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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的葬礼 ...

  •   绝望像潮水般淹没了他,最后一线希望,再次寄托在宋之身上。

      他换了个公共电话,再次拨通。

      “喂?”宋之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是我!盛钦席!宋之你先听我说……”他压低声音,急迫地喘息。

      “你说你是盛钦席?”宋之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对!是我!我……”盛钦席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对面打断。

      “……最近骗子这么多。”宋之的声音犹如拨断的琴弦,没有丝毫紧绷感,只有无力。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盛钦席靠着冰冷的电话亭,指尖无意识的在数字上滑动。

      身上的伤在叫嚣着疼,他现在只有回盛家这条路,就是不知道他爹认不认得出来他,没准还没进去就被仍出家门。

      可是他现在身无分文,连坐车都是个问题。

      自己走了一段,秋风拼命地往他碎裂的衣服里面钻,身上的伤又冷又痛。

      兜兜转转又到了人烟稀少的野区大路,四下里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他拖着一条腿在缓坡上挪,每一步都留下泥土的印记,草叶刮过他的脸颊,混着汗和血,视线有些模糊了。

      此时,一辆锈迹斑斑的重卡减速,停在他前方十几米处,车门吱呀打开,一个穿着旧夹克的中年男人跳下来,嘴里叼着的烟头在暮色里一明一灭。

      “喂,小伙子。”司机声音沙哑,上下打量他血迹斑斑的衣装和那条不自然弯曲的右腿,“去哪?”

      他停下,喘了口气,喉咙里带着铁锈味,没有直接说去盛家:“我去高阳山。”

      司机没多问,掐灭烟头,走过来架起他一边胳膊,那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很有力。“上车,我送你一段,正好顺路。”司机说,半扶半抱地把他弄到副驾驶座。

      他瘫在座椅里,看着司机绕回驾驶座。发动机重新轰鸣起来,像个疲惫但可靠的心脏。

      感激的话不胜言表。

      盛钦席转头从透明挡板看到卡车上运的东西,有些好奇,“师傅,运这么多酒水做什么?”

      车厢里弥漫着烟和柴油的味道,司机目视前方,双手握着方向盘:“前边搞丧葬用的,出手那叫一个豪横,今天早上刚运完一批货,不够,只好再补一趟了。”

      盛钦席觉得奇怪,什么样的人家丧葬搞得像喜事一样,但经不起多想,他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卡车颠簸着向前,载着他穿过这片望不到边的野地,车灯像刀,划开逐渐昏黄的天。

      “我就在这儿下吧。”已经恍惚到了半山腰,再走一段十分钟路程的盘山公路便到了盛家。“谢谢啊师傅。”

      他从卡车上下来,大叔关心道:“天黑了你快回去吧,要不是这客人等的急,我就把你送回家了。”

      盛钦席笑着摆了摆手,卡车“咻”一下窜进夜色中。

      黑夜中,盛家别墅灯火通明,一辆辆黑色豪车如同沉默的暗流,轮胎碾在潮湿的柏油路面,铁艺大门竟然不同寻常地敞开。

      他凭借对盛家安保系统的熟悉,像一道幽灵,艰难地避开了巡逻的保安,翻过高墙,潜入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别墅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肃穆。

      人来人往,大多穿着深色衣服,神情凝重。

      盛钦席心中疑窦丛生,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他家?

      他悄悄靠近主宅,透过落地窗,看到了让他血液几乎凝固的一幕——客厅被布置成了灵堂!

      他呼吸一滞,谁出事了?

      他像一道影子,紧贴着别墅冰冷的外墙移动,想要上前探个究竟。

      脚下是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吸走了所有脚步声,月光被浓云遮住,只有远处铁艺路灯投来一丝微弱的光,将他的身形拉长又扭曲,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没完全关闭窗帘隐约透出灯光的落地窗,呼吸压得极轻。

      就在他想进一步往前走时——不是听到,而是颈后的汗毛先感知到了异样。

      身后极近处,一片枯叶被踩碎。

      那声音极轻,脆得像神经崩断的声响,但在死寂的夜里,不啻于一声惊雷。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连呼吸都死死屏住,他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烙在他的背脊上。

      时间仿佛凝固,空气粘稠得如同水泥。

      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向身后,试图捕捉更多信息。

      “你好,请问你在这边做什么?找不到路吗?”

      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砸进他的耳朵。

      盛钦席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思忖着该如何说这些话。

      “宋之……”刚出声,强烈的手电筒的亮光照射到两个人身上。

      “谁在哪!”保安一声低吼,看了看宋之身旁陌生的脸庞和浑身是伤的皮肤。

      “宋少爷,这位是?”

      盛钦席觉得他家的保安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负责敬业。

      “我不认识啊,看到他在这里不知道做什么,过来看看。”宋之的回答让他的心一瞬间坠入冰窟。

      由于动静不小,三个人吸引了刚走出大门两个人。

      他的父亲盛金势严肃打量的目光投过来,那一眼是常年混迹政场的血雨腥风,让人看见就汗毛直立。

      但是他父亲身旁的人更让他如遭雷击。

      傅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双手抱在胸前,指尖还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银杆电子烟,眉角不经意间挑了起来。

      盛钦席耳边轰鸣,转身就想逃,却不料被宋之一把抓住。

      “你是谁?怎么混进来的?”

      盛钦席佩服宋之突如其来的英雄病,已经想好等他的脸变回来怎么整他。

      盛金势是个防备心极高的人,尤其看到这样一个满身是伤、来路不明的人。

      他缓步靠近无法动弹的盛钦席,眼神流露出比冰还冷的气质,“从哪溜进来的?”

      第一句话不是问你是谁,而是从哪进来的。

      盛钦席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即使这么多天没见面,即使再相见以一个陌生的面孔,他依旧这么怕盛金势。

      “叔……叔叔。”他忽然对一旁的傅应开口。

      傅应一愣,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他轻轻勾了勾嘴角。

      盛金势疑惑转头看着冷静的傅应。

      傅应面上瞬间表露出深深的歉意,“哦,实在对不住,盛长官,这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子,前段时间母亲病重,没有精力带他,这才送到我这里照顾。”看着门外的人越来越多,继续道:“惊扰各位了,年轻人毛手毛脚的,我让他过来帮我开个车的功夫又闯祸了。”

      盛金势不知是放松一笑还是别的,“想不到小傅这么年轻还有个这么大的侄子。”

      傅应盯着盛钦席,嘴里的话还在继续:“所以说是远房的嘛。”

      盛金势的视线也转到盛钦席脸上,“这么多伤怎么弄的嘛,小傅,让你照顾人家你也得真照顾着啊。”

      傅应轻轻摩挲着手指,眼底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冷意,但转眼就消失殆尽,“出门前刚跟别人打架呢,你看看,打不过人家。”

      说着两个人不只是真心还是假意,各自笑起来,只有盛钦席黑着脸在一边。

      宋之跟着盛金势走离了这块地方。

      “知道这里在干什么?”傅应脸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食指和大拇指指腹突然捏爆了电子烟的小小烟弹,熟悉的薄荷味在周围四散开来。

      盛钦席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回答:“葬礼。”

      傅应点了点头,“猜到是谁的了?”

      盛钦席的目光缓缓聚焦到落地窗内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盛金势离开主厅的原因,这里的人少了不少。

      悬挂在正中巨大的黑白照片就理所应当地撞进他的眼球,照片上的人,眉眼凌厉,还有未曾褪去的少年气息。

      他来到了他的葬礼上,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政商名流,亲戚故旧,但要说真心实意难过压根没几个人,反而像一场政圈的拉拢交谈。

      傅应似乎有所感应,追踪他的眼神,无人察觉地,朝他勾了一下嘴角,那眼神,充满了戏谑、掌控,以及胜利者的嘲讽。

      一阵沉默过后,傅应半推半搡地将盛钦席带离主宅,塞进了他的车里,他没有立刻上车,对面如死灰的盛钦席笑道:“等会来,你爸还等着我谈爆炸案呢,你这么一‘死’,他调查起来方便多了,国会竞选也有优势多了。”说完便返回灵堂,继续扮演他体贴的盟友角色。

      盛钦席独自坐在车内,透过车窗,望着那片为“已死”的自己设置的灵堂。

      他看到盛金势在每个有权势的人面前哀痛地缅怀“爱子”,诉说着失去他的痛苦,以及要如何如何为他讨回公道,那些虚伪的言辞,那些精心计算的悲伤,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将他心中对父亲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扎得千疮百孔。

      原来,他的“死亡”,对于盛金势而言,不过是一场可以用来博取同情、巩固地位、进行利益交换的政治秀。

      他的存在与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利用他的“消失”换取最大价值。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颤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你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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