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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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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颂接到口信便匆匆赶往摘星楼。
方一推门,却见房中端坐着一位陌生女子,他脚步一顿,又退后半步抬头确认。
“别看了,没走错。”沈穗岁利落地越过他跨进门槛,径直坐在了椅子上,萧颂紧随其后,他目光落在顾明瑶身上:“请问这位姑娘是?”
“自己人。”沈穗岁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补充道,“正是世子昨日抱恙,无缘得见的那位。”
萧颂眸光微动,随即对着顾明瑶行了个端正的礼,沉声道:“昨日失约,是我的不对,还望顾小姐海涵。”
顾明瑶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沈穗岁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啧啧摇头。
萧颂衣袖一挥,在她对面落座:“我昨日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了?”
“不如何。”沈穗岁道。
萧颂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好狠的心呐!”
沈穗岁目光落在他脸上,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把女子的名节二字想得太过轻巧了?”
顾明瑶闻言一怔,怎的忽然就扯到女子名节上了?
萧颂挑眉:“你是在意此等事情的人吗?”
“如今是在京城,不是山脚下,我是沈府的小姐,不是云栖观的俗家弟子。”沈穗岁面色凝重,“你说我该不该在意?”
萧颂沉默片刻,然后开口:“我错了。”他顿了顿又道,“是我将此事想得简单了,我会另寻他法。”
沈穗岁看了他一眼,倒还不算无药可救。
“不过……”
“我可以陪你演上一演,只是……”沈穗岁拿起茶杯,“这分寸必须拿捏得当,既要让你父王相信,又要给日后留足转圜的余地。”
她目光看向萧颂:“所以,这出戏该怎么演,分寸在哪儿,你好好想想。”
“若你父王追问,你便说一切须得等我父亲回京之后再议,如此一来也能拖些时日,他看中的这永宁侯府虽门庭显赫,实则不过一副空架子罢了,想来他自会权衡利弊。”
萧颂听得眼眶微热,如此还不算刎颈之交吗?
顾明瑶此刻也回过了神,她轻轻扯了扯沈穗岁的袖子,附在她耳边低语:“你当真要应下此事?万一他……”
萧颂:“……”
他轻咳一声:“顾小姐……我能听到。”
顾明瑶神色一滞,索性挺直了腰板,直直地看向他:“你既能听到那我就直说了,还请世子到时候务必要注意分寸。”
“第一,在人前不可举止轻浮。”
“第二,不可自作主张,随便加戏。”
“第三……”
沈穗岁被逗笑,她瞪了一眼萧颂:“说你呢,听到没?”
萧颂敛起笑意,一眨不眨地望着顾明瑶,又重重地点了点头:“顾小姐说的我都记下了。”
顾明瑶一时间晃了神,这第三一下子忘了继续说下去,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小二呢,怎么还没来?”
萧颂起身去唤小二。
房内只剩她们二人,沈穗岁道:“一早收到谢三娘的帖子,邀我明日去赴她家乔迁宴。”她微微蹙眉,露出几分疑惑,“这谢家……是什么来头?”
顾明瑶解释道:“这谢家乃是京城百年望族,谢阁老是当今圣上的启蒙恩师,如今圣上允他告老,特赐一院宅邸。谢阁老膝下二子一女,其女嫁给了当今宰相陆承大人,这位谢三娘是谢家长房嫡出的小姐,她兄长去年已放了翰林。”她话音稍顿,“京城里这些姻亲故旧,牵一发而动全身,你需尽快理清这些关系才是。”
话至此处,顾明瑶略一沉吟,觉得还是该提点自家表妹几句。
“陆丞相家那位公子,你到时候见着了可要离远些。”她道,“这般年纪还未入仕,整日里游手好闲,眠花宿柳,也就一张脸长得好了一点,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的风流债。”
此刻这位脸长得好了一点的当事人恰好将这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陆为舟刚撩袍入座,便听得隔壁传来这么一句话,他闻言非但不恼,反而还轻笑出声:“看来我这人设,确实是立成功了。”
江霁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茶,抬眸深深地看向他:“今年秋闱该下场了吧?”
“如今网都撒出去了,朝堂上的局也已经布好。”陆为舟垂眸,“是该下一盘大棋了。”
端午将至,摘星楼里新添了时令的粽子,有豆沙的、蜜枣的、还有从江南那边传过来的咸肉粽。
沈穗岁要了个蜜枣的,又唤小二送来一小盅蜂蜜,她执起银匙,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糖罐,接着剥开粽叶,将蜂蜜细细地浇在了粽子上,蜜色浸透莹白的糯米,蜂蜜混着蜜枣的甜香在空气中漫开。
萧颂挑眉看了她一眼,忽然倾身,将他面前油润晶莹的肉粽子轻轻往前一推:“尝尝?”
沈穗岁不动声色地将碟子推了回去:“大可不必。”
“尝一口又毒不死人?”他又推了过来。
沈穗岁面无表情地将碟子再次推回去。
“没品位。”萧颂轻嗤一声。
沈穗岁慢条斯理地抬起眼,冷冷地吐出五个字:“不想吃就滚。”
一番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顾明瑶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了一圈儿,竟如此小孩行径……
这睿亲王世子,怎么跟传闻有点不一样。
“有意思。”陆为舟忽然低笑出声:“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江霁,“你粽子吃咸口甜口?”
江霁沉默不语,他倒是认可沈穗岁的话,粽子当然要吃甜的。
谢家的乔迁宴十分热闹。
圣上御赐的新宅子坐落在书院门,三进三出,前后还有两个大花园,又大又气派。
沈穗岁与顾明瑶午时前到的门口,旁边路上已经停了一排马车,顾明瑶一下车就被这气势吓了一跳:“好大的排面。”
身后的一辆马车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随即一道修长的身影踏了出来,男子微微抬眸,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了沈穗岁身上。
沈穗岁假装没看到,转身迈入谢府大门,心道,谁不会装不认识啊?
顾明瑶怔愣了一秒,低声轻喃:“还是定北侯世子更胜一筹。”
距离产生美,萧颂如今离她的生活太近了。
宴席此刻还没开始,二人随着丫鬟一路往里走,曲水回廊蜿蜒如带,贵女们三三两两坐在凉亭内,时而掩面低语,时而捂嘴低笑,好不热闹。
丫鬟引二人至凉亭后便悄然退下,沈穗岁方要落座,忽见另一名丫鬟捧着束新摘的蔷薇花款款而来:“沈小姐,这是萧世子特意命奴婢送来的。”
亭内霎时鸦雀无声,贵女们执扇的手顿在半空,众人目光都落在了沈穗岁身上。
要开演了。
沈穗岁非但不接,反而往后退了半步:“我不认识什么萧世子。”
丫鬟却执意将花往前递了递:“还请小姐莫要推辞,不然世子会怪奴婢做事不力。”
沈穗岁只能做无奈状收下了花束。
翌日,京中贵胄圈里便传开了睿亲王世子昨日在谢府乔迁宴上对沈家小姐一见钟情。
江霁闻言冷笑一声,好戏这不就开场了。
“一见钟情?谁信?”
“你是没见过那位沈小姐……”陆为舟意味深长道,“若不是晓得他们是旧相识,这出戏演得倒真像那么回事。”
“让人继续盯着,尤其是……”江霁轻嗤一声,“萧颂跟江南的来往。”他顿了一顿,“连带那个沈小姐也派人盯着”
陆为舟执起茶盏:“上次派去江南的探子……可有消息传来?”
“江南有一半的官员,都曾去过留香园。”江霁道,“这部分人有的半月一去,有的一月一去,更有甚者,日日都去。”
留春园乃是先帝赐给睿亲王的别院,官员与亲王过从甚密,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陆为舟眸色一深。
结党营私,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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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
“噗!”顾明瑶没忍住笑出声,“你怎么想到的送花?”
沈穗岁扶额沉默。
送花本人正在欣赏自己精心打造的剧本。
“首先,花是我单方面送的,与你无关,其次,这一出正好表现出我对你产生了兴趣,既不破坏你的名声,又达到了我的目的,怎么不算是一箭双雕呢?”
沈穗岁难以反驳,顾明瑶一时词穷,毕竟二人在此等子事上属实是没有什么经验。
“江南的家书,我已经送出去了。”萧颂指尖轻轻叩着桌面,唇角噙着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他先是向父王“汇报”了永宁侯府小姐离京的消息,话锋一转,提及自己与沈国公府的小姐正在接触,最后,在信的末尾,他不动声色地添上了一句:京中局势微妙,身边人手不足,行事多有掣肘,还请父王将宁远调来,助他一臂之力。
心事已了,他开口道:“吃什么我请。”
“本来的事。”顾明瑶如今也不跟他客气,本以为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上月,谁知竟是个会为甜粽咸粽争得面红耳赤的幼稚鬼。
果然高岭之花是不能下神坛的,她轻叹一声,还好没有靠近定北侯世子的机会,如今还能留一个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