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までも》甦覚

1、最後までも

　　海堂最后明白，无论是哪首曲子吉君都会喜欢，因为那些曲子所承载的记忆。
　　是一个冬末，德国的冬天特别的冷。就算琴室里开了暖气，也似乎无法驱走这种背井离乡带来的寒意。
　　海堂仿佛弹一首连7岁幼童也能上手的轻快曲子，好像回到刚开始学钢琴的年少。
　　如果那一天，身后的门没有被推开的话，或许他就不用明白，什么是爱的寂寞。
　　第一道视线停留在吉君握着门把的手上，那真是一双美丽的手，细长有力骨节分明，简直可以与琴键绝配。
　　或许刚开始迷恋的，只是这双手吧。
　　吉君的脸十分小，又蓄了半脸的胡子，眉脚要没入发鬓，狭长的眼睑常年半掩着，看不清眼神。
　　“家人什么的，都敌不上我对这支曲的想念。”吉君也会弹这首曲子，以特别的一种指法，是那人教与他，然后他说，给我亲爱的爱丽丝呀。
　　琴室外，有一株樱树。冬末的时候连一片叶都没有。吉君似乎很喜欢，常带着画架，或只一本素描本用铅笔静静的画。
　　琴室太高了，望下去连吉君头顶的发旋也看不清，那个纤长的身影只剩下小小的一点，罩着夕阳，就是一副画了。
　　据说吉君以前是篮球选手，体力和他的外形太不相符。每次欢爱的时候都似乎要把力气用尽了才甘心。当弥漫在空气里的情丝都沉澱了之后，他轻轻咬了一下海堂的耳尖，“校长要升我做教授了。”
　　他是感觉到了海堂瞬间的僵硬，低低的笑出声，“等你毕业回家的时候把我一起装到行李箱里带回去吧。”
　　那年春天他们走的时候，那株以为已经枯死的樱树居然开出了白色的单瓣花来。
　　后来，吉君在名古屋办了一间国画教室，离海堂家的宅子非常近。也有学校请他去做讲师，他回家对海堂摇头说，那可不成，要是再被别系的学生纠缠上怎么好。
　　海堂家的院子里也有株粉樱，吉君画素描的本子时常随意的丢在树下被落樱或落叶埋盖。海堂收拾的时候，从不敢去翻看。
　　樱花落尽了之后，很快就是夏祭。他们穿着浴衣在自家的台阶上就能看见火光。他覆在海堂身上，用他有点粘黏的日语笑说，“如果你可以生个孩子就好了。”
　　海堂意乱情迷之间在他背上划下血痕。他亲亲海堂的嘴角，“我只是想起名作夏盈川而已。”
　　过了一些年，海堂接到一个从海外打来给吉君的电话，听见他浅浅笑着做一些回话。
　　“是吗……平安就好……丝澜啊……”
　　那天晚上，他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烤了秋刀鱼，又喝了一些酒，还抱起三味弦，却拨出一串异常哀伤的音。海堂去整理书房，书几上，琉璃纸镇压着一副水墨画。
　　画了一株落樱，像级了院里那棵。背景是明显不同于海堂家的中式宅院。这些都是用薄墨随意的勾勒，流畅得却像是已在脑中重复了无数遍。画中只有一处用极浅的朱砂染出一个背影，头发那么长，衣裙那么长，苍凉也和吉君一样长。
　　海堂想捂住脸，却瞧见散在榻榻米上的宣纸中有一张写着字两行：万丝千绪难平，唯将狂澜挽。
　　-end-

作者有话说

　　以下画蛇添足：
吉君真从未去隐瞒什么，因他无所谓放下或是结束。
忘记什么的，都只是徒劳而已。
他早已溺于融了烟花的多摩川。