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失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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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干点正事？！”书房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震得门框嗡嗡作响。陆父眉头拧得死紧，手里那份成绩单被捏得起了皱纹，“赛车、聚会、喝酒，你当这一辈子就靠玩能混下去？”陆厌梨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扶手上，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我混不下去，还有你这座金山呢。”
“混账！”陆父猛地一拍桌子，青筋直跳，“我就该让你出去自生自灭！”
“那最好！”陆厌梨打断他，声音冷厉，带着十九岁少年独有的倔强和狂妄。他甩开手里的钥匙，啪地一声在地板上弹跳，“有钱就了不起？你当我稀罕？”
空气僵持了几秒。他转身走出书房，重重甩上门。钥匙却被他重新捡起来，转瞬间被攥得死紧。夜色压下来，别墅外院的灯光被远远甩在身后。发动机轰鸣，车灯切开黑暗，他一脚油门，带着怒气直冲出去。风从车窗呼啸灌进来，像是要把心里的燥火逼出来。
他长得很惹眼眉眼锋利张扬，下颌线干净利落。偏生把一头黑发染成了浅白色，在夜灯下闪着冷光，衬得皮肤更白。车窗掠过的风把发丝吹乱，他却半点不在意，反倒像是故意要让这份不羁写在脸上。
他没在乎速度表上的数字，只觉得越快越好。直到前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那人背着个旧旧的黑色书包，低头走在马路边，身形瘦削却笔直。车灯猛地照亮他陆厌梨心口一紧，下意识急打方向盘，轮胎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尖叫。车身横在路边，离那人不过半米。
寂静。少年抬起头，眉眼清秀，鼻梁不高不低，却格外顺直。皮肤偏白，因为夜风微凉，唇色浅淡。他的发色很普通，是最寻常的黑，刘海略微垂下来，遮住半边眉眼，让整张脸多了几分安静的气质。陆厌梨握紧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他猛地咳了一声，把心跳压下去。
“草！”他探出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还没散尽的戾气，“走路不长眼啊？差点要你命知道吗？”少年没动，只是静静看着他。那双眼干净，却冷得像夜风灌进骨缝里。“是你车开得太快。”声音淡淡，几乎听不出情绪。陆厌梨愣了一瞬，随即笑出来。他讨厌这种口气，像是在对待不相干的事物般不温不火。他压低嗓音，带着点挑衅：“小子，你这是在教训我？”
“提醒而已。”对方仍旧平平静静，甚至懒得多解释一句。短短四个字，却像冷水泼在他火热的情绪上。陆厌梨推开车门，下车的动作带着一股急躁。他比那人高半个头，走近时影子正好笼在少年身上。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嘴角依旧带笑：“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
“呵。”陆厌梨被噎了一下，却没恼，反而笑得更大声，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行啊，够高冷的。可惜遇到的人是我。”
他伸手想去夺对方的书包带，却被少年侧身避开。那动作并不狼狈，而是流畅自然，就像早就预料到了他的举动。
夜风吹过，少年轻声道：“挡路了，请让开。”陆厌梨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手指还在微微颤动。心口的燥火竟莫名没了，只余下一股说不清的钝痛和好奇。他低声骂了句脏话，猛地甩上车门。引擎轰鸣再次响起，他一脚油门，黑色跑车再一次像离弦的箭般窜了出去。
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街灯一盏接一盏被抛在身后。他没再去想刚刚那双冷淡的眼睛，只是更用力地踩着油门，仿佛只有速度能把胸腔里那股窒闷感撕开。
他的手机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副驾上扔着的屏幕亮起来，几个朋友的信息跳了出来
【陆哥，来不来？今晚老地方，酒都摆好了。】
【快点，等你开场呢。】
陆厌梨冷笑一声，方向盘一拐，径直朝市中心的酒吧街驶去。霓虹灯的光映在挡风玻璃上，五彩斑斓。音乐和人声混杂着扑面而来。车子停稳的瞬间，几个穿着时髦的少爷哥立刻围了上来，笑闹着拍他的肩膀。
“陆哥！你总算来了，刚才我们还赌你是不是被你家老爷子关禁闭了呢！”
“我爸？”陆厌梨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伸手从别人手里接过一瓶酒，“关得住我才有鬼。”
瓶盖被拧开，他仰头就是一口灌下去，喉结滚动，酒液的辛辣灼得眼睛都泛起一瞬的湿意。可他只是更大声地笑了出来，把瓶子砸在桌上，招呼：“来！今儿我买单，全都给我喝！”轰鸣、喧嚣、酒精。对于陆厌梨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
舞池里灯光晃得刺眼，音响震得人心口发麻。陆厌梨窝在卡座里，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一群朋友吵吵闹闹地挤在他身边。有人替他点了一打烈酒，有人拽着姑娘往他怀里推。
有人笑着起哄：“陆哥，给你找的，正合你胃口！”女孩娇笑着跌进他怀里，香水味过分甜腻。陆厌梨眉头皱了皱，手一撑便把人推开，动作不算粗鲁，却冷漠得毫不留情。
“不用。”他说得漫不经心，唇角却依旧勾着笑。朋友们一愣，随即又笑闹起来：“还是咱陆哥有骨气，不稀罕这种小意思！”
“那可不，咱哥要什么样的没有？一掷千金的大少爷呢！”陆厌梨抬手，接过新倒上的酒，一口灌下去。烈酒滚烫，呛得喉咙生疼，他偏偏咧嘴笑得更嚣张，像是故意在用火辣的酒精去堵住心口那点说不清的闷。
周围的笑声、尖叫声和音乐混成一团，空气热得窒息。他半眯着眼，白色的发丝垂落，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倦意。他忽然走神了。脑子里浮现的不是怀里推开的香水味姑娘，不是桌上一圈起哄的朋友，而是马路灯下那个背着旧书包的身影。
陆厌梨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杯子里的酒液轻轻荡出一圈波纹。他盯着它看了几秒，忽然低声笑了一下，声音被音乐压得听不真切。
“陆哥，走一圈呗？”有人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凑近嚷嚷。
“对啊，今天兄弟们都来了，你不带头谁敢开场？”
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人已经按下了车钥匙，灯光从酒吧外亮起来，低沉的引擎声像是在召唤。
陆厌梨抬眼，眼底笑意危险地闪烁。他把杯子重重一搁，起身活动手腕：“行啊，既然你们想看，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轰鸣声瞬间盖过音乐。他拎起外套，背影被霓虹灯切成两半，白色发丝在灯下冷冷发亮。
夜风扑面，跑车的轰鸣在空旷的街道上炸开。陆厌梨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头猛地一窜，像离弦的箭直冲出去。霓虹灯、红绿灯、行人的惊叫声，全都被甩在耳后。他白色的头发在风里乱飞，侧脸在灯光下锋利得像刀刃。
身后几辆改装车紧跟着，喇叭声、欢呼声震得耳膜发麻。有人探出车窗嚷嚷：“陆哥牛逼！”
“快点！快点！”
车群呼啸着掠过街口，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急转弯时，火花从地上迸开，映得少年们兴奋到疯狂。
陆厌梨盯着前方，嘴角勾着一抹危险的笑。速度表的指针逼近极限，胸腔里的血液却因这股失控感而沸腾。他喜欢这种窒息般的畅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父亲的斥责、家里的压抑、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全都碾碎。
车身疾驰过一段长街。路边的便利店门口，一个少年正提着一袋牛奶和面包走出来。
黑色的头发在风里被吹起，步伐依旧沉稳。车灯掠过时，他抬眼望了一瞬，冷淡的目光与车内张狂的白发少年短暂交错。
只是短短几秒。跑车带着轰鸣远远甩开，风把少年的衣角掀起，他却只是安静地低下头，继续往前走。陆厌梨心口忽然一紧。方向盘攥得更紧，指节泛白。后视镜里，那个背影渐渐消失在街灯下。
“陆哥！牛逼啊！刚才那弯差点擦过去！”
“哈哈哈，今晚稳第一！”
车队里的笑闹声不断传来，可他没再开口，只是狠狠一脚油门，把车速又推高了一格。
风声轰鸣，像要把所有心事都压进黑暗里。
比赛在一阵轰鸣和尖叫中结束。陆厌梨第一个冲过终点，跑车在急刹中打了个漂亮的横甩，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冒出一股白烟。霓虹灯下，他推开车门走下来，身后立刻响起一片掌声和口哨声。
“陆哥！太帅了！”
“这弯超得绝了，刚才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今晚冠军非你莫属，走走走，回去喝酒庆功！”
一群人簇拥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像迎接凯旋的王。有人把烈酒塞到他手里，有人兴奋得嗓子都喊哑了。陆厌梨仰头灌下一口，辛辣滚烫顺着喉咙滑下，他却只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笑声、喧嚣、掌声，一切都在他耳边轰鸣，却没能填满那股突如其来的空落。
他明明赢了。可站在人群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像被灯光逼到台中央的演员，笑容都成了剧本的一部分。脑子里还是闪着刚才的画面。便利店门口的灯，冷淡的黑发少年，手里提着牛奶和面包。对方只抬眼看了他一瞬，平静得像在看一阵风。
“陆哥，发什么呆呢？”朋友拍了他一下，把他从思绪里扯出来。
“走啊！去酒吧续摊！”
陆厌梨回神，把酒瓶往地上一摔，笑得嚣张：“行！喝个通宵，今晚不醉不归！”
夜已经很深，街上的霓虹也暗了几分。一群人从酒吧里摇摇晃晃地出来，笑声和吵嚷在空旷的街道里回荡。有人醉得不省人事，靠在路边吐个不停，有人还意犹未尽，嚷嚷着要再去唱歌。“陆哥，走走走，再陪我们一场！”
陆厌梨抬手揉了揉眉心，白色的发丝在昏黄路灯下乱糟糟地垂着，眼角泛红，酒气还没散尽。他笑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嘶哑：“玩你们的吧，我不去了。”
“哎哟，这么早就撤？现在才几点啊？”
“对啊，太阳都还没出来呢！”
“凌晨三点了。”他看了眼手机，嗓音带着一丝倦意，却依旧挂着笑，“爷累了，不陪你们疯了。”
说罢，他懒洋洋地甩下这句话，转身朝街边的跑车走去。引擎被点燃的瞬间，轰鸣声盖过了背后的起哄。跑车疾驰而出，霓虹与人声都被抛在身后。
车窗外的风吹进来，夜色冷冽，酒意反倒被压下去一些。他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敲着车窗，心里空落得很。
家？不想回。那里只有父亲冷厉的眼神和压抑的空气。他踩下油门，径直驶向市中心，最后停在一家熟悉的酒店门口。大堂的灯光明亮而安静，和外头的喧嚣形成割裂。他把车钥匙甩给泊车小弟，随口报了个常用的套房号，动作熟练得像回自家。门被刷开，他随手将外套甩在沙发上，整个人直接倒在床上。房间的灯刺眼，他伸手一关，黑暗瞬间吞没四周。
寂静得出奇。酒精带来的兴奋褪去后，胸腔里只剩下空。可就在这空白里，便利店灯下那道清冷的身影反复浮现。冷淡的眼神，安静的神情。不像是他世界里的任何人。
陆厌梨翻了个身，白发散在枕头上，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笑里带着一丝烦躁，更带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悸动。直到凌晨四点，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钻进来，酒店房间里一片寂静。闹钟震个不停，陆厌梨翻了个身，伸手一拍，继续蒙头睡。第二次震动时，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去抓床头的手机。屏幕上的数字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瞳孔08:20。
陆厌梨整个人弹了起来，声音在房间里炸开：“操！”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家里老爷子吼他他敢摔门，老师点他名字，他敢反嘴。可盛华中学的晨读迟到，那是万万不敢碰的雷。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白色的发丝乱七八糟，他胡乱扒了两下，外套随手往身上一扯，拉链半天拉不上，干脆敞着就冲出了房间。
电梯慢得要命，他索性一口气从楼梯狂奔下去，跑车钥匙在指间转了一圈，伴随着清脆的“滴”声，车灯亮起。引擎轰鸣，跑车瞬间蹿上大街。
他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撑着车窗，风呼啸灌进来，把他刚醒时的残余倦意全部吹散。
油门踩到极限，街道被飞速甩在身后，指针逼近危险区，他心口却只有一个念头：“迟到就死定了”
从酒店到盛华中学，本来要二十分钟的路程，他硬是十分钟就开了进去。跑车在校门口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把门卫吓得一哆嗦。
陆厌梨从驾驶座一跃而下，背着书包就往教学楼狂奔，白毛在晨光下耀眼得像一团火。
“陆厌梨！又迟到！”门卫在背后喊。
他头也不回：“知道了知道了！”
盛华中学的早读课已经开始。教室里书声朗朗，整齐的节奏像一股安静的暗流。
“陆厌梨！又迟到！”班主任的声音在门口拉长，语气冷得像冰。
门口，陆厌梨气喘吁吁地拎着书包，白色的头发乱得一塌糊涂，校服外套半敞着，汗水顺着脖颈滑下。他眼尾泛着红，气息粗重，却还硬撑着勾唇一笑：“老师，路上堵车。”
全班一阵低笑。谁都知道，这借口他说了不止一次。班主任脸色铁青：“最后一次警告！再迟到，叫你家长来！”
“行行行。”陆厌梨吊儿郎当地摆摆手，“记住了。”
他大咧咧走进教室，本以为照例还能回到自己那张靠窗的座位。可却发现桌椅已经被调了位置。
“安静！”班主任在讲台上重重一拍课本，压下嘈杂的笑声，目光落向靠窗的那个少年。
“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言秀安。”
全班的目光瞬间汇聚过去。有人小声议论
【转学生？】
【看着挺可爱的。】
班主任示意：“新来的转学生，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转学生站起身，拉了拉校服袖口，动作不急不缓。他走到讲台中央，背挺得笔直，神情淡淡。灯光从窗外落在他脸上，更衬得五官清清俊俊。
他扫视了教室一眼，目光不带情绪，声音平稳：“大家好，我叫言秀安，从南城转过来的。爱好是看书。”
寥寥几句，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寒暄。“就这些？”班主任挑眉。
“嗯。”他点点头，神情不卑不亢。
班里顿再一次响起零星的笑声和窃窃私语声
【看着好高冷啊】
【挺装的】
陆厌梨却窝在座位上，单手撑着下巴，白毛在晨光里晃眼。他嘴角勾着，看着台上那个安静得不像十九岁的少年，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家伙，比酒吧里的烈酒还冲。
窃窃私语很快被老师压了下去。言秀安从讲台上走下来，步伐稳而安静，没理会同学们的目光，径直回到后排自己的位置。他重新坐下，把书摊开，手指自然地翻到刚才读到的一页，眼神专注得像台上那几分钟从未发生过。
陆厌梨侧着身，胳膊搭在椅背上，盯着他看。白色的发丝在晨光里刺眼，他笑得漫不经心，压低声音：“喂，转学生。”
言秀安没抬头。“自我介绍挺冷的啊，你就没点别的？比如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陆厌梨语气带着调侃，像只故意逗人的猫。这一次，言秀安终于抬眼，目光冷静，声音淡淡：“能不能安静点？我要看书。”
短短一句，把陆厌梨噎得半天没说出话。他愣了愣，随即低笑一声，笑意带着点锋利。
“好啊，你真有意思。”言秀安没再回应，视线落回书页，安静得像与整个喧闹的教室都隔开了。
陆厌梨一时间竟没再开口。他盯着那张冷淡的侧脸，心口忽然涌上一种陌生的感觉不是被冒犯的怒火，而是一种被彻底忽视的不甘心。
上课铃声响起，早读课结束，正式的数学课开始。
黑板上写满公式，老师讲得飞快，不时抬头点名：“陆厌梨，你来回答一下。”
全班顿时一阵窃笑。陆厌梨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拖长声音：“啊？”老师皱眉：“函数图像，y 等于根号下 x，画出来。”教室里爆出一片压低的笑声。谁都知道，陆大少爷要么飙车，要么喝酒，功课从来一塌糊涂。陆厌梨撑着下巴，目光偷偷往旁边瞥。言秀安的演算本上，早就整齐地写好了答案，图像干净利落。
他咧嘴一笑，凑过去，压低声音：“借我看看。”言秀安眉头微微一动，手却直接将本子扣上，目光冷淡：“不借。”这一声轻得不能再轻，可清清楚楚落进他耳朵里。陆厌梨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笑意张狂，眼底却莫名带了点真切的火。
“行啊，新来的你居然见死不救！”
台上老师清了清嗓子，皱眉催促：“快点，陆厌梨，上来画！”
全班的眼睛刷地落在他身上。陆厌梨慢吞吞站起来，白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晃眼。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粉笔，站在黑板前，动作帅得欠揍，却在黑板上画出一条东倒西歪的曲线，完全不像样。
教室里忍不住爆笑。“安静！”老师拍了下讲台，怒火压不住，“陆厌梨！下课来办公室！”
“好好好。”他耸耸肩，满不在乎地丢下粉笔，转身走回座位。经过同桌时，嘴角又勾起一抹坏笑，压低嗓音：“喂，新来的你可真不讲义气。”
言秀安合上书，目光冷静，淡淡回了两个字：“幼稚。”
陆厌梨一愣。随即，他笑得更大声了。下课铃声一响，讲台上的老师刚走出教室，陆厌梨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陆哥，今早迟到是不是又去飙车了？我听说你在酒吧街飞得跟疯子一样！”
“真的假的？靠，这么爽，快说说！”
几个哥们笑闹着，把他堵在座位旁边，手里还拿着零食往他桌上一扔。“哎？你这发型又染了吧？白得跟夜里车灯似的，一看就是想当焦点。”
“别说，陆哥走到哪儿，绝对是全场最亮的崽。”
陆厌梨嘴角一挑，手一摊，吊儿郎当地笑：“那还用你们说？”
一阵哄笑之后，有人忽然坏笑着把话题一转：“不过，陆哥，咱不说发型，你女朋友现在到底是哪一个啊？”
“对对对！”另一个立刻接上，笑得贼坏，“上次还看见你跟一个模特搂在一起，结果上周你又带了个小个子的校花去看赛车，啧啧，这速度比飙车还快啊！”
“哈哈哈哈周围全是起哄声，“陆哥到底几个女朋友？不带咱数数啊？”
笑声、起哄声、掌声，把整个教室推到沸点。而陆厌梨就靠在椅背上，任由这群人围着，笑得张狂，像个真正的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喧嚣散下来的那一瞬，心口仍旧空落落的，像刚飙完一场车，速度再快，也没地方落脚。
午餐时间，盛华中学的食堂热闹得像个小型集市。人声、碗筷声、打饭口的叫喊声混在一起，热气蒸腾。
陆厌梨一进门，就立刻被朋友们簇拥起来。
“陆哥！这边这边，位置都给你占好了！”
“来来来，今天我请，随便吃！”
“得了吧，就你那点零花钱也敢请陆哥？人家买单都是一桌几千的！”
笑闹声不断，盘子叮当作响。有人把最好的肉菜推到他面前，有人抢着替他打饮料。陆厌梨一边笑骂，一边敞开怀抱接受着这一切，姿态张扬，声音大得盖过旁边几桌。
“爷今天就不客气了啊！”他仰头灌下一口可乐，眼角上挑，嚣张得像个王。
而在不远处的一角，另一幅景象。言秀安端着餐盘，随便位置坐下。他的饭菜很简单：一碗米饭，一份青菜。餐盘边角甚至因为年久使用而略微磨损。他低着头慢慢吃，每一口都很安静，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人往他这边凑。
周围的热闹仿佛都绕开了他。他就这样一个人坐着，背影瘦削，却挺得笔直。光从窗外洒下来，落在他安静的侧脸上，干净得让人不自觉多看一眼。
陆厌梨夹着排骨，抬眼时不经意瞥见了那一幕。“我靠那人都不吃点肉的吗？怪不得那么瘦。”陆厌梨在心里想着。人群的喧闹、笑声、调侃还在继续，可他的视线在那孤单的背影上停了几秒。心口微微一紧。
“陆哥！你发什么呆呢？快点吃啊！”朋友拍了拍他肩膀，把他拉回热闹里。
他愣了愣，随即笑得更嚣张，举起饮料大声喊：“来，干了干了！”
笑声再次掀起，可喧闹之下，刚才的那道孤零零的身影，却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他心里。饭点快结束，食堂的喧闹渐渐散去。陆厌梨和那群朋友吵吵闹闹地往外走，白色的头发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有人搂着他的肩，说笑声不断，还嚷着下午逃课去打篮球。
他吊儿郎当笑着应付：“行啊，你们喊，我就去。”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再次瞥见了那一道身影。食堂角落里，言秀安收拾好餐盘，独自走向回收口。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人并肩而行。整个食堂里那么多的热闹，却像自动绕开他一样，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单。两条路线在门□□错。陆厌梨正被朋友推搡着往外挤，步子一偏，肩膀几乎要擦到对方。他下意识回头，白色发丝在光下刺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哟，又见面了。”言秀安抱着书，淡淡侧开一步，神情没有波澜，只留下一句：“让路。”声音不大，却冷得干净。
下一秒，他从陆厌梨身边走过去，背影挺直，没再回头。
陆厌梨愣了片刻，随即笑出声来。笑意嚣张，却说不清为什么带了点儿压不下去的兴奋。
他抬手揽过朋友的肩，笑闹声再度响起。
可在那片喧闹里，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盛华中学的夜自习，一向是最安静的时段。教室里只听得到笔尖摩擦纸面的细微声音，偶尔伴随着翻书声。窗外的夜色静谧，路灯的光透进来，落在整齐的课桌上。
陆厌梨趴在桌上，笔在指间转来转去，转得烦躁。他往旁边看了一眼。
言秀安正低头写题，神情专注，眉眼在冷白的灯光下更显清晰。黑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半边脸，整个人静得像一幅画。
安静得过分。
陆厌梨忍了几分钟，终于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喂。”
言秀安没抬头，手里的笔不停。
“你每天都这么认真？”陆厌梨咧嘴笑，声音带着点吊儿郎当的懒散，“不累啊？”
言秀安停了一下，淡淡抬眼，看他一眼，“跟你无关。”这冷淡的四个字，又一次把陆厌梨噎得半天没接上话。
可不同的是，他这次不恼，反而笑得更大声了，眼里闪着光。他撑着下巴，整个人侧过去，声音低低的：“你这性子，要是落在别人身上，估计早被孤立得没影了。”
言秀安神色平静，收回视线，继续写题：“那正好，我不需要别人。”
陆厌梨愣住，盯着他几秒，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很轻，却像低低的火苗在安静的教室里窜起，把他的心口点得发烫。
两人之间的空气安静了片刻。白色的灯光落在课桌上，陆厌梨撑着下巴盯着他，忽然“啧”了一声，笑出来：“对了，我好像一直没跟你正式自我介绍过吧？”
言秀安笔尖一顿，却没抬头。
“我叫陆厌梨，陆是陆地的陆，厌是讨厌的厌，梨是水果的梨。”他说得吊儿郎当，还故意拖长了尾音，“听说是因为我妈怀我的时候特别爱吃梨，所以才取的这个怪名字。”
说完，他偏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同桌，笑得张扬：“怎么样？是不是比你那冷冰冰的自我介绍有趣多了？”
言秀安终于抬眼，盯着他看了一瞬，神情依旧淡淡：“无聊。”
陆厌梨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可真够高冷的。”他转着手里的笔，唇角却勾得高高的，“但没关系，反正以后我们是同桌，你迟早得习惯有我在你身边聒噪。”
言秀安没再回，只是低下头继续写字，侧脸清冷。
陆厌梨斜倚在椅子上，目光却始终没从他身上移开。心口那种说不清的躁意，慢慢转成一种奇怪的兴奋感。
晚自习的下课铃终于响起，教室里压抑了一晚的空气瞬间松散开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收拾书包，有的往校门口去，有的则成群结伴往宿舍楼走。
陆厌梨懒洋洋地合上书，伸了个懒腰，白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刺眼。他本想像往常一样，随便应付两句就准备开车去外头过夜。可余光瞥到旁边的人，他心里忽然一动。
言秀安正整齐地收拾书本，动作安静，神情冷淡。
“喂。”陆厌梨用笔尖轻轻敲了敲他的桌面，“你是走读还是住校？”
言秀安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回：“住校。”说完，他背起书包，准备往外走。
陆厌梨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巧了，我也住校。”
话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愣了。他确实有宿舍，却极少回去，不是直接回家就是跑去外面酒店过夜。可这一刻，他竟鬼使神差地编了个借口。
言秀安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似乎在分辨真伪。陆厌梨却笑得嚣张，手一插兜，理直气壮：“走啊，一起回宿舍。”
他主动跟上去，两人并肩往宿舍楼走。路灯把两道影子拉得很长，一个随性张扬，一个安静冷淡，看似毫不相干，却被夜色笼在了一起。
夜风清凉，教学楼后的路灯一盏盏亮着，把狭长的影子拉得很远。
言秀安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步伐不快不慢，整个人像一条直线，冷静、克制。
陆厌梨把外套搭在肩上，双手插兜，白毛在灯下晃眼，走路带着一点不耐烦似的闲散，却始终保持和他并肩。
沉默了一路。直到忍不住，陆厌梨扭头看他，挑衅似的开口：“喂，你就这么安静啊？走这么久，一句话都不说，不无聊吗？”
言秀安看了他一眼，眼神平淡：“不觉得。”
“啧。”陆厌梨轻笑一声，摇摇头，“真奇怪。我身边的人，不管是哥们还是女朋友，都吵死了。第一次见你这么冷的。”
“所以你可以不用靠近。”言秀安的声音淡淡的，没有锋芒，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靠近的冷意。
陆厌梨被噎了一下，愣了两秒，随即勾唇笑出来，笑得嚣张又带点真诚：“行啊，你话少，我话多，以后咱俩正好互补。”
宿舍楼的灯光昏黄，走廊里回荡着脚步声。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进出，打闹声此起彼伏。
言秀安背着书包，走到楼梯口停下，淡淡道：“我到这儿了。”语气没有起伏，像只是在告知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陆厌梨抬眼，看见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咧嘴笑了笑，把外套甩到肩后，慢吞吞地往另一边走去。
宿舍的门被推开，里面立刻有人惊呼：“哎哟，陆哥今天竟然回来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又去外面混呢！”
陆厌梨笑着抬手，随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白色的头发在灯下闪着冷光。
“别吵，爷累了。”
清晨的空气带着点潮湿的凉意。宿舍楼下的梧桐树影子斑驳，学生三三两两地结伴去食堂。
陆厌梨哈欠连天，慢吞吞下了楼，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单手插兜，心里还盘算着要不要装作偶遇，随口和言秀安说几句话。
果然，一眼就看见了。言秀安站在宿舍楼口，背着书包，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阳光落在他肩头，衬得整个人更安静。
陆厌梨嘴角勾起，正要抬手打招呼。可就在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突然从旁边钻出来，笑嘻嘻地拍了拍言秀安的肩：“哎，你是新转来的吧？昨晚就听说了，怪不得不认识。以后咱们可以一起走呀。”
言秀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笑，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那人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手势大开大合，笑容灿烂。而言秀安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点点头，唇角依旧没有什么弧度。
陆厌梨站在台阶上，半抬的手停在半空。他眯了眯眼，动作收了回去，唇角的笑意慢慢散掉。
心口突然有种说不清的闷感原来，这个安静到冷淡的家伙，也不是完全孤单。
早读铃响，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书声起伏，像潮水般蔓延。
言秀安一如往常，坐在靠窗的位置，翻开课本，安静地读着。他的神情冷静，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过，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陆厌梨却出奇地没动静。他趴在桌子上，手里把笔转了又转，却一句话都没丢过去。白色的发丝垂在额前，遮住眼神，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同学们小声议论着昨天的八卦，有人回头冲他打趣：“陆哥，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昨晚没睡好？”
陆厌梨抬眼，唇角挂着一丝懒散的笑，却没接话，只是随手把笔往桌上一丢，重新趴下去。
他很少这样。平时总要找同桌说几句、逗一逗，哪怕被冷淡拒绝也不在乎。可今天，他只是安静地盯着课本的空白页，脑子里时不时闪过早上那一幕宿舍楼下，那个笑嘻嘻冒出来的人站在言秀安身旁，说个不停。言秀安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画面就是让他心口闷得慌。
于是他索性什么都不说。教室里只有翻书声，和偶尔粉笔落在黑板上的声响。两个人肩并肩坐着，一个认真学习，一个安静到反常。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失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