁边弱弱道:“……那、那我走?”
大师兄莫羡宇虽然没有说话,但默默伸手将付梢瑞拉在身后,遮住了一大半。
纵然初次见面,纵然二人还算不上熟,但这明显的维护让他有些愣神。
“百里说胡话,你也说胡话么?”夙岚柔和下来,道:“他只是过分慎重,并非故意针对你。”
这种时候他还想着打圆场,付梢瑞挠了挠头,“没事,我都习惯了。”
这么些年再怎么倒霉不也熬过来了,如果有谁像他一样被狗追咬十多年,那么大罗神仙都能看得开,百里仟山这点不痛不痒,算不得什么。
百里仟山开始以为他是嘴硬,结果发现这人果真没有半点难堪、羞耻、无地自容等负面情绪,不禁皱起了眉头,重新将其审视了一番。
许久,他才开口:“……你说,你是金灵根?”
他盯的是付梢瑞,这个问题自然也得本人亲自回答。
顾不得心虚,付梢瑞挺了挺胸膛,不卑不亢地说了声“是”。
“嗯。”
百里仟山淡淡道,“既如此,便拿出你的实力朝我出手,让我看看你的上限与决心。”
付梢瑞:“?”
“这会不会太为难……”
夙岚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百里仟山打断:“怎么,便是测试一下也不行?别说曾经,便是羡宇、小月进宗时不也有此一遭?”
这是实话,也是百里仟山的让步,夙岚不再阻拦,只好对付梢瑞道:“便依副掌门所言,勉力一试吧。”
三名弟子闻言,默默退至一边,只留下付梢瑞立在原地,风中凌乱!
天塌了啊!
勉力什么试什么,他一个不会灵力的杂灵根,怎么出手啊?!!!
被这么多双眼睛投以注目,付梢瑞头皮都在发麻,不管内心多么天崩地裂,不管此刻的他多么想要咆哮,付梢瑞还是缓缓地,机械地松开了自己的裤腰带——
哦,这次不是撒尿,是他把岁煋沉系得太紧了,掏不出来!
“煋沉,煋沉你快醒醒啊煋沉!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付梢瑞心急火燎,唇干舌燥,崩溃又无助地拍打着剑柄:“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起来救救我啊!”
然而,剑丁点反应也无,以至于让他产生出了一种错觉,这个剑从来都是不会说话的,所有的所有,都是他穷困潦倒、孤独惨死前的幻想!
这么多人盯着,付梢瑞没敢说得太大声,以至于在旁人眼里,他低头跟裤dang说话……看岔了,也可能是腰侧。
不管哪里,他低头说话的举动都很莫名其妙!
百里仟山不耐道:“嘴里嘀嘀咕咕什么呢!开打前还要念咒,不是给对手可乘之机?要是真枪实剑的操练,你早被人给打死了!”
打不打死付梢瑞不知道,但他感觉自己一会儿真要死了!
既然横竖都是寄,那就开摆!
短短几秒,付梢瑞迅速破罐破摔,紧绷的背脊突然一下就松懈下来。
以为是看开了,实则真没招了。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掏了半天,结果就掏出了一把剑,不免很是沉默。
好破烂的一把剑……
剑身早已被暗红厚重的锈迹吞噬,刃口布满钝拙的残缺,看不出任何光泽,但在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武器,被他牢牢抓在手心。
其实场面整体有点滑稽,但看到付梢瑞后,没人想笑。
风掀起少年的衣角,吹乱他墨色的发,几缕额发拂过高挺的鼻梁,露出那双寒星碎玉般的眸子,他沉静的目光低垂,专注地落在手中这柄腐朽的铁器上,摩挲着那块没有亮起的符号,再深深嵌进掌心。
剑是死的、锈的、钝的,可握剑的少年却像一柄正在磨砺自身锋芒的刃,正在无声地成长。
百里仟山在看到那把烂剑的时候就已不再说话,他的神情忽而变得极其复杂,明明目光落在付梢瑞的身上,像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绢,直直望向更远的地方。
那眼神里映着眼前人的轮廓,却又分明倒映着另一个消散在旧时光里的影子,空茫得令人心头发紧。
徒……
百里仟山张了张口,终究还是让那字音消失在了唇边,没有出口。
那头,付梢瑞已经准备就绪,他想了又想,总觉得就这么直接出手太傻太干巴,于是道:“多有得罪,请赐教!”
他怀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提剑冲了过去。
老头,让你瞧不起我!
伴随着这句口号,付梢瑞心口都灼热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身体源源不断汇聚在手心!
但他来不及去探查,刚冲到半路举剑,一股重力猛地打在他的手腕,付梢瑞措手不及,吃痛松手,剑飞出老远,最后斜插进地里。
“够了。”
百里仟山蹙眉看他,却不是奚落和嘲讽:“三天——我给你三天考核期,明日卯时,我在山顶等你。”
说罢,他也不多做解释,径直拂袖而去。
付梢瑞的手腕痛得发麻,顾不得看,赶紧先去地上拔自己的剑。
见它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梢瑞,你做得很好,便是副掌门也认同了你。”
夙岚过来,不吝夸奖:“百里早年受了刺激,所以现在脾气不好说话难听,实则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根本扛不住别人撒娇示好,你只要……等等,你的脸怎么了?!”
付梢瑞这才感觉脸上有阵火辣辣的痛,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条细长的口子,刚刚不觉,现在才渗出点点血珠。
“应当是被劲风割的,不碍事。”他大大咧咧道,没把这种小伤放在眼里。
“不行,万一留疤了怎么办?我先用灵力给你止血,还有哪里不舒服?”
夙岚指尖汇聚了一小撮蓝色的光芒,从他脸颊轻轻划过,微微凝固的血痂顿时消失无踪,只留一道轻轻的痕迹,很像一根胡须。
付梢瑞又给夙岚查看自己的手腕,所幸没有伤筋动骨,和脸上的伤一样,明天醒来就会好。
夙岚又交代了几句,便让叶小蝉带付梢瑞回房小作歇息。
“二师妹晚上就能赶回来,届时我们一同给小师弟举办欢迎宴。”莫羡宇沉吟几秒,看了看付梢瑞的手腕,又道:“师兄给你多炖一道猪蹄,你喜欢红烧还是清蒸?”
“不用麻烦了大师兄。”
付梢瑞本想拒绝,突然又想起什么,坑坑巴巴道,“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吃大白菜……没有别的意思,我怕明天我被扫地出门,就再也吃不到了,来这一趟不容易,我总要尝尝……”
“……放心,不会的。”
莫羡宇默了默,“大白菜给你做,猪蹄也给你做,既如此,红烧清蒸各来一半,双拼如何?”
盛情难却,付梢瑞只好点了点头。
叶小蝉带他去了弟子居住的厢房,仙玉宗本来就大,加之现存的人也不多,所以每个弟子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
“东边是大师兄的屋子,西边是二师姐和三师姐的!三师姐的院子最大,因为她爱在里面养些灵宠,如果你也喜欢,可以让三师姐分你一只!南边是我的,我在所有人中间,这样方面每天早上给大家的院子打扫卫生,清洗衣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重要领地,叶小蝉给了他一张地图,让他有空慢慢探索。
由于叶小蝉还有事要忙,便不多作打扰,给了他单独的空间,付梢瑞便拎着自己的包袱,踏进了小院。
此地清幽,有花有树,比起原先住的茅草屋,这里简直就是宫殿一样的存在。
付梢瑞行李本就不多,只有衣服几件,随便收拾一下便放柜里了,他在房间里转了转,有床也有榻,可谓是家具齐全。
最后,他带着剑坐到了书桌旁,盯着窗外的天空发起了呆。
就在这时,锈剑忽然亮了,青色的华光覆在符号上,仿佛给这柄剑注入了生机与活力。
岁煋沉开口,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喑哑与慵懒:“……哦?看这样子,你是到了仙玉宗?”
付梢瑞颇为恍惚,看它许久,才哀嚎出声:“……你醒了?你怎么才醒!呜呜呜呜,真的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刚刚还在想,这一切是不是我的臆想,其实我疯了,我人格分裂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龙傲天,我还是那个乡下老头,一会准备去地里收我的大白菜……”
岁煋沉被突如其来的一段话吵得脑袋瓜子嗡嗡的,不禁头疼道:“停停停,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受什么刺激了?”
付梢瑞不答,就是抱着剑,不知是想寻求温暖还是寻找安慰。
岁煋沉一头雾水,刚想再问,忽然一顿,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脸怎么了?”
付梢瑞这才委委屈屈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你不知道我当时多么害怕,我手都在抖……我怕他发现我不会灵力,还是个杂灵根,暴怒之下把我了结在那里……我死了无所谓,到时候你又去哪里找我?万一我投胎成了一只猪怎么办?”
“我看你现在就是猪,只有猪才这么喜欢大白菜!”
岁煋沉越听越发火大,到了后面,它几乎拍案而起:“走!你带路,我们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付梢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