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贼人 ...
-
子夜,宅邸内一如往常般寂静,却又有些寂静得不寻常。
陆知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这夜也太静了。明明前两日院内还有聒噪的蝉鸣,今夜却连树叶的摩挲声都消失了。
本就闷热的夏夜更让人心浮气躁,陆知夏躺在床上,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不停轻扇着蒲扇,这才略微缓解一些心中的燥热。
“嘎吱——”床榻响了一声。陆知夏实在受不了了,起身将窗户打开,向外探去。头顶一轮满月,将窗外的景色照亮。
打开的窗户吹进了一丝凉风,陆知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撑在窗沿上乘凉。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瓦片轻裂的咔擦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突兀。陆知夏一下从迷迷糊糊的睡意中清醒过来,抬头向上看去,似乎就是屋顶发出的,像是有人正在屋顶行走。
前两日才听父亲说到城中发生了四五起盗窃案,让她晚上一定要将门窗关好,可这夏天晚上这么闷热,她也是实在热得不行才开窗凉快凉快,怎么就这么倒霉。
脚步声越来越近,瓦片碰撞的响声也越来越大。那人正从屋顶的另一侧朝窗边这侧走来了。
陆知夏不敢多想,先把窗子关上,可木制的窗框移动时总不免发出些声响,关到还剩半个手掌大的窗缝时木框就有些阻力,陆知夏不敢用力,就将窗这样虚掩着,踮脚跑回了床上。
虽然知夏已经足够小心了,但还是在躺到床上的那一刻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明天一定让人把这床换了!”知夏心中暗骂。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底下的动静,屋顶的声音停了下来。知夏将睡前脱下来的玉簪攥在手里,勉强当个防身的武器,然后背对窗子躺着装睡。
现下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就算呼救别人也不能即时赶来,如果是贼人,应该偷了东西就走了。如果是有不轨之心的歹人...陆知夏不敢细想,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玉簪。
破财消灾,破财消灾,但愿只是个小贼。
知夏心里默默念着,就感觉眼前似乎有个黑影,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这贼怎么和鬼一样,连个脚步声也没有。
陆知夏的心因为紧张快蹦出来了,她都怕心跳声太响让人听见。
幸好那人不过是在床边停留了片刻便离开往房间另一侧走去,陆知夏额前的汗都快将枕巾浸湿了。
紧接着传来了翻动东西的声音,果然是贼。
那人似乎对她并不感兴趣,听声音只在桌边翻找着什么,陆知夏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她将脑袋微微偏过,眼睛张开一条缝,试图看清那人的模样。
是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那人正正对着她立在桌前。
月光虽亮,但毕竟是夜里,那人又正对着她,陆知夏不敢完全睁眼,便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那人翻找的动作停下了,竟直接坐下,拿了只笔在桌前写着什么。
约过了一刻钟,那人写完了,刚一起身,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眼前有点点亮光闪过。
贼人推开窗户飞快地翻了出去。
“小姐,云萝进来了。”屋外的人轻轻敲了下门便立刻推门而入。
听到云萝的声音,知夏睁开眼睛,起身朝屋内看去。
云萝提着纱灯,焦急地朝知夏走来。
环顾四周,空荡的房间只有云萝一人,知夏瞬间松了口气,再看向窗,刚刚还虚掩着的窗户现在已经半开了。
云萝顺着知夏的目光看去,不由吓了一跳,“小姐,窗怎么开了?”云萝赶忙把窗关紧,再给知夏倒了杯茶。
知夏猛灌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云萝将屋内的灯一一点亮,“刚刚外院动静可大了,萧都尉带着几个护卫进了老爷的院子,估计现在还在院里呢。王妈妈让我来你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紧事。我问王妈妈什么事这么大阵仗,她说她也不知道,只说今晚起院里要多加些护卫看守着。”
云萝说完,见知夏迟迟没有反应,又问了句,“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知夏找了件外衣披上,“云萝,快看看屋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刚刚有贼进来了。”
此时,墨竹居内,烛光昏暗。
“今夜又有一人遇害,陆伯父,这件事还得请您帮忙。”身着墨绿色交领长袍的男子躬身一拜,正是萧都尉萧明。
陆盛年赶忙扶起,“不是我不愿意帮,只是...”
“有些话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不过既然你来找我,我也只能把话说清楚。还望晦之不要与他人说起。”
十年前,陆家因家族变故逐渐式微,我不得不背井离乡,去幽都谋生...
幽都很偏远,却很出名,据说那里遍地是金银。从临安出发,马不停蹄地走了两月才到。到了后我才发现,幽都根本不像传说的那样,这里的人们都把它叫作“鬼城”。
头两天,因为身上银钱所剩无几,只好找了一处破败不堪、无人问津的草屋借宿。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世上真的有妖邪。白日还好,只是偶尔在四下无人时传来阵阵说话声,一到夜里,月光照到墙面上,就能看到各种模糊不清的兽影。
这里人妖莫辨,我初至幽都,正是迷茫之际遇到了一位老道士,他好心地把幽都的情况和我一一说明,我这才定下心来。
幽都城中虽然有妖,但却无法伤人,那老道士说是城中有结界,妖一旦动手伤人就会遭到反噬,所以城中人妖互不侵犯。但这结界只能护住城内却护不住城外。
幽都城外有一座山,名叫虞山。这虞山不是寻常的山,上面灵气环绕,草木茂盛,据说不管什么草木只要在虞山上就能生长,虞山上药材的功效更是胜过普通药材百倍。因此,即使这座山在城外,也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采集药材高价售卖。
起初我也想过干这门生意,不过自幼体弱,不会舞刀弄枪,遇到危险也没有什么保命的办法,况且家中还有父母妻儿等候。
正当我走头无路,在那破草屋绝望之际,一只猫妖出现了。我躲在烛光的阴影里看着那只黑猫,祈求它不要注意到我,却看见那猫妖正对着我行囊嗅个不停,接着用爪子掏出了我妻子为我绣的香囊。
“妖爱旧物,因那上头有人的‘气’。”那老道士又出现了,猫妖好像感觉到了危险,叼着香囊转头就跑。
“东西都给你拿走了,你也得留下点什么吧。”老道士一开口,那猫妖从身上掉出些什么东西就飞快逃走了。那道士将东西拾给我我才看清,竟是一锭黄金,足够我在幽都城生活一年有余!
“老先生,这是...”我虽知道都是因为这位老道士我才能得此黄金,但我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我刚想出声祈求,那老道士就回绝了。
“你留下吧,这是你拿心爱之物换得的。我看你流落在此地多日,定是有难言之隐。只助你一回,记住,万不可再将旧物给予妖类,吸食人气过多,妖便成‘人’,到时祸患无穷啊。”老道士越走越远,我虽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却也不能再问。
从那以后,我便靠着这锭黄金,租了间铺子,重操祖业,做起了药材生意。
幽都近虞山,珍贵药材数不胜数。常有人为了牟利,去虞山采药。普通人若是独自前往,恐怕凶多吉少,因此,幽都城里常有人雇佣“离魂人”保护自己。离魂人,因其能识破妖物的伪装,将其魂魄离体,失去灵识而得此名。我也曾冒险去虞山上采药,见识过他们的手段。
后来,在幽都生活了三年,我已赚得足够的钱财,便带了两车珍贵的药材,回到临安城。
“距我离开幽都已经过去七年了,那时我落魄潦倒,往事种种我本不愿再提,不过如今临安城有难,又与妖物有关,我定不能袖手旁观。晦之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了。”
“陆伯父,此次临安多户人家遭窃,且被偷盗的均为主人珍视的旧物,而非金银珠宝,想来与您在幽都经历之事有相似之处。”萧明眉头微皱,思考着案情。
“可这旧物被盗,虽然少见,也不是不会发生,怎么会与妖物有联系呢?况且幽都与临安城距离实在太远,这...”陆盛年略有不解。
“旧物被盗,不过是想印证我的猜测。此次案件非比寻常,伯父,既然我来找您,理应和您说明案情。”萧明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朱县令的侄子,裴员外的庶子还有几位百姓家眷近来都离奇猝死,且死状可怖。”
烛光忽明忽暗,照在萧明脸上,也显得有些阴森。“仵作已经验尸,这些尸体都有同一个特征,他们,都没有了胃。”
陆盛年心中十分惊讶,问到“这是从何时开始的?”
“第一具尸首被发现距今正好一月。”萧明为陆盛年斟茶,“陆伯父,我也知幽都离临安城不算近,所以一开始还有些怀疑。但您在幽都生活了三年,您对妖的了解一定比我们深。这件事,您怎么看?”
“按你所说,是妖物所为的概率极大。为了维持人形,才在城中偷盗。如果真是妖物,又杀了这么多人,临安城的百姓岂不是很危险。”陆盛年起身,走到窗边,取下了挂在窗边的木牌。
“这是我在幽都时,那位道士教我制成的,你将此物拿去,用二十年以上树龄的柳木雕刻出上面的图案,挂在窗边,便能抵御妖邪。在幽都,几乎每间房都会有这样一块木牌。”
萧明将木牌小心收好,“多谢陆伯父,明日一早我便让工匠们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