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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七月,烈日炙烤着大地,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像被岩浆浸泡过一般,不断升腾着热气,折磨着每一个过往的路人。在日光最是强烈的正午,即便是村里最勤劳的积极分子,都不得不暂避太阳的锋芒,躲到阴凉处小憩一会。

      在人声消散,只余蝉鸣的时刻里,苏尾村村前的山道上却出现了一行七八人的小队。炎炎夏日里,他们身上穿着长袖长裤,将每一寸皮肤裹得严严实实的,帽子下露出的黑瘦脸庞,满是大滴大滴下坠的汗水。

      许是天气太热,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略带沉重的脚步一下下踏在寂静的丛林里。

      “姐姐,我走不动了!”

      突然,一声稚嫩的童音打破了平静,众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看向远远坠在队尾的两个弱小身影。身量高一些的那个,是村里曾经的算命先生苏彦的二儿子苏明夷,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女孩子。她旁边那个身量只到她大腿的女娃,是守山人老许的小孙女茉茉。

      领头的村长苏文元抬头看了看日头,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开口:“走了那么远的路,大家也累了,靠边休息一会吧!”

      这话一落下,大家立刻四散开来,就近找个阴凉处坐了下来喘口气。

      大家一停下,苏明夷带着茉茉终于赶了上来,她找到守山人老许,将手里的小女娃交给他。

      “辛苦你了,明夷。”老许笑得和蔼,将手里未开封的矿泉水瓶拧开,递了过去,“累了吧?赶紧喝口水歇会。”

      “谢谢许伯。”苏明夷伸出右手接过水,转身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爬这么远这么崎岖的山路,对刚刚出院的她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爷爷,我们还要爬多久啊?茉茉累了。”女孩脸上的碎发全部被打湿黏在脸上,整张小脸皱巴巴的挤成一团,完全没有刚开始吵着要上山的活泼好动。

      “快了快了,茉茉再坚持一下,来,再喝点水。”老许耐心地哄着自己的孙女,眼中满是慈爱。

      听到这话的苏明夷无奈地摇摇头,狂灌了一大口水,滋润干涸的咽喉。

      要知道她们今天冒着烈日上虎头山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的,可不是来郊游的。根本不适合带一个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女孩过来,偏偏老许扛不住自家孙女的撒娇,硬是要带着一起。这一大群男的也没有一个人阻止,她说的话又没有多少威信力。

      想到这里,苏明夷看向旁边疯狂扇风的老者,六七十岁的高龄了,身体还是很健朗,跟着爬那么远的山路,也没比那几个年轻的逊色。苏明夷对他一直非常好奇,对她而言,这个人并不陌生。

      在她短短的二十几年岁月里,几乎每一年,她都能在不同的场合里见到他。祭祀游神活动里有他,丧葬殡仪也有他。他是村里人人尊敬的大师,有人叫他和尚也有人称他法师,苏明夷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道士还是和尚。

      说他是道士,她见过他念经诵词;说他是和尚,画符作法那是信手拈来。而且,据她所知,这人,是有娶妻生子的,实在是个充满神秘感的人。

      村里一出事,村长第一时间就找到他,征求他的意见,说明此人应该是有真本事的。苏明夷决定多多观察,好好学习一下。毕竟玄学这一道,她知道的还是太少。

      苏明夷对老人家好奇打量的同时,殊不知对方也在悄悄打探她的信息。

      神秘法师马衡用手肘撞了撞身边汗如雨下的苏文元,示意他看向苏明夷方向:“那女娃是谁啊?带她来干吗?”

      这次事情紧迫,他们在家里商量了一番,加上几十年的信任,两个人就各自挑选靠谱的后生一起过来,他事先并不知道苏文元会带上这么一个看着就弱不禁风的女娃。打扮得再像男孩子,也掩盖不了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个事实。

      他们上山可是要做正事的,当然是强壮的青年汉子越多越好。老许年纪大了,也就带带路,能把他自己的孙女照顾好。这个女娃算怎么回事?谁还有精力专门护着她?

      “苏彦家二小子啊,你忘记了?”苏文元边擦着额头脖子上流下的汗水,边帮他回忆,“当年那个孩子。”

      他这么一提醒,马衡立刻就想起来了,原来是苏彦那个宝贝闺女。村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苏彦有多稀罕这个女儿,就因为这女娃听不得一个“女”字,他便挨家挨户上门,拜托村里人改口,权当他生的是第二子。

      不仅如此,满月酒还大操大办,请了全村人吃席,就为了让大家彻底改掉称呼。村里人基本上都沾亲带故的,苏彦都做到这份上了,大家也不好拒绝。于是从那以后,不管人前人后,大家都把苏明夷当作男孩子对待了。

      “没忘是没忘,不过还是那个问题。”马衡抬起耷拉的眼皮,探究地看向苏文元,“带她来干吗?”

      苏文元见他没反应过来,凑近了一些,再次强调:“苏彦啊!他的本事你忘了?”

      “我是老了,又不是老年痴呆,当然没忘!”马衡嫌弃地推开苏文元,“苏彦不是不允许他家的后生小辈沾手玄学这道吗?”

      “照理说是这样没错,但事事都有意外啊……”

      苏文元想起这几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也是有些恍惚。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的村口,清禾桥上,醉酒的苏胜壮一把拎起苏明夷,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她扔下了桥。夏季的河流处于枯水期,河道干涸,苏明夷直接就撞在了裸露的沙土碎石上,摔得那叫一个头破血流,胳膊都断了一只。

      村里人吓得赶紧下河去把苏明夷扛上岸,送往县医院。幸好血流的虽多,但不严重,轻微脑震荡,人没有大碍,就住院观察了一个晚上。

      人没事是没事,但这帐不能就这么算了。苏明夷可是她们家年轻一辈中最小的孩子,被这么欺负,家里长辈哪里坐得住。于是叔伯婶娘什么的,全部出动,统统上苏胜壮的家讨要个说法。

      要不是看着同一个村子的面上,又有苏文元这个村长在劝和,早就报帽子叔叔处理了。

      大家逮住苏胜壮那就是一顿痛骂,场面那叫一个混乱,闹闹糟糟的。闹到最后才知道,苏胜壮之所以把苏明夷扔下桥,是因为苏明夷说他活不过45岁。

      苏胜壮,人如其名,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天天扛着几百斤的水泥跑,谁见了都得夸他一句身体好。强壮的身体就是他最大的资本,他哪里听得别人说他短命这种话,酒气一上来揪起苏明夷就跟拎小鸡仔一样,丝毫不过脑地就丢下桥去了。

      酒醒后,苏胜壮也后悔不已,主动赔偿了医药费,还补足了营养费,这事才算过去。

      村里人表面不说,其实背地里也偷偷议论着,大家都觉得通过这事给苏胜壮一个教训也不错。毕竟他性格莽撞,做事不顾后果,经常和人起冲突,以后为人处事能收敛点也好。

      苏文元没参与议论,但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都说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苏胜壮那混不吝的,性子固执又一点不听劝,也该磨一磨。

      就他那个脑回路,也跟常人不一样。找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孩子算命,这种事也就他做得出来。要知道苏彦可是明确拒绝家中小辈接触玄学这行的,那是半点本事都没有教授给自己的孩子。

      苏明夷也就是空闲的时候翻了翻苏彦留下的那几本旧书,会的东西连个皮毛都算不上。偏偏就被苏胜壮看见了,然后盯上了,认为苏彦肯定偷偷将本事传给了她。不然堂堂一个大学生,为啥别的有用书不看,非要捧着那破书看?

      他缠了苏明夷好几天,非要她帮忙给他好好算一算,还把自个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硬塞给人家。苏明夷没办法,拿着他的生辰八字,照着书仔仔细细算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算出来了,看着那结果愣是不敢告诉他。

      藏着躲着他好几天,结果那天去村口找人,偏巧就被苏胜壮遇上了,没躲过去,就直接说了,然后就这么被水灵灵地扔下桥去了。

      “不是说苏彦没教她?那怎么……”马衡欲言又止。据他所知,苏胜壮前天死于新河路那起车祸里,确确实实没活过45岁。

      “你们这一行,你知道的。天赋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呢?”苏文元叹了口气,谁能想到那么高大一个汉子,说没就没了呢?

      “胜壮出事那天,我拉她去现场看了。她一眼就看出是河对面这座山头不对劲,所以我就将她带上了。”

      “一眼就看出来了啊……”马衡不由得多看了那瘦小的背影一眼,这天赋可真不得了。

      要知道新河路这件事,他们几个老家伙可是研究了好久,最后才发现是这山头的问题。苏彦那小子天赋异禀也就算了,子孙后辈里竟也能遗传到如此优秀的天赋异能。哎,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

      马衡将目光转回前面的山头,绿树盎然,蝉鸣鼎沸,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但那凹陷的山窝,幽深寂静,犹如一张巨盆大口要将人吞吃入腹。那里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虎头山的巨型虎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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