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1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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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停靠在一座无人荒岛，莲烬没有下来，坐在小舟上养伤。
这次围剿伤到了他的本源，待他彻底修养好伤势，已经整整过了一月。
他不着急，也不担心。
也许夜幽谷那场大战之中，所有人都认为他彻底输了。若是没有怀舟突然冲出来救他，他必死无疑，再无反击之力。
只有他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这场战斗他没有输。
那在终南海上蔓延的业火海，永远不会熄灭，它将被东风吹向东陆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将在业火中化为灰烬，所有人都将成为恶业消磨的养料，无人能够幸免。
所以，即便那一日他真的死于万剑诛心阵之中，他也不会输，业火海会完成他未尽的天命，彻底净化每一个熊熊燃烧灵魂。
有人将上天堂，有人要入地狱。
人间不空，誓不成神。
莲烬小心翼翼地将小舟收进灵戒之中，红莲仙剑和玄墨魔剑立在他一左一右，脚踩虚空向东行。
从高空俯瞰夜幽谷，那里早已被业火烧成一片焦黑，再没有半点生机。
莲烬半垂眼眸，他失忆以后其实还到过一次那年他们去九阙天路上休憩的山谷，当时只觉得有些熟悉，便将山谷挪到了终南海附近，自那之后便在夜幽谷定居。
如今也被毁掉了，包括那一池红莲，都化为了一地飞灰。这就是业火，焚烧世间万物。
只浅浅瞥了一眼，莲烬继续向东行，一路上没有遇到半个人影。
也是，当时他也以为自己到了最后时刻，便没有留一点余力，掀起的是一场无人能够熄灭的大火，足以将整个东陆拉进火海之中。
想来当时围剿他的那些人也没料到吧。
一个月，足够将他们烧干净了。
直到行至东陆最东方的东海，莲烬才探查到一点活人的气息，那也是这茫茫天地间最后的生气了。
主事的也是他的老熟人。
“果然是你。”岑庚寅长身立在逍遥仙山山顶，遥遥与他对望。百年过去，他看起来还是和从前差不多，还是那样潇洒自在，不过更成熟了一些。
莲烬止住动作，没有靠近，“不错，是我。”
“听他们说阿泫出现在了夜幽谷，我就猜魔尊是你，他找了这么多年，总归如愿寻到你了。既然你的天命已经达到了，还来这里做什么？”岑庚寅平静道，丝毫没有身后弟子眼中的愤怒和憎恨。
“来收尾。”莲烬平静地回答，他悬于空中，两柄长剑收敛光华，看上去没有一点威胁。
“还不够吗？你的天命，是要杀光所有人吗？”也许岑庚寅现在是这世间残存的生灵里，对莲烬的天命最了解的。也只有他能猜到，莲烬成为魔尊，并非为了一统三界，而是因为他无法抗拒的天命。
事到如今，已经没人能够阻拦他的脚步，莲烬如实回答，“不用，其实已经足够了，天杀星积攒的杀气和怨念已经都化解了。”
“那为何不收手？”岑庚寅问。
这世间所有还活着的生灵都在这里了，逍遥仙山下堆满了人，业火已经从东海海面爬到山脚。
莲烬瞥了一眼地下乌泱泱一片被业火灼烧死去的修士，神色没有波动，“从万年前那场天乱开始，一切都错了，天杀星根本无法司掌世间所有的杀气和怨念。即便今日我收了手，千万年后，也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要终结这场逆乱，所以，业火不能停。”
“一切都会在火焰中重生，所有一切都会回到最初，我向你们承诺。”莲烬毫无波澜地向所有人承诺。
所有围观的修士都露出了荒谬的表情，他们都觉得这个大魔头真会蛊惑人心，明明已经胜券在握，最后竟然还想他们心甘情愿去死，实在是把他们当成了傻子。
“哈哈哈，好！”岑庚寅大笑两声，他是眼下这群人里修为最高的存在，他的选择，将影响所有人的走向。
而他，显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岑庚寅取出他多年未出鞘的扶摇长刀，爽朗道：“我信你说的，”他撇了撇嘴，不羁一笑，“反正不信也没用不是吗？最后了，再让我与你战一场吧，小莲。”
莲烬没有心思同他对决，但岑庚寅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便没有拒绝，微微抬手，修补好的红莲仙剑落在他掌心。
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使用法力，只用仙剑与长刀过招，一如他们初次切磋时一样。
当业火从山脚烧到山顶的时候，当天边的云朵也染上业火红蓝相间的颜色，最后一击垂天斩也劈了下来。
莲烬向左侧身躲过，红莲也顺着他的动作一剑刺穿了岑庚寅的脖颈，当年在北冥演武场没能走到最后的一击，终于在此刻落下。
岑庚寅满足地闭上双眼，没有一丝痛苦，身体失去控制，摇摇晃晃地从空中跌落。
一条长着蝴蝶翅膀的小鱼从他的灵囊中跃出，眷恋地蹭了蹭岑庚寅的肩膀，拖着他缓缓沉入业火海之中，溅起一串绚烂的火花。
终于，天地间只剩下了莲烬。
人、魔、仙三族，还有无尽的生灵，都被业火吞噬殆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海水混合灰尘的味道，昭示连海水之下，也没有生灵了。
莲烬面上还是没什么波动，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执行着。他完成了天杀星的天命，他一人屠戮了三界，他平息了这世间永不止息的杀气和怨念，他走到了天杀星为他设好的命运终点。
然而，这绝不是他自己选择的终点。
莲烬双手抬起，左手执红莲仙剑，右手执玄墨魔剑，天地间红蓝相间的业火源源不断地向他奔来，一分为二地没入他握着的两柄长剑之中。
整个天地间的业火以他为中心汇聚，将他裹成一个严密的火球，业火绕着他由北向南转动。
当终南海上的业火都来到这里，业火汇聚的过程也就结束了。此时，这颗业火球竟然显出厚重的大道之气，奥妙磅礴。天地间所有的清浊两气也在火球外围汇聚，组成一黑一白两条长龙。
下方的海面感受到如此剧烈的波动，随之掀起万丈波涛。
当天地间再也挤不出一丝清浊气，能量便也积聚到了极点。
忽然！
火球转动的方向变了，开始自南向北逆转，大道之气也随之逆转。一黑一白两条长龙发出能开天辟地的长啸，猛地摆尾，竟也开始逆转！
天空呈现出极为可怖的天象，电闪雷鸣，原本朝着西边转动的太阳兀地停滞，转而向东方挪动。随着火球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空中的日月也像流云一般向后倒退，违背大道法则，日月倒转。
莲烬的神识便是火球的中心，所有业火、清浊两气、大道之气带来的可怕能量都汇聚在他的神识之中，风暴几乎将他的识海撕裂，将他也带着旋转。
他要以众生为祭，逆转时空，把一切错误都拨回原位。
万年前因天罡星失控，世间杀气失去平衡，自此偏向无序混沌，也因此造就了万年后的这场灾祸。只要他能重新构建杀气的平衡流动，便不再需要以杀止杀，永恒地终结终结这场逆乱。
这才是他真正的天命，也是他选择的道路。
原本在夜幽谷被围剿时，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是他棋差一招。没有他的控制，业火会在东海附近自发熄灭。虽然不能完成最后这一步，但这样也能保留生灵最后的火种，他们可以在一个杀气平息的世界中重建东陆。
也许万年之后还会再遇到天杀星杀气失控的情况，但那时候的事，就交给以后的人去操心吧，他就背着灭世魔头的罪名被万剑诛心，也算赎罪了。
不过，有人救了他，有人给了他最后的机会。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也是怀舟与他一同拼出来的路，是在天道之外，在天命之外的一条路。
杀气已经平息，只要逆转时空回到杀戮还未开始的时候，他就可以把多出来的那部分杀戮之气灌入天罡星之中，重塑天罡星执掌正统杀伐的力量。天罡星和天杀星就能将天地间的杀戮之气拨回有序的状态，共同维系大道的平衡。
如此，世间便再也不会陷入杀气失控的危机之中。
所以即便痛苦，他也必须保持清醒，只有他能控制时空的走向，他必须把一切带回所有不幸的起点。
即便这一过程，是百年时光倒转的漫长，是长如万年的逆流而上。
至少这一次，漫漫长路的尽头，有一个他珍爱的人在等他。
“莲，莲！”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莲烬费劲地睁开双眼。
朦胧慢慢变得清晰，漫天桃花香，柳枝随风飘动，眉心一点红痣的少年叶怀舟湿着衣裳抱着他，眼神之中满是担忧。
“怀舟……”莲烬轻声唤道，这一声，竟又隔了百年。
叶怀舟捋了捋莲烬脸上沾着的卷发，红色发带随风飘到他的指尖，衬得一双玉手更加红润，“你怎么突然晕倒了？没事吧？”
莲烬看得痴了，看得呆了，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漫长时光中的一场幻梦。
叶怀舟用手中的柳枝拍在莲烬身上，疑惑道：“怎么回事，不是说除祟的吗？怎么倒像中邪了？是不是辰镜传承的事？”
莲烬含笑拉住他的手，“逗你玩的。”
说着他坐起身，携着春光，一吻落在叶怀舟眉心，慢慢缱绻又带着侵略性地下移，最终落在了怀舟唇上。
他已经感受不到身体之中对杀意的冲动，跟随他多年的天杀星命格也回到了天界群星之中，他彻底自由了。
作为勇敢面对命运，战胜命运的奖励，神说，愿有情人不再分离。
莲烬眼尾微红，抬手轻轻理了理怀舟散乱的头发，将怀舟头上沾着溪水的柳枝拨正，郑重道：“春日祓禊，兰汤涤秽，除垢驱邪，怀舟永远康健，怀舟永远幸福。”
他笑得肆意又畅快，往后，他们还会有数不尽的春天。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第12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