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影子》无想

4、我不是学长，是老师 。

　　“嗯。”林任游再次看了看影像里值得信赖的大哥，转身向图书馆走去。
　　德阳中学的图书馆有两个，新的那个极具现代化气息，早在林任游还在读书时就在建了，他毕业了还没有建好。所以他是没有享受过新图书馆，不过对那个年代久远的老图书馆，他可是印象深刻。
　　秦老师工作的地方就在那个老图书馆，正要进门时，忽然看见老图书馆门前的花园里冒烟。林任游吓一跳，这个花园植物颇多，面积也大，真少起来可不得了，本想高呼救火，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及说话声，便皱着眉头走了进去。
　　果然，一群高中生模样的孩子席地而坐，在院子里弄了几个烤架，正在BBQ。他们看见林任游站在那里，忽然安静下来。
　　一共是三男两女，为首的那个男生一副——怎么说呢，时尚潮人的打扮。挑染的金发，左耳上定了数个耳钉，穿着一件黑夹克，破牛仔裤。他站了起来，语气不佳地问：
　　“你哪位啊！”暗暗有着恐吓、快滚的意思。
　　林任游脸色一沉，不待他回答，一个穿着得体，长相文静的女孩也站起来：“……对不起，我们是高一的学生，为了庆祝自己顺利升上高中，所以约好在这里烤肉。我们很小心的，不会乱扔东西，我们会收拾好之后再离开的。请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林任游一阵恍惚。这个女孩长得很像他过去暗恋的对象。她是一个在德阳工作的园艺师，虽然比他大了很多，但是一副娃娃脸，很可爱，人也温柔。当年很多小男生有事没事就跑到她工作的地方假装看书。这种傻事，自己也做过，还不止一次。
　　想到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他不由的口气放缓了不少，“小心，不要让火烧得太大就好。”
　　然后又加上一句“好好玩玩，毕竟熬过初三不容易。”
　　几个学生被他的话镇住了，一下子热闹起来。另一个女生热情的说“是呀是呀！一听就知道学长也是过来人。来来来，我们考了很多东西，你也来吃。”说完就上前扯着林任游的袖子。
　　林任游傻眼了，不是吧，我好歹今年也二十三了，比你们大将近七岁，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学长了呢？！他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有这么嫩吗？
　　一个看起来很调皮的男生塞了一段烤火腿肠给林任游，“吃吃看，学长。来，给我们讲讲高中的生活，我们虽然初中也在德阳中学读书，但是从没有来过高中部，这里环境真好，比我们新校区好多了，就是旧了点，但是老校区更有味道。”
　　林任游被他们一口一个学长堵得说不出话来。蔫蔫地将自己多年前的高中经历翻出来给他们讲。他们兴奋地听着，除了那个潮人学生，旁人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对了，你们知道吗？秦老头在高中也教课呢！”调皮的男生嚷道，“真倒霉，在初中整整忍受了他三年，真希望高中别再遇见他。”
　　“放心吧，他在高中只教古文欣赏课，就算当了我们的老师，一周也遇见不了几次。”
　　林任游呛住了，不会吧……
　　“我可是受够了，老头严肃地一塌糊涂，还好整人。”调皮男生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烤青椒，立刻被辣到了。
　　“可是你中考不也多亏了他才有了那么好的语文成绩吗？”文静的女孩微微笑道，“而且……”
　　热情的女孩接口道：“毕业典礼的时候……”
　　除了林任游和当事人，其他人都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当事人气急了，脸涨得通红：“那是我爸！我爸非让我跟秦老头说谢谢，你们以为我想啊！我才不感激他呢！！我只是在演戏！演戏！”
　　“是吗？入戏到眼泪汪汪？”
　　林任游也明白过来，他笑了起来。秦老头看来风采不减当年啊。以前给他们上课时，秦老头没少被他们在背后痛骂，但是毕业时，往往大家最舍不得他。
　　“我告诉你们，我啊！以后见到秦城这个家伙，非——”
　　“——怎么着？白痴同学要揍我一顿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林任游吓得直打哆嗦：
　　完了！完全忘记老师在图书馆等他的事了！
　　“白痴”同学的表情也十分惊悚，看到自己两个学生被自己吓的表情一模一样。秦城也乐了。“好啊！我一个学生放我鸽子，一个学生在背后骂我，鄙人深感欣慰。”
　　六个人被这话吓的心一沉。
　　“既然今天这么巧，我就来引见一下，这是今后一年叫你们古文欣赏课的老师，我的‘高徒’，林任游。”
　　看见秦城别有意味的眼神，林任游心虚不已，希望老师能宽宏大量原谅自己。
　　几个学生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只有那个潮人同学还是一脸酷酷的表情。林任游苦笑了一下，这跟自己学生的初见还真是富有戏剧性啊。
　　“那什么，林同学，我们可以走了吗？”秦老师貌似和蔼地询问，林任游立刻像火烧屁股似地站起来跟老师走了。
　　“那个——老师，我们……”文静女生不知道被两个老师“当场抓获”还能不能将这场烤肉会进行下去。
　　“对了——”秦城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调皮的学生，意味深长地说：
　　“白池同学不仅私自烤肉，还背地里谩骂老师，不尊重师长——”
　　白池惊得目瞪口呆，难道秦老头没看见其他四个人吗？怎么听着像自己一个人犯案？
　　“——我好久没有跟你父亲谈谈了……”
　　“老师，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既然你知错，我就保留这次处分吧！不过——”秦城走上前去，大力揉了揉白池的头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要是让我知道你在林老师的课上不乖的话——我倒是很想念你父亲大人珍藏的茶叶啊。”
　　还没上课，就先狠狠地恐吓了一个未来可能成为自己麻烦的学生，不愧是老师，防范于未然。
　　白池陪着笑脸讨饶，“哪能啊！我们跟学长、啊呸！跟林老师可谈得来了。”说完还向林任游挤眉弄眼。
　　林任游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二十来年的经验不是盖的。
　　秦城将林任游叫回自己的办公处，盯了一眼他，看他蔫蔫的，畏缩的样子，又不忍心责备。
　　“看你这个样子，学生看见了还不起到你头上！”
　　秦城左等右等等不来林任游，正自奇怪，走到窗前观望，楼下赫然是林任游跟几个学生席地而坐聊着，不由的下楼来看看。不想似乎是听见了关于自己的声讨大会。
　　林任游只得赔笑，解释了起来。
　　在秦城那里待了一个上午，去食堂吃了些东西，又被领到教师集体办公处，一一见了同事，秦城多方关照，请求他人照顾林任游，不少老师感叹道：“秦老师对你可真好，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等等，林任游表了一个下午的决心，好容易回到宿舍，累死了。
　　他在床上抓过一床被子，草草盖了一下，打了个盹。
　　谁知这一睡，直到晚上十点才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正想着弄完泡面吃。忽然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喂，是谁啊？”
　　“……”
　　“喂？听得到吗？”
　　“……”
　　林任游猛地想起早上秦朗说的话，心不由得慌了。正想挂了电话，忽然听见对方开口了。
　　“……你。”
　　“你说——什么？”
　　“……我要你……”
　　林任游“啪”地挂了电话！
　　那个六年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