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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挣扎与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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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双亲因为长时间分开也不熟悉。
不过心里清楚他们才是自己的家人,小时候还会翻着并看不懂的日历举着小手一页一页数着爸爸什么时候来看自己。
直到他趁着她睡着时离开,装睡的她才敢躲在被子里面哭。
对父亲,不仅是不熟悉,她甚至很怕他。
她经常看到乔岐东发火,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她记得儿时过生日,一家人原本开开心心买了蛋糕插了蜡烛。
可才吃完饭,她一个人坐在那安安静静的把蜡烛又摆回花型的盒子里,把它复原后原本还欣喜的拿给父亲看时,刚笑着把东西拿给对方,父亲抽过蜡烛愤怒的把它丢到一旁。
乔默看着保涵愠怒不含一丝感情的父亲,看着一地瞬间摔乱了的蜡烛,连带着她的心一起被丢弃了。
心有时候很容易破碎,但也最禁伤,缝缝补补的总不认邪似的往上撞。
直到有一天乔岐东心情好的要带她出门。
给乔默搭配的衣服,乔默却不乐意总想换一件,乔岐东并没有问她缘由,只觉得女儿倔强的像头驴子。
见她不停的皱着小脸,不乐意的一直去拽衣服终于忍不住怒气,他扒光了乔默身上的衣服,咆哮着翻出家里放起来的包袱,扯出一堆丢到她身上逼迫她在夏日里穿冬天的棉服。
乔默那时还不到五岁,她看着发疯的父亲吓得直哭着求饶。最后妥协穿着乔岐东之前要求的那件衣服跟他出了门。
安可记得乔岐东那天带她是去陪他一起理发,理发师替乔岐东剪头发时夸奖"这孩子真安静懂事"时,乔岐东冷嗤:"不听话的时候多着呢,这是刚被我收拾过。"
"嗯,默默记得那天你是因为什么不想穿那件衣服吗?"
斐钺预感到乔默的沉默是源于众人要求她闭嘴,没人给她解释的机会,也不准许她表达。
斐钺轻压着乔默的脑袋,她陷入过去的回忆里情绪不稳定到并未察觉出斐钺的异样。
斐钺目光如同静谧的湖水,淡然从容,说话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他冷静自持。
但只要乔默抬头,便能看到他此时脸色阴沉的吓人,眼底戾色太浓更像是黑夜里伏击猎物的野兽,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遭殃。
怀里的脑袋轻轻点了下:"记得。因为那件衣服不舒服。斐叔叔,默默不是坏孩子,不是我不乖,那件衣服我也喜欢的,是喜欢的。但那时候默默已经长大了,那件衣服太小,短袖上的皮筋勒的我好难受,所以我才…"
其实只要乔岐东稍微耐心些就会发现乔默拽衣服时,一直弄的都是勒胳膊的皮筋,哪怕他问一句乔默为什么不想穿那件衣服。
乔默控制不住焦急的跟对方解释,生怕斐钺也会觉得她是个不听话的捣蛋鬼。
事实上这些话她从来没对人说过。
在一家人搬到夫妻宿舍后,她的父亲跟爸爸也没有持续稳定多久,因为乔岐东还没老实两天就又做起了发财梦,以至于安可两人再次发生争执,当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以乔岐东的胜利为止。
乔默感到身心疲惫,在家里尤其是乔岐东在家时她的压力很大,又没有人说也没有可以宣泄的地方,即便她连哭泣都是躲起来默不作声的,但被看到时所有人都狰狞的用手指指着她命令她"不许哭!","闭嘴!"。
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所以她逐渐成了一个背景板,时常隐藏在阴暗的角落,收拢起四肢,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试图缩进没人留意的角落。
她希望自己的父亲跟爸爸离婚,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开口,因为她是个"哑巴"。
她记得一次安可跟乔岐东争执后做了一大桌子菜,饭桌上只有她跟安可,安可开了一瓶白酒一人喝尽,然后开始胡言乱语想要给别人打电话诉说他的苦被小小的乔默好不容易拦下。
在饭桌上安可逐个审判哪些人对自己如何,直到点到乔默时,乔默一直记得酒醉的安可说她对自己还可以,但也埋怨她为什么不在乔岐东跟自己动手时站出来说让父亲不要打爸爸。
那天乔默好不容易安顿好安可,出门买了解酒药给她喝下后,乔默自己一点点收拾被安可扫落满地变成碎片的碗盘。
乔默收拾着收拾着,跌坐在地上紧抿着嘴唇,脑袋压进手臂里痛哭。
她以前没人疼,即便心里知道爸爸爱她,可她不敢在对方面前这样,即便想哭的时候,也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眨着眼强行把眼泪逼回去。
其实她早就想死,小小的乔默一直都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甚至在脑海里不停计划着路线。
从哪走到哪,拿到刀子,然后去哪里,接着划下去…
她解脱了。
乔默演练多年,计划过无数次的事自然没有付以行动。
斐钺知道拴住她的不是别的,是她太成熟。
乔默的责任感远超过其他同龄人甚至很多成年人。
乔默把承诺和责任看的很重。
果然,他听乔默说:"那时候我还小,还很幼稚。我就想,万一我要是死了爸爸也许会有点伤心,而且,而且我害怕父亲指责爸爸,骂他没有看好我。"
斐钺心里悠长的叹了口气,可想而知乔默这些年心里要有多难捱,她身在这个家庭自然不能够幸免,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压力席卷下几乎能把这个孩子逼疯。
"默默,你相信斐叔叔吗?"
乔默贪恋着斐钺宽敞厚实的怀抱,这里似乎能抵挡住外界所有的一切,安全极了。
她有点不舍的从里面扬起脑袋,自下而上看着斐钺,对方是那样高大,她肯定的点头。
当然,斐叔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斐钺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所有长辈一样,温声宽慰她:"斐叔叔觉得默默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很辛苦。爸爸那时候也许是因为太过于伤心,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有时候会说错话,会办错事,甚至可能会逃避和埋怨。但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也许爸爸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叔叔的意思并不是想要替你爸爸开脱,而是希望如果他真心觉得错了,你可以试着原谅他,你知道的他很爱你,那个时候他做错了事知道后也一定会很后悔,就像现在爸爸一直都在努力做到更好,对吗?"
乔默想了下,迟疑的点头肯定道:"爸爸他爱我。"
斐钺眼底带着浅笑:"没错。"他拍拍乔默:"还记得咱们去马场时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保护你是我们这些成年人的责任,你不需要为爸爸曾经说过的话自责。"
"父母把你生下来那命就是你的了,你只需要记得把他们的孩子安全送回家就好。"
【父母把你生下来那命就是你的了,你只需要记得把他们的孩子安全送回家就好。】
回忆跟这一刻重叠,乔默记得,那天斐钺目光真挚,也曾这样告诉她,言语中充满了力量。
乔默笑了,即便她眼底还闪烁着泪光,这一刻突然释然的笑了,她莫名觉得只要有叔叔在,自己就是安全的。
她伸手去抓斐钺,她莫名在男人身上体会到了父爱,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贪恋的偷偷蹭了蹭,笑了。
斐钺姿态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抬手把小姑娘举起:"走吧,我们去洗洗脸。"不在意乔默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她反应过来后嘴角翘翘的。
像是抱着自家孩子,挺轻松的单手抱着,乔默斜坐在斐钺的一只胳膊上,手臂环绕着他的脖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俨然就像一对寻常父女。
父亲伟岸的身形将女儿牢牢的拥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女儿依赖的依偎在父亲身边,眼里尽是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像是算准了时间,这边乔默刚被斐钺照顾着洗完脸,厉桦跟斐安就进来了。
厉桦笑着牵过乔默的手:"走,跟姐姐先去休息会,一会睡醒饭就好了。"
乔默不自觉的看向斐钺,后者朝她点头,轻轻推拍了下她的后背:"去吧,你应该累了,一会饭好了叫你们。"
乔默乖巧的点点头,这才缓缓松开紧抓着他衣襟的手,最后放开时还在恋恋不舍的手指勾了下。
斐钺笑着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安慰和鼓励。
乔默这才完全放松下来,笑着朝他挥挥手。
斐安跟在厉桦身后,手上还提着那只小水桶,里面的贝壳清洗的干干净净,在透过窗子的阳光下静谧美好。
兄弟俩在门口擦肩而过,从彼此的对视中,心照不宣的达成了某种默契。
斐安是收到了斐钺的信息这才拉着厉桦匆忙的回来。
斐钺可以感受到后背投过来的视线,小姑娘一直看着他,直到斐钺走出去后关上身后的房门。
他在门口停下脚步,停顿了十来秒直到门背后的人都远去:"去隔壁吧。"
目光下移,门口靠墙坐着一个早就已经崩溃,双手死命紧捂着嘴,生怕哭出声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