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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女茵和谢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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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光晕散去，视野重新清晰。
谢翊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上，脚下是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奇异苔藓，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湿润泥土的清新气息，远处传来潺潺水声和隐约的鸟鸣，一派祥和宁静。
这像是……二十年前未灭绝的魅界？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水中倒映出的人影。
身形高大挺拔，一头墨黑长发束在脑后，侧脸轮廓深邃刚毅，尤其那双眼睛，深邃的紫色眼眸，里面盛满了温柔的笑意，与谢翊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是他父亲的脸，上一任魔尊，谢宸。
谢翊大惊，他的意识为何会在父亲身体里？
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一棵巨大的、开满淡紫色星形花朵的灵树下，一个身影正朝他走来。
女子红发如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一袭素雅的月白长裙，眉宇间带着几分慵懒的妩媚，却又隐隐透出久居上位的威严。
正是当年的魅族首领，女茵。
与此同时，沈云霜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滚沸的岩浆，又猛地被拽入冰窟。
剧烈的撕扯感过后，她“睁开”了眼睛。
视线有些模糊的晃动，她低头，看到的不是自己素白的手指，而是指骨纤细却有力，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手腕上戴着一枚古朴的深红玉镯。
这是女茵的手。
“阿宸，”她自然地叫着眼前男人。
沈云霜心中大惊，这不是她的声音，她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她只能在这具身体里，看着已经发生过的一切。
女茵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手指轻轻缠绕着谢宸垂落的一缕黑发。
“神族那帮老顽固，又在人界边界陈兵了，说什么担心我们两族联盟威胁人族安危，真是可笑。他们不过是怕我们联手，压过他们一族的威风罢了。”
谢宸握住她作乱的手，低头在她指尖落下一吻，紫眸里是编织好的深情和纵容：“随他们吠去，只要我们在一起，神族又能如何？阿茵，我只愿这安宁长久。”
他抬手，拂落她发间沾染的一片紫色花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女茵笑道，“阿宸，你若想让魔族为首，我便与你一起撑起这片天，神族不足为惧。”
正说着，她扶手撑额，谢宸问道，“可是又头疼？”
女茵放下手仰头看着他，眼中也漾开真实的暖意：“无碍，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依偎进他怀里，两人相视而笑，阳光透过巨大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他们身上，美好得如同虚幻的梦境。
***
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取代了所有气息，浓烈得令人作呕。
震天的喊杀声、凄厉的惨叫、法术爆裂的轰鸣、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汇成一片毁灭的海洋。
沈云霜再次“睁开”眼，眼前是修罗地狱般的战场。
曾经祥和美丽的魅族栖息地，万花谷，此刻已沦为焦土。
断壁残垣，尸横遍野，燃烧的房屋映红了半边被法术搅得天昏地暗的天空。
空气中充斥着魔气的狂暴、神力的圣洁光辉，以及魅族法术特有的、带着绝望气息的紫色流光，三者激烈碰撞、湮灭。
神族的金甲军团在锦裳的指挥下，结成整齐的法阵，神圣的光辉如同审判的利剑，精准地切割着混乱的魅族阵型。
一道道净化神光落下，被笼罩的魅族战士如同冰雪消融，连尸体都无法留下，直接化为飞灰。
玄昊悬浮于半空，周身神光缭绕，面容冷漠如万载寒冰，俯瞰着下方的杀戮，如同在看一群蝼蚁的挣扎。
锦裳在他身侧，脸上带着一丝悲悯众生的神情，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和计划得逞的快意。
“母亲——！”一声稚嫩凄厉到极点的哭喊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沈云霜血红的目光瞬间被钉死在一个角落。
一个年轻的魅族妇人，正死死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女童，在燃烧的废墟间跌跌撞撞地奔逃。
那女童的小脸惨白，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她们身后，一名面目狰狞的魔族士兵狞笑着举起了染血的屠刀，狠狠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女茵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挡在了她们身前！
她此刻已是伤痕累累，华丽的衣袍破碎不堪，沾满血污和尘土，原本慵懒的脸庞上只剩下决绝的疯狂和滔天的恨意。
她双手结印，一道凝实的红色光盾瞬间撑开！
自古三族相生相克，神克魔，魔克魅，魅克神，所以神族的攻击，女茵自认不足为惧。
可谁知！
轰！
魔族的屠刀狠狠劈在光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光盾剧烈闪烁，女茵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溢出鲜血，却死死顶住了这致命一击。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惊恐的女孩和族人，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
而此刻的谢翊，意识觉醒时，正是谢宸疯狂屠戮魅族时。
身着玄黑甲胄的魔族精锐，在谢宸的亲自率领下，如同最冷酷的绞肉机器，悍然撕碎了魅族战士仓促间布下的防线！
谢宸手持一柄燃烧着黑色魔焰的巨剑，紫眸中再无半分昔日的温情，只剩下冰冷的、近乎疯狂的杀意。
他一剑挥出，魔焰化作咆哮的黑龙，瞬间吞噬了前方数名拼死抵抗的魅族战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灰烬！
他口中发出震天的咆哮：“杀！一个不留！”
谢翊大喊“不要！不要！”
可惜他的声音，根本无法透过谢宸发出来。
血月悬空，将万花谷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
女茵踉跄地奔行在燃烧的丛林间，浓烟呛得她肺部灼痛，耳边充斥着族人濒死的惨嚎、房屋倒塌的轰鸣，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越来越近的魔族特有的狂暴魔气的嘶吼！
“首领！这边！”一个浑身浴血的魅族战士嘶声喊道，指着前方一处尚未被战火完全吞噬的、由巨大藤蔓自然盘结成的隐蔽树洞。
“快！小少主在里面！”
沈云霜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属于母亲的焦灼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她甚至来不及分辨这情绪是自己的还是这具身体残留的，身体已本能地朝着树洞方向疾冲过去。
就在她距离树洞仅有数步之遥时，一道裹挟着毁灭气息的漆黑剑芒，如同撕裂夜幕的毒蛇，带着刺耳的尖啸，从侧面狠狠劈向那个指引方向的魅族战士！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女茵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她眼睁睁看着那道熟悉的、曾无数次温柔挽过她发丝的手臂，此刻正挥动着狰狞的魔剑，冰冷的剑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忠心战士的胸膛！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出来，有几滴甚至带着灼人的温度，溅到了她的脸颊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树洞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收回了染血的魔剑。
暗沉的铠甲覆盖着他精悍的身躯，肩甲上狰狞的魔龙浮雕在血月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墨黑的长发束在脑后，几缕散落的发丝被鲜血黏在棱角分明的脸颊旁。
那张脸俊美依旧，正是夜宸。
而此刻，还在谢宸这具躯壳的，是谢翊！
谢翊感觉此刻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冰冷坚硬的铁壳子里，灵魂被死死禁锢。
他清晰地“看”到外面炼狱般的景象，“听”到震耳欲聋的厮杀和惨叫，“感觉”到父亲的手握着那柄沉重魔剑的冰冷触感，甚至能“闻”到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拼命地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想要扔掉那柄滴血的剑，想要嘶吼着让父亲停下，但他的意识如同被困在万丈深渊的囚徒，所有的挣扎在父亲那强大而冷酷的意志面前，都显得如此微弱可笑，只能化作灵魂深处无声的、绝望的咆哮。
谢宸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与谢翊如出一辙的紫眸，精准地锁定了树洞前僵立的女茵身上。
他沾染着血污的脸上，竟缓缓扯开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刻意伪装的疲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甚至还有几分令人作呕的、虚伪的深情。
“阿茵，”谢宸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仿佛经过苦战后的虚弱感，一步步向她走来。
“终于找到你了，跟我走！这里太危险了！神族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勾结了人族叛逆，想将我们两族一网打尽！他们早有预谋！”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拉女茵的手，眼神急切而“真挚”。
“跟我回魔宫！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护住你和我们的族人！快，把孩子也带上！”
他的目光急切地投向女茵身后那藤蔓遮掩的树洞，那里隐约传来幼童压抑的、恐惧的抽泣声。
不要，不要相信他！
沈云霜在女茵的身体里呐喊。
女茵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曾让她交付了全部信任和爱恋的脸，看着他眼中那虚假得令人心寒的关切，再感受着掌心那枚刚刚被夜宸亲手塞入的、尚带着他体温的所谓“魔宫防御核心阵符”。
一个粗糙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实则是禁锢陷阱的赝品！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这恨意，一半来自女茵濒死的记忆，另一半，则源于沈云霜此刻感同身受的、被至亲至爱之人从背后捅刀的切肤之痛！
“谢宸。”女茵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
“你当我瞎了吗？！”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谢宸身后，那片燃烧的废墟上，分明倒毙着数名身着神族金甲卫队服饰的尸体！
而更远处，神族大公主锦裳那华丽的身影，正悬浮在半空，冷漠地指挥着神族战士对溃散的魅族进行最后的围剿！
她甚至看到锦裳的目光，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和快意，遥遥地向这边瞥了一眼！
谢宸脸上的“深情”瞬间僵住，随即被一种被戳穿伪装的恼怒所取代。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残忍。
“呵，”他冷笑一声，索性撕下了所有伪装，魔剑再次抬起，剑尖直指女茵，强大的魔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
“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怪不得我了！我从未爱过你，接近你只是因为你体内的魅族本源，是我献给锦裳最好的礼物！”
最后几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女茵的心脏！
锦裳……礼物……
原来从头到尾，她和她全族的命运，在谢宸和锦裳眼中，都只是可以交易的筹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